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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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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
云画森的拳头重重捶打桌面三下,把一旁嬉皮笑脸的乐壹吓得连忙拱手作求饶状。
“云叔息怒!你听我说,我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提前应对普州与京州的矛盾啊!
“您想想看,普州这次没有派人来参加烟州的比武招亲,那就是他们退了一步,如果我们京州咄咄逼人,会让普州崇王觉得周叔立她为太子的心意不诚。
“如此一来,多少会在人家心里留下一个疙瘩,以后但凡提起太子之事,双方都会觉得尴尬。
“如今烟州落到一个和秦州有仇,且既不属于京州,又不属于普州的中间人手里,他能帮我们对付秦州,还不会参与太子党争,最好不过了。”
乐壹绕到云画森背后,谄媚似的为云画森捏肩,并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问:“您说是不是呀。”
云画森这次不吃他这一套了,耸肩将他顶开,气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小妹在普州当军师,你是在替她和她的小崇王考虑,根本不是为了陛下!还有!给我正经点!什么周叔周叔的,要叫陛下!”
乐壹努了努嘴,碎碎嘟囔道:“周叔都不介意,就你规矩多……”
砰!
林参在门外听了许久,忽然推门而入,动静还有点大,震得屋内二人齐刷刷愣住,扭头往门口看来。
“你们以前就已经舍弃了他,如今又把他拉出来当成制衡东庸与普州的工具,烦请云将军替我问一问陛下,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云画森:“他?”
云画森的疑惑令林参怒火中烧。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
乐壹见气氛不妙,急忙拦住林参往里走的步伐,“你干什么!怎么可以对云叔大呼小叫的!出去!”
云画森后知后觉,长长“哦~”了一声。
他打量着林参,意味深长道:“原来在你这里,陛下藏他的地方,可真妙。”
林参实在替周禧感到不值,又因情绪低落,这会儿气得不行。
但乐壹挡在中间,终究不能叫乐壹为难。
林参把气憋进心里,拂袖离开。
“唉!老三!!”
乐壹左右纠结了会儿,并未追过去。
今日傅宅已经开始为傅雪的婚事做准备,满堂都是喜庆之象,显得在这其中埋头不言快速行走的林参,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独自一人离开傅宅,来到栽满杨柳的湖边。
便是周禧消失的那片湖。
整整三天过去了,可林参的心情还如三天前一样低落,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林参寻了个视野广阔、面朝湖水的小亭子,待在亭子里,神情木讷,从早晨一直呆坐到晌午。
天气转暖,湖岸杨柳开始吐絮。
偶有棉雪般的飞絮落到林参面前,小小的一个白点,浮动着晃了晃,不经意拉回了林参缥缈的思绪。
他伸手接住飞絮,刚想抓紧,却来了一阵不识趣的风,悠地将飞絮从林参指间带走了。
林参望着飞絮飘远,缓缓收回手。
“老三!”
身后传来乐壹的呼唤,林参微愣,正要转头,但乐壹已经先一步走到他身后,不由分说揽住他的肩膀,半个身体朝林参肩上压了过来。
“老三!走,看戏去!”
林参撑着乐壹的重量,听出脚步有些杂,知道来的不止乐壹一个。
回头一看,果然,他们都来了。
乐贰,周兴,傅雪,风入衣,阚成玉。
林参扫了他们一眼,最终目光定格在周兴身上。
小姑娘女扮男装的模样,眼里一派骄傲非凡。
不过当她注意到林参正在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时,还是不动声色地慢放脚步,缩到乐贰身后,眼神一个飘忽,躲掉了林参的注视。
傅雪和阚成玉的眼神同样有些奇怪,林参随便看了他们一眼,便明白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乐贰上前将乐贰从林参身上推搡开,翘着二郎腿在林参身边坐下。
“你其实不必如此生气,云画森也是有私心的。”
乐壹差点栽倒,郁闷地坐稳后,又见乐贰凶巴巴瞪了自己一眼,于是连忙开口附和,“是啊是啊,你忘了,云叔有个孙女叫云歌,本是钦定的太子妃,若太子换了个女人,他家的太子妃位置不就没戏了,所以啊,云叔其实是最不希望周叔改立太子的人。”
乐贰接着点头劝解道:“你也不想太子换人是吧,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和云画森不谋而合,所以你跟他生什么气呢?”
