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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探水魅 ...


  •   “你说的不错,但也不尽然。”眼前的女倌抿了抿唇,“如若只是如此,也太看不起我与掌柜的了。”

      目送茗琅离去,陆清和愣怔了片刻。

      阿凤替他倒茶,“公子,成婚的事情,是不是写信给王爷说一下比较好?还是写给王妃?写给四姨娘?虽说阿凤知道公子是顺水推舟,并不是真的要娶她……是吗?公子?不会是真的吧?”

      说了半晌,却没得到回音。却见陆清和微微蹙着眉头,盯着那块谢辛辛夹到他碗里的糖糕出神。

      他心中有了新的怀疑。

      谢辛辛真的不知道茗琅是宣王府的眼线么?

      如今这个状况,实在像是她准备赶赴邺州前,故意让茗琅与李管事二人相争,玉春楼的经营权不至于太过轻易落入任意一人的手中。就算权力的天平偏向了其中一人,也比她回来时酒楼已全然被宣王府的人控制要好。

      不知事情能否如她所愿。若哪日她的酒楼真被人抢了去,在那之前,他却还没未拿到玉春楼与宣王府有关的账本,该如何是好?

      他摇了摇头,暗暗想。若真到那时,大不了出手帮她一把。

      自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账本。

      陆清和如此说服着自己。

      这厢谢辛辛带着李贵在后院弯弯绕绕,行过一座假山,她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李管事,你可知道我请你来玉春楼是为何故?”

      “知道,知道。”李贵塌着腰,喜滋滋地,“谢掌柜的,要说您是个顶聪明的美人儿呢,王府里要说忠心,除了我,那是找不出第二个。”

      谢辛辛忍下恶心,叹气道:“正是,我就要远去邺州,也是替世子办事。这玉春楼与王府之间干系太大,交给谁我也不放心……”

      李贵眯了眯眼,试探地问:“我听说玉春楼有个掌柜的心腹厨娘,从前在谢家也是个管事。”

      “你说宛姐姐?”谢辛辛笑道,“我是待她不同常人,可若说心腹,她也说不上。和王府相干的一切事,我是从不让她经手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贵似乎听谢辛辛嗓音冷下来了些,语速也慢慢地,“李管事,你可有亲眷?若是你在外做了些肮脏勾当,想必也不会让亲人知道吧。”

      李贵背上发凉,抬眼向谢辛辛看去。眼前少女笑眼纯稚,是十八九岁少女独有的清亮,却因早知世务,举手投足已有含苞吐萼的风韵。

      他本就是色中饿鬼,被这一眼看得酥了半边身子,当下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点头道:“那是自然。看来谢掌柜与我真乃知己也。”

      “所以,”谢辛辛将一沓厚厚的账本塞到他手里,“这玉春楼与宣王府往来的数目,需得李管事你本人亲自接手,我才能安心。”

      谢辛辛神秘地冲他眨眼,“这经营一间酒楼,其中可以浑水摸鱼之处,我不好明说,还得你自己体会。”

      李贵似懂非懂,这这那那了半天,最终千恩万谢地躬身,“奴才感恩掌柜的抬举!谢掌柜的只管放心,这账目机要,奴才必不让茗琅那丫头碰到一根指头。”

      “那就再好不过。”谢辛辛满意地笑了,“待我回来,定给世子去信,为您美言一番。”
      “若管事能乘上这东风,得到机会,也替世子在外头做些生意,那便是管事自己的造化了。”

      话说的这样明白,再不懂就是蠢的了。李贵这样的人,一声唯财唯色,只当自己得了大好的机缘,此刻喜不自胜,仿佛已捞得大把油水进了口袋似的,一张塌鼻阔脸笑得起了褶。

      ……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阿凤与陆清和二人早早站在东街外。流雾随着秋风绕着湿漉漉的苔石打转,将风景蒙上一层半透的纱。

      阿凤取了麻绳,将行李细软都在马车后牢牢捆住,就从车上向陆清和喊:
      “公子,都收拾好了!”

