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等待死亡》梦里一乔

4、一辈子啊

　　第二十八年。

　　凌久时开始喜欢听广播了，因为有一个频道里的主持人声音和阮澜烛特别像。

　　“阮澜烛，你早就喜欢我了吧？”凌久时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是。”

　　喜欢是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的吗？

　　如果早一点说出来，我们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第二十九年。

　　凌久时开车又来到了黑曜石的那栋别墅，只不过他没有下车，只是远远看着。

　　这家人在房子外面弄了一个大屏，原本没供电的大屏忽然亮了一下，上面竟然是黑曜石里面生活的日常。

　　凌久时感觉自己又出现了幻觉，用力眨了眨眼睛，大屏是黑色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呆太久，否则又要被人当成精神病抓走，赶紧开车离开了。

　　第三十年。

　　五十多岁的凌久时身体没那么硬朗了，浑身上下的零件总有地方出问题，他总是往医院里跑，一点小病也要去好好治。

　　有人设计出了比雪村更真实的游戏，雪村的时代过去了，但凌久时一点也不在乎，他从来也没有把做好游戏当成自己的目标，所以他依旧每天在电脑前码代码，除了吴崎，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忙什么。

　　第三十一年。

　　听着广播的凌久时时不时会睡着，每次都是在换节目的时候忽然惊醒，没了阮澜烛的声音，他睡都睡不香了。

　　按理说时间越久，他对阮澜烛的依赖就应该越低才对，可是凌久时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阮澜烛了，这样真的好吗。

　　第三十二年。

　　凌久时最近有点嗜睡，常常一下睡十五六个小时，每次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能听到阮澜烛在喊他，可是他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

　　凌久时又去医院了，医生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

　　第三十三年。

　　凌久时依旧嗜睡，西医看不好，他准备去看看中医。

　　中医告诉凌久时，他的身体虽然五十多岁，还没到六十，但是已经消耗到七十岁的程度了，中医给他开了好多中药，拎着一大袋子中药回家的凌久时，在床底下又把多年前过期的药拿出来扔掉了。

　　中药很苦，每次喝完凌久时就吃一块糖缓解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坚持得住，应该是还没见到阮澜烛，他不希望自己死得那么早。

　　第三十四年。

　　凌久时的嗜睡似乎好了一些，他觉得自己那么多中药没白喝。

　　马上快六十的他还能强撑着码代码，恐怕不是阮澜烛这个最强的信念，他还真的做不到了。

　　“我都快到退休的年龄了，真不确定临死前还能不能看到你，不过啊，那时候我已经老到不行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得上我。”

　　凌久时对着阮澜烛的画像说道。

　　“看不上我就打死你吧。”凌久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码代码。

　　第三十五年。

　　吴崎的孩子结婚了，凌久时去当了证婚人。

　　他看着吴崎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连孩子都结婚了，想想时间竟然过去得这么快。

　　刚从灵境里出来的那一年，他以为自己没办法好好活着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看到吴崎的孩子结婚。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凌久时也很想和阮澜烛有一场婚礼，当然，这都是他自己所想，毕竟灵境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但现实世界，也许没办法让他们为所欲为。

　　第三十六年。

　　这一年，凌久时的妈妈去世了。

　　凌久时去参加了妈妈的葬礼，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甚至于没有人知道他是她的儿子。

　　虽然她不要他了，但是他还是想去送她最后一程。

　　第三十七年。

　　凌久时颤颤巍巍地戴上vr眼镜，又出现在黑曜石的门口。

　　“凌凌哥！你回来了！”

　　这次来开门的是谭枣枣。

　　凌久时知道这次一定不会成功，他只是来看看，来看看他们都过得好不好。

　　“枣枣！”

　　“凌凌哥……你怎么老了。”谭枣枣带着哭腔问凌久时：“凌凌哥，阮哥一直在等你，你别放弃他好不好？”

　　凌久时向里面望了望：“阮澜烛呢？”

　　谭枣枣：“他就在……”

　　结束了，就这样就结束了。

　　凌久时还是没能看到阮澜烛。

　　第三十八年。

　　声音很像阮澜烛的那个广播节目撤档了，为此凌久时伤心了好长时间。

　　夜里听不到广播的他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广告，这个广告的配音跟阮澜烛很像，于是他开始重复播放这个广告，他又能沉沉地睡着了。

　　第三十九年。

　　这是凌久时第四次梦到阮澜烛了，这次他们可以说上几句话了，虽然凌久时不知道这对话的真实性。

　　梦嘛，梦啊。

　　阮澜烛：“凌凌，我一直在等你。”

　　凌久时：“澜烛，我也一直在找你，可是我好累，我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阮澜烛：“凌凌，等等再睡，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这样简单的对话过后，凌久时醒了，醒的时候还是半夜，广告还在重复，他伸手关掉了广告，房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阮澜烛，你真的，一直在等我吗？

　　第四十年。

　　接近七十岁的凌久时码代码的速度严重下滑。

　　吴崎那边已经有了第三代，天天忙着看孩子，凌久时偶尔也会去看看孩子，和吴崎聊聊天。

　　公园里，孩子在和小伙伴玩，凌久时和吴崎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兄弟，四十年了吧，你还是没放弃吗？”吴崎问凌久时。

　　凌久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崎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已经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就算忽然让我放弃，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做什么。”

　　吴崎笑了笑：“一辈子啊。”

　　凌久时想到了阮澜烛，对吴崎说道：“无论如何，我要找到他，无论是耗费他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我都觉得值得。”

　　吴崎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凌久时的肩膀，就算他不理解，不明白，但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往后的日子，就让凌久时随心所欲地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