林参忽然站起来,“笑话,我难道很喜欢那个太子妃吗?”
乐壹愣住,鼓着眼睛看向乐贰。
乐贰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林参的意思。
“好,就算……”
可乐贰的话还没说全,就被林参打断,“我不该生云画森的气,难道来生你的气?”
林参偏头俯视着她,眼神带着质问,“姐,你一声不吭地就成了普州军师,要扶另一个人当太子,可你明知真正的太子是谁,却一点儿不跟我商量,现在他主动退出,他走了,你满意了吗?”
乐贰目视前方,没有直面林参,她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都是一种固执傲慢的姿势。
“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小,很多话她来不及跟你说,现在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在做的事情,是母亲的遗愿。”
林参嗤笑一声,转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江满和林谢也这么说。”
乐贰不在乎他呛人的语气,继续解释:“先崇王周娅、与先皇后弥意,都是母亲的挚交,我们不能让大桓落到四分五裂的地步,同样不会不管东庸的死活。”
林参冷笑的表情渐渐恢复平和。
“你是想说,等大桓稳定了,你们会帮东庸复国。”
这下乐贰还没开口,周兴先跳出来说:“当然!这是本王的母上临终前交代本王的任务,她说她对不起弥意,她要本王尽可能帮助弥意的族人复国!而且东庸曾经的国土只有东边一小部分在普州,另外更大一部分还在高阜手中,因此东庸不是本王的敌人,高阜才是!”
林参彻底明白了——大桓需要利用东庸制衡高阜。
东庸势弱,以后免不了得依附大桓,自然比高阜好拿捏。
作为大桓人,家国荣誉不得不排在最前面,林参对此只有无奈和认同。
只是,东庸那边,是否愿意呢……
“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
林参转身,视线扫过傅雪与阚成玉,还有站在傅雪身边的风入衣,“你们都知道了。”
傅雪轻叹一声,却不言语。
阚成玉道:“知道了,可算弄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让林拾希假扮女儿身藏在平安派。”
傅雪在阚成玉说完后,才有些不高兴地提了一句,“希妹不是会撒谎的人,是你逼他骗我们这么久。”
林参抬脚往亭子外走,麻木的情绪略显疲惫,“对,是我逼他骗你们。”
“老三!”
众人听出林参语气不高兴了,面面相觑几番后,都留在原地不知如何。
只有乐壹紧跟着追上林参,把自己用力架在林参肩膀上,“老三,看戏去不!”
他的没心没肺让林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无聊的话,让巴囤陪你去看戏。”
乐壹伸出一个手指在林参眼睛前面摇了摇,“不不不,我不想跟他玩儿,他事儿多。”
“可我也嫌你事多。”
“诶!诶诶诶!你这就是诽谤我了啊!我怎么就事儿多了?!”
“走开。”
“啧!没大没小,怎么跟兄长讲话呢!陪我看戏去!快点!”
“不去。”
“干嘛呀,这么没意思,不就失恋嘛,你至于不。”
“……”
乐贰缓步走在二人身后,周兴也跟在她身边。
她望着前方两个手足的背影,身旁的人看着她,皆沉浸在各自的忧愁里。
另一边,风入衣被好玩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傅雪掉了队。
“大师兄!”
傅雪追上来时,高兴地冲阚成玉喊了一声大师兄。
林参闻言,竟下意识愣住步子,随阚成玉一齐回头。
傅雪牵着活蹦乱跳的风入衣追到阚成玉身边,眼见林参也看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人的悲喜总不相通。
傅雪敛了笑,刻意回避了林参的目光。
而林参还呆呆停在原地,迟迟没有从幻听中回过神。
刚才那一声温柔含笑的“大师兄”,听起来实在太熟悉了。
前调像极了内敛含蓄的林拾星,后调像天生爱笑的林拾颜,到了回味时,林参又隐约听出几分周禧的声音。
“老三,老三?老三!!”
