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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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老夫人调整了岁漪的差事，不叫她在人前伺候，而是将库房的钥匙给她。
“谁家好姑娘嫁人前还抛头露面的，这几日且拘着你，专心为我做些正经差事，改明儿我可支使不了你了。”老夫人打趣道。
“我那些老物件好些年不见阳光了，再放只怕要生霉，拿出来通风晒晒，重新整理，再挑几个好的赏了几个小的，也省的他们成天惦记。”
“你细心，又识字善算，这活交给你我放心。有不认识的，问全嬷嬷、厉妈妈便是。”整理库房的活本该交给厉妈妈，但厉妈妈熟悉物件却不认字，老夫人这次是想着将所有东西登记录册的。
人年纪大了，总是忘东忘西，好些东西收了就不记得放哪了，再找的时候总要花费半天功夫。
岁漪接了钥匙：“老夫人信任奴婢，奴婢自然要将此事办好，还请老夫人允许奴婢借用花棉几个。”
老夫人摆手：“人你随意用。”
岁漪便退出去，点了花棉、三叶两个丫鬟并全福全德两个小厮帮助她清点库房。
三叶是汪妈妈亲自送过来的，汪妈妈还带了一碗醋溜酥肉：“她新学的，我吃着味道不错，特地带来你尝尝，难为你提携这丫头。”
三叶便是前段时间刚进府，后被汪妈妈收作义女的小丫头。汪妈妈安排她进了大厨房，又用人情叫她拜大厨房的边娘子做师傅，如今正学着做菜。
瘦的如竹条似的人这一个月好吃好喝的，也养了些肉出来。
比起刚入府时的张惶，如今的三叶沉稳了很多。
岁漪道：“我这是缺人手需得用人呢，清点物件是笨重又枯燥的活，三叶妹妹别嫌累。”
汪妈妈对着三叶笑骂：“你别听信她的，这是难得长见识的机会，有这几天功夫跟着你岁漪姐姐认识几个字，够你受用一辈子！”
三叶这才听懂了，难怪阿妈听到消息忙带着她过来，她也知道能识字很难得的，立刻露出笑脸，亲切又感激道：“我不怕累，岁漪姐姐只管吩咐我！我力气大得很咧！”
岁漪笑着与汪妈妈对视，汪妈妈压低声音：“你放心，我且记着呢。”
之前岁漪给她送参，她帮岁漪求到去灵峰寺的机会。如今岁漪又提携三叶，日后若岁漪有事相求，她自然尽力。人情嘛，都是这样攒出来的。
岁漪浅浅一笑。老夫人对汪妈妈很看重，那汪妈妈这条线就不能断。
而没过多久，花棉她娘也偷偷送了东西来。
花棉花穗原是一起到怡寿堂的，最开始都是洒扫的小丫鬟，后花穗家求了厉妈妈，花穗如今已是大丫鬟，和岁漪她们平起平坐。
花棉家条件差些，她爹娘又老实巴交，帮不了花棉。
马上岁漪就要离开怡寿堂，大丫鬟的位置又空出一个来，老夫人心里或许有成算，但若岁漪举荐花棉，老夫人定然也会考虑。
将花棉带在身边做事，便是给花棉表现的机会，便是最终老夫人没有选她，也肯定会对她有印象。
因此，岁漪这一举动，对花棉一家算是极大的恩情。
花棉家贫，没什么值钱物件，见周围无人，花棉剖心陈意：“姐姐只管去过好日子，怡寿堂有什么事儿，妹妹都替姐姐看着。”
花棉也聪明，很快想明白岁漪为什么选择帮她——岁漪需要在怡寿堂的眼线！
这个眼线，不是为了监视老夫人的日常或怡寿堂的一举一动，而是为着，等去了澄合院，老夫人便是岁漪最大的靠山，岁漪必须知道老夫人对她的态度！
老夫人一如既往疼她，那岁漪就不用太畏惧侯夫人；老夫人要是……那岁漪也得改变自己的行为作风。
这个“眼线”，不能是许清，许清更向着老夫人。也不会是三叶，三叶在大厨房，鞭长莫及。
一个由岁漪亲手提拔的人，就很合适。
和聪明人打交道最省事，岁漪没有多说，只道：“老夫人看重儿孙，此次世子夫人进门，定会选些好物件赏赐，我们先把这部分单独列出来。”
