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逃盛夏[校园＋都市]》梦九洲

28、高考

　　百日誓师大会那天，学校请来了同届高三学生的所有家长。

　　偌大的报告厅里济济一堂，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黑压压一片，周屿四处张望着却怎么也没有看到王岚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没人会来的时候，周成来了。

　　匆匆赶来的男人甚至一反常态穿上了西装。

　　周屿诧异，明明前几天说好母亲会来，怎么今天他打扮的这么正经的出现？

　　周屿：“爸，我妈人呢？”

　　周成看了看女儿茫然的神情，只说：“你妈妈临时有事让我来了。怎么，不欢迎爸爸来啊？”

　　“怎么可能？”周屿搂着周成的胳膊开始撒娇：“您来我更高兴。”

　　周成却故意板着脸，严肃批评她，“这话可不能在你妈妈面前说，否则她要吃醋了。”

　　周屿吐吐舌头只当没听见。

　　父女俩正说着悄悄话的功夫，江海峰从后排走了过来，见周屿跟周成如此亲密，他心里羡慕的不行。

　　江海峰：“哎哟，还是老弟你幸福，这姑娘就是家里的小棉袄啊！”

　　周成受宠若惊，赶忙伸手和对方打招呼，“哪有哪有，我还希望有个儿子可以跟我称兄道弟呢，你看你们家阿岩高高大大，一看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男人跟男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那跟女人在一起讨论衣服没什么两样，江岩石看着两位父亲有说有笑地开始聊天便知道这里没他什么事，于是走到周屿旁边，坐在了对方邻座的位置上。

　　有段时间没有交流，江岩看着沉默寡言的女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无人察觉处用膝盖撞了撞周屿，举动惹得周屿立马转头朝人看去。

　　周屿瞪去一眼，“干嘛？”

　　江岩只看着并没有说话，良久他感觉到周屿也用同样的方式撞了一下他的膝盖，再之后他看到女生的脸上明显憋着笑。

　　两位父亲聊得热火朝天，压根就没注意到身边两个孩子的心思。直到誓师大会开始，他们俩才停止这种低级又幼稚的行为。

　　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发言，台下所有学生包括家长都屏住呼吸格外紧张，好像明天就到了孩子们要上考场的日子。

　　到最后一大帮学生都被放映厅里的煽情音乐弄得眼含热泪，好憋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周屿也哭了。

　　不过王岚没有来，导致她挺不好意思躲到周成怀里，她默默擦着眼泪希望这一刻赶紧结束。

　　但周成却没有像江海峰一样插着双手，他揽过情绪不佳的女儿，轻轻拍着对方后背，那样子好像明白女儿这三年受了多少委屈。

　　江岩倒觉得无所谓。

　　除了情绪有些波动之外，他并没有像女生那样痛哭流涕，更多的是默默盯着周屿。

　　江海峰觉得自己这儿子举止太显眼，于是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江岩正皱着眉头想要反驳，江海峰已经率先努努嘴给他使了眼色。

　　那意思不言而喻，江岩知道掩盖不了干脆转身出了放映厅。

　　回去的路上，江海峰一反常态跟江岩聊起学习近况，说到最后他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周屿。

　　江海峰的原话：“人小屿可正是冲刺的关键时候，你别打扰人家。”

　　换做以往，江岩肯定懒得回答，但这一次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才笑着打趣对方，“您怎么也变得跟我妈似的，特别爱唠叨了？”

　　江海峰正在开车，听见儿子如此笑话他，他反而觉得跟儿子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是唠叨吗？”

　　红灯亮起，江海峰拉上手刹转头看着神情松懈的少年，“你能追着人家的脚步去努力，我跟你妈妈其实很开心，当然了多的话我们也不想多说，你是成年人，懂的都懂。”

　　江岩偏过头，那张脸再无半分松散，“爸，我知道。”

　　高考前两天，学校早早就打算放他们回家。

　　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堂课，魏大伟生平第一次袒露心声。

　　看着全班表情凝重的学生，他一改往日严肃刁钻的嘴脸，表情异常柔和，“同学生，今天是你们高考前的最后一堂课。三年，你们付出了汗水也即将迎来收获，在这紧要关头老师祝愿咱们文科一班的每一位学生都能得偿所愿，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

　　全班整齐划一的声音，让魏大伟这位平常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的男人，都忍不住背过身开始抹眼角，他朝身后挥挥手，“都回去吧，记得注意安全。”

　　终究他没回过头，潜意识里他其实并不希望面对满是回忆的分别。

　　高考当天，王岚和周成一块请了假双双陪同周屿前来参加考试。

　　来的尚早正巧碰见梁琴江海峰，而他们的儿子落在后头正不紧不慢地埋头吃着早饭。

　　梁琴：“哟，这么多年身材还是这么好啊？”

　　两位女士不约而同都穿了战袍，此时正互相夸赞着对方的衣服，江岩觉得无语好像今天并不是高考，而是她们一帮家长比赛选美的日子。

　　他将最后一口早饭吃完，转头朝周屿走了过去。

　　路过周成，他乖乖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开口问一旁正无聊踢着小石子的女生，“怎么样？”

　　周屿不懂，“什么怎么样？”

　　这抬头一看她才发现，江岩今天居然穿了红色背心，如果没猜错的话，去年夏天他来找她穿的就是这件。

　　江岩眼神勾了勾身后陆续而来的考生，“志在必得？”