直到乐壹用力摇晃他的身体,林参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我没事,走吧,陪你看戏去。”
*
秦州江满手下的那些门派想撤离烟州回秦州,但除了剑仙山庄和芙蓉如意楼,其余全部被巴囤带领捞月谷的人堵在了关口。
乐壹喂给他们无色含月,控制他们的力量,让巴囤看着,不要他们死,但也不放他们自由。
他们以为乐壹是想拿他们当人质,殊不知,战争闷不吭声地持续了一个月,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这期间,只有林参来见了温禾一次。
林参向他提起“温瑜”这个名字,问他知不知道是谁。
温禾很不耐烦地表示不认识。
林参得到这个答案,默默离开,虽然有点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无所谓。
只是这么无所谓的一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来问一问。
其余时间,他一直待在傅宅,待了一个月。
常歌远离前线,百姓的生活照旧平凡无事,这里的人感受不到战场的残酷和激烈。
只有半夜里送入宸王府的战报,让林参意识到秦州对外隐瞒了实力。
江满到底是有以逻和高阜在背后支持的,就算面对普州与烟州两方夹击,依然能够稳稳支撑到现在。
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乐贰同周兴回了普州。
云画森和傅康来亲自带兵出征。
阚傅二人的婚事办得草率,成亲次日便一齐跟随傅康来披甲上阵。
渐渐的,林参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就连风入衣都被来自平安派的三封急书催回了望安山。
大家都在为了战争而忙碌,唯独林参好像无所事事。
他在傅宅后院开垦了一小片菜田,一半种上菜籽,一半种了些苋菜。
这些日子好生培土、控温、施肥,菜籽很快便发芽了,苋菜也即将成熟。
可林参今早忽然被一股巨大的药味醺醒,起床出门一瞧,竟发现好端端的菜籽苗和苋菜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空气里漂浮的药味将凶手形象指向了住在隔壁的何应。
果不其然,林参推门进入何应屋里,在一片昏暗中,看见了十分惹人注意的满桌汤药。
“贺大夫。”
林参皱起眉,捏着鼻子走进去,还是习惯唤他“贺大夫”,而不是毒圣何神医。
“你在熬什么药?”
何应背对门口,弯腰埋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且注意力极其集中,直到听见林参唤他,才意识到林参进来了。
“没什么。”
他慌慌张张盖上手里的花梨木盒子,趁林参没瞧见,把盒子藏进袖子里。
转身后,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冲林参虚笑了笑。
林参走至桌前,俯身观察桌子上的汤药,却发现屋里光线昏暗,瓶瓶罐罐里晃荡的药汤,看上去像是一滩滩不明所以的黑水,伴随着刺鼻发苦的味道,不禁令林参心生疑虑与警惕。
“外面阳光这么好,你为何关起窗来在屋子里煎药?”
何应拢了拢袖子,坐在凳子上不打算动,“呃,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你快出去吧,味道怪呛的。”
林参直起身,回头看向他,眼眸微沉,“那你能不能别把药渣倒在我的菜田里。”
何应听闻,话音顿了片刻,尔后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抱歉,下次我换个地方。”
林参:“……”
“林拾鲤!!”
忽然,屋外传来傅雪急匆匆的叫喊声。
林参顾不上思考何应这里奇怪的状态,连忙出门寻声朝傅雪跑去。
傅雪身着劲装,披着大红色战袍,手持一杆利剑,肩膀上和腰间佩有护甲,衣摆沾满了干裂的泥土,风尘仆仆闯入林参居住的客院。
“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林参跑到傅雪面前,上下打量她几眼后,品出了几分不妙。
傅雪口干舌燥,却来不及喝一口茶,快语速说道:“我和大师兄被安排去攻打观西关,原本一切顺利,可就在即将入关的时候,大师兄忽然练功走火入魔,险些丧命,攻城日程不得已延后,我本想送大师兄回平安派让师父和师公帮他疗伤,可是!”
说到这里,傅雪强撑了许久的理智忽然崩溃,语气突兀地变得激愤。
她抬起手,瞪大通红的眼,手指指天,用力震了三抖,对林参大声控诉:“阚成玉竟然拿烟州的城池跟江满换赤毛蝉!!”
可林参听见这么严重的事情,竟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吃惊过了头,下意识选则了不相信。
傅雪没有在林参脸上看到该有的态度,气得她用握剑的手一拳头砸在林参右胸,大喊:“你没听见吗!阚成玉隐火掌走火入魔,为了解隐火掌之毒,他叛变了!!”
何应走到房门口,倚门站立,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神淡淡。
明明他也听见了傅雪的话,却和林参一样,平静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