      薄薄的曦光下,白衣公子正打量着江南的秋色。不远处正有个水流潺潺的小溪,水位似乎不如几日前深了,几片莲叶也有枯黄之势,但莲叶茎梗却仍直挺挺地立着,陆清和望了半晌,赞了声好风骨。

      “公子,公子。”阿凤便有些怏怏,在车儿板子上坐下,扶着脸道,“莫不是在等谢掌柜吧?我们真要带她去邺州吗?”

      陆清和摸上阿凤的脑袋,问他:“你在想什么?”

      阿凤道:“我们到莲州时,已经看见郭知州找了她去,她分明是冲着替郭知州的儿子翻案来的,心思不纯,到时只会给公子添乱。”

      陆清和道:“这样才好,她在明,我在暗,更能将事情看得清楚。”

      阿凤又道:“她还是宣王府的人。”

      陆清和笑道:“这样更好,若非是她,碰上宣王府的人哪有这么容易?”

      阿凤气不忿,半晌,又道:
      “她,她对公子图谋不轨。”

      陆清和听得又笑了,目光投向更远的高处,轻轻道:“要真如你所说也就罢了。”

      主仆二人在等她,而谢辛辛自然也不是刻意误了出发的时辰。只是临要走,又被刘宛扣在了小厨房里。说是扣着,刘宛却一眼也不看她,兀自叮铃咣啷地倒腾着什么。

      “宛姐姐……”谢辛辛好声好气地在她身边打转,“我得走了,我真得走了,万一那陆公子等不及,甩下我就出发了,我上哪儿再找他去啊。”

      刘宛将锅盖揭开,往灶边重重一放,锅里的雾白的蒸汽腾空而起,呛得谢辛辛连连咳嗽。

      “你还知道叫我宛姐姐。”刘宛拿出一方手绢扇了扇风,闷闷道,“如今有了心上人了,就一味要‘随君直到夜郎西’去,你心里哪有我?”

      “好姐姐,好姐姐。”她抱上刘宛的腰扭来扭去,“我就去几日,陪陆公子办完事,就回来了。”

      “还回来做什么!”刘宛一瞪她,却见她眼睛亮亮的。

      “回来找你提亲啊——”她哄长辈很有一套,小时候就擅讨老人家的喜欢,此时笑嘻嘻地,把头向刘宛怀里拱,“宛姐姐,我爹娘都走了,如今你就是我娘了。到时他若来提亲,自然是找你来提了!”

      刘宛听她这样说,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叹了口气,点了她的额头道:“但愿他不会辜负你吧。不知怎么地,你这说要同他去邺州玩一玩也就罢了,听说他是去办差的,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王府的人办事,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不会!”谢辛辛摆摆手,见刘宛松了口,悄悄地往门边退了退。

      “站住。”

      谢辛辛苦着脸,停下步子道:“宛姐姐,我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时辰啦。”

      “拿着。”刘宛将锅里才蒸好的豆沙包子裹在手帕里,往她包袱里一塞。

      谢辛辛将手帕掀开一角,看那些包子都做成了兔子形状,拿红枣泥画了兔子眼睛,栩栩如生。她心里一暖,眼睛就酸了,“宛姐姐,你什么时候做的?”

      刘宛自顾自收拾着锅铲,道:“昨晚上你才说要走,我心里堵得睡不着,索性起来给你做些包子,早上一蒸便是,你路上好带着些。”

      见无人回应,刘宛猜谢辛辛是趁着机会溜出去了,方慢吞吞抬起眼来。却见谢辛辛仍站在原地,眼眶比兔子还红。

      刘宛笑道:“怎么?谁把你眼睛给打了?”

      谢辛辛忙抬头闭了闭眼睛,将那酸涩之情硬生生咽了回去,才冲过去抱住刘宛道:
      “宛姐姐,我这几天觉得好累。”

      刘宛怔了怔,抚上她的手,宽慰道:“小姐,你还小,又舍不得把谢家的东西全交给宣王府里,自己操持这三年,累是自然的。你本是该出去玩一玩的年纪,我只是放不下心,不是不愿你出去。”

      听刘宛并未叫她掌柜,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唤她“小姐”,谢辛辛的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心知自己并非是因操持酒楼太累,可她说不清,也不能说。