　　周屿白了他一眼，“我可没你那么嚣张。”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需要穿成这样？”

　　顺着那件露胳膊的红色背心，周屿又发现江岩手腕上正大光明戴着她那根皮筋，以及她送的那对护腕。

　　这人……

　　难道不懂“低调”二字怎么写吗？

　　察觉周屿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上，江岩索性指了指身上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周屿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看了一眼最终将眼神移到了别处。

　　倒是江岩没错过她的微妙表情，笑着解释：“红色不正好是开门红的意思？多吉利！”

　　说完更是玩味的吹起了口哨，心情极好的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两方父母也没那么多心思在意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梁琴看着不远处正交头接耳的孩子，意外感慨道：“说来我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初建议让我们阿岩进小屿的班级，我这儿子大概没指望了。”

　　王岚也顺着目光看去，她笑着开导对方：“是你们家阿岩自己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哪有我什么功劳啊？”

　　梁琴：“那也得感谢你生了这么优秀的好女儿！”

　　说笑的功夫，魏大伟穿着一身炸眼的红色唐装现身。

　　见门口聚集了不少学生，他扯着嗓子喊：“文科一班赶快来我这领准考证！”

　　声音一出大家一窝蜂都笑了，毕竟让头发稀少的男人穿唐装，那模样简直比演小丑还要搞笑。

　　换作以前，魏大伟肯定会上前给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一人一屁股，今日却见他笑着指着那帮学生，无奈地招招手让他们别磨蹭。

　　魏大伟：“家长都看着啊，别找抽知不知道？”

　　几名男生笑嘻嘻地领走了准考证。

　　轮到周屿，魏大伟特意多交代了两句，“别紧张，你一直都是咱们一班的骄傲！”

　　周屿拿好准考证，乖乖点点头。

　　江岩不知何时从后面冒了过来，“魏老师，您这偏心也太严重了吧？”

　　魏大伟忍无可忍，还是笑着给了江岩一屁股，“我偏心，我偏心还会给你换座位？”

　　“进去进去，有时间赶紧上下厕所定定神。”

　　说着将身边一帮学生一块送进了校门。

　　为期三天的高考最终在烈日炎炎下结束。

　　最后一场考完，周屿从校门走出来后浑身轻松，她看着蔚蓝一片的天空，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周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周屿闻讯转过身，只见那道黑色身影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她靠近。

　　奔跑的少年洋溢着一张喜悦的脸庞，那兴奋至极的表情怎么也藏不住，好像守候多时的诺言终于到了兑现的时候。

　　周屿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最终露出来了灿烂的笑容。

　　一千多天的心酸苦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至此以后他们的生活将是崭新的。

　　她向对方挥舞着双臂，似乎是在为过去告别，又像是在迎接有彼此的未来。

　　查分当晚，正逢窗外大着大雨。

　　石子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周家三人守在电脑前坐立不安。

　　周屿倒还好，她知道自己发挥还算正常，可要说是不是最高分她不敢断定。

　　往届就曾出现过分数被赶超的例子，这种紧要关头她绝不敢妄加揣测。

　　不过对于分数她多少心里有数，加上一模二模的成绩，她也几乎估得个七七八八。

　　七点五十的时候江岩突然给周屿发了一条消息，吓得她浑身一颤。

　　江岩：【紧不紧张？】

　　周屿：【被你的消息吓紧张了。】

　　江岩发过来一个龇牙的表情，随后附带两个字“刺激”。

　　最终周屿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以超高的分数成为整个南城的文科状元。同时南城的理科状元也同样出自该学校，不是旁人正是江岩的损友林亦航。

　　南城高级中学一下出了两名状元，名声一时响遍整个南城。

　　除了出分数那晚周屿问过江岩成绩之外，后面几天她几乎忙到没有时间。

　　不是应付学校各种宣传就是接受电视台的访问，同时还要兼顾各大高校频频抛来的橄榄枝。

　　得知女儿在采访中谈到志愿的选择，王岚当着记者朋友的面没有表态，回到家立马关了门开始兴师问罪。

　　王岚：“你这主意是不是早就有了？”

　　“是。”

　　面对王岚的咄咄逼人，周屿一改往日乖乖听话的模样，昂着脸蛋直视对方，“妈，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选法律。”

　　王岚气得直拍桌子：“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想学什么？”

　　周屿抹了一把泪，“只要不学法律，学什么都行！”

　　王岚猩红着双眼，脸上的表情怕是周屿长这么大以来看到最恐怖的一次，她朝周屿吼道：“就这么不待见法律吗？”

　　周屿也被逼急了，张口就把这三年来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

　　“妈，那您问过我的意思吗？从小到大哪家姑娘不爱吃蛋糕不爱用彩色皮筋？还有，您没收我明信片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王岚气得苦笑，“就为这些？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找你们班主任及时换了座位，你能成为文科状元吗你？”

　　王岚的话如同半夜上空出现的一阵鸣笛，让她的大脑顿时嗡嗡作响。

　　看着对方如同慷慨激昂的女战士，妙语连珠似的朝她步步逼紧，周屿突然觉得可悲。

　　连换座这种小事也值得她费尽心思，周屿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母亲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过，不是让她按照设定的步调往前走，就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让她乖乖听话。

　　可那个曾经向往美好的小女孩终究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再怎么胆小怕事儿的鸟儿，终有一天需要面对不肯放手的母爱。

　　“妈，您就这么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