      也许是因为谢府没了之后,她不得不依靠宣王世子才将家业重兴,却要与王府安插的人斗智斗勇,她觉得疲倦。

      也许是因为家仇未报,她肩上的担子太重,又不敢将这重量给至亲的刘宛分担,她觉得孤单。

      也许是因为夹在宣王府、郭知州、北瑛王府之间,谁也不同她说真话、说明白话,全要她去猜,去在其中摸索出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她觉得心力交瘁。

      “去吧。”刘宛拍了拍她,替她把包袱挂到肩上。

      谢辛辛整理好心绪,便也笑着同她告别,说:“那我真的走啦。”

      “走吧。”

      小厨房里刚揭开锅,一屋子满是热气。谢辛辛在这热气里呆了会儿,刚出门也不觉得凉,才走远没几步,冷风就将她背上的微汗一刮,一阵寒意便透进她身体。

      她缩了缩身子,咕哝着“今年似乎格外冷些”,伸手要从行囊里摸件防风的混丝褙子。
      就见熹微的天光下,阒立着一男子窄背细腰的剪影。谢辛辛只当是陆清和在这等她,顾不上添衣,就扬着笑奔过去:
      “陆清和!”

      那人一回头,却是一张挑着眉毛、天真憨直的脸。虽五官线条分明,中庭挺括,也可称得上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眼睛中漫着清澈的单纯,她一看便知道是谁。

      谢辛辛逐渐缓下脚步,面色渐渐不满。

      “你什么表情啊?”郑瑾瑜恼道,“这两日未见,我也没惹你啊,你这么嫌弃我干什么?”

      “怎么是你啊,陆清和呢?”谢辛辛板着脸,懒得接他的话。

      “喏。”郑瑾瑜往边上让了让,露出后面的石桥。

      桥边一人、一马车,陆清和一袭白衣,身后是萧疏草木、涌动流云,如画中松鹤般迎风堂堂而立。

      谢辛辛不觉又笑起来,朝他跑了过去,脆声道:“久等啦。”

      陆清和淡淡地一点头,笑意温润,“本来是要走的,被郑公子拦住了。”

      “……。”谢辛辛被噎了回去,一回头,见郑瑾瑜铁青着脸,只好敷衍几下,“没想到你还有心替我拦下他,多谢了,你回去吧。”

      “我可不回去!”郑瑾瑜气鼓鼓地,“我同娘说过了,我也要去邺州,寻我姑父给我安排个差事,历练历练!”

      谢辛辛一愣,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生病啦?发烧了?不赌钱了?不吃酒了?”

      “你才发烧了!”郑瑾瑜啪地打掉她的手,“人总是会成长的,懂不懂?”

      他没好意思说,上回胡捕快的死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震撼。每次再想去酒楼赌坊耍混,那个场面就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提醒他,世界上除了他这样的纨绔,还有许多无权无势、莫名蒙难的普通百姓。

      阿凤“唰”地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气冲冲道:“就因为他非要同行,我们不得不改道水路了。”

      谢辛辛点点头:“水路也挺好呀,莲州与邺州一江之隔,走水路反而比驾马车还快两日。只是为什么他来了我们就得走水路?”

      阿凤伸手一指,谢辛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登时被马车后头,那一排拉着箱子的车队所震撼了。

      “这……”谢辛辛目瞪口结。

      这每个箱子都是錾着戏犬莲蓬等花样的乌木大箱,极尽富贵,一看就是郑家的风格。

      郑瑾瑜挠着脖子,嘿嘿一笑,“是,这都是我的行李。咱们一辆车装不下这么多,只能请家丁帮我送到码头,到时候跟着船一道运走。”

      说着他拍拍胸脯:“放心哈,船费我包在我郑瑾瑜身上了。”

      “船费不是问题。”陆清和听他们聒噪,按了按眉心,适时地开口,“只是听闻近来江中闹水鬼,专挑你这种富家公子下手。”

      “水鬼?劫、劫、劫财还是劫色啊?”郑瑾瑜结结巴巴道。

      “你当是强盗啊?还劫财劫色?”谢辛辛无语道,“水鬼水鬼,当然是劫你的命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探水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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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预收里那本猫猫幻言!这本完结了但是有效收不够,客官路过留一个收藏,助力扑街小咕入v吧(磕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