花棉眼神微动，这是已经在提点她老夫人的喜好了，她心中激动，对岁漪越发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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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库房里的东西着实不少，光珠宝首饰就摆了好几箱子出来，更别提些古董珍玩、书画摆件，其中最珍贵的便是老英王妃留下的东西，那可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为着这些东西，各房公子姑娘们日日都来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被哄得高兴了，就赏赐一两件下去，于是，人人都开心了。
就在这样和乐的氛围里，靖安侯府的世子，沈延端的婚仪之日到了。
靖安侯世子的婚事，自是热热闹闹的，知晓府中人手不够，姻亲永安侯府也送了人过来帮忙。
怡寿堂众人都被安排了差事，岁漪也不例外。她白天要管着女客茶水供奉，晚间开席后则负责宜宾院处的相应事宜。
天蒙蒙亮，就有关系近的人家上门贺喜，男客在前院由几位爷招待，女客则迎进后院。
怡寿堂、正德堂等各夫人、姑娘们的住处坐满了客人，花园里也是一堆人。
这群贵妇贵女们坐在一处，讨论各家八卦自家家长里短，自然也少不了议论靖安侯府的事。
“不愧是侯府，丫鬟们不比宫里差。我瞧着有些个竟是比好些人家的小姐还钟毓灵秀，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到底是百年积蓄，更何况沈老夫人还是王府出身，听说当初沈老夫人出嫁时，先太后还添妆了呢。也不知今日的婚仪能否再现当初荣景。”
“皇后早不闻宫外事了。”皇后没有嫡子，只等哪个皇子分出胜负，做个高枕无忧的太后。
“许是丽妃娘娘会添妆。”丽妃便是豫王生母，也是新娘子的姑姑。
“说起来，前几日厉王遭了圣上贬斥，如今豫王可是春风得意，沈世子与豫王交好，只怕以后这靖安侯府也跟着水涨船高啊！”
“听说这门亲事当初便是豫王替沈世子求的？”
“林国公是豫王舅舅，林国公的千金便是豫王的表妹，此番亲事，算是彻底将靖安侯府绑在豫王这条船上了。”
“这么早就站队，靖安侯也太急了。”
“早从沈世子被选作豫王伴读的时候，沈家就没得选，既然如此，何不将两家关系绑定得再紧些，若日后……那沈家的荣宠便可再持续百年！”
“嘘……妄议朝政的话可不敢再提了。”
“不说这个！不是说靖安侯夫人生了两位公子么，如今世子成婚，那小公子怕是也不远了吧？可定下了亲事？”
“还早着呢，沈世子才成婚，沈大姑娘的好事也将近，靖安侯夫人怕是也没有精力再管小公子的事了。”
“我曾听闻，沈家小公子貌比潘安，更习得一身好武艺，也不知今日是否能得以一见？”
“沈家几位公子都非平庸之辈，沈二公子亦是凭着自身才学考进，国子监呢。”
“……”
豫王如日中天，靖安侯府又有和林国公府这桩婚事，一时间，不少人家将目光投向了侯府其他几位尚未婚配的公子。
而被讨论的人此时正独自郁闷着。
沈延容身为沈延端的胞弟，此番去林国公府迎亲本必该有他的，奈何他腿部伤势加重，坐着轮椅去新娘子家里总不好看，于是被留在了家里。
听着府里锣鼓喧天，唯他寂寥一人，一时间，沈延容心中郁郁。
然没等他伤怀太久，忽有人来报，豫王微服而来，不想惊动众人，靖安侯吩咐让沈延容好好招待。
将人迎进澄合院，沈延容抱拳行礼：“草民不良于行，礼数不周，还请王爷莫怪。”
豫王长相周正，不怒而威，待人却十分亲和，他不甚在意地坐下，“你的腿为何而伤，本王心里有数自不会怪罪你。而且你兄长与本王交好，你不必多礼。”
豫王笑道：“常听你见方提起你，说是个能捅破天地的泼猴儿，如今一见，才知你兄长说话不实，金质玉相不外如是也。”
见方，是沈延端的小字。
沈延容郝然：“草民年少时的确惹了不少祸事麻烦兄长。”
豫王了然点头，沈延容是家中幼子，长辈难免偏疼，只怕幼时调皮捣蛋的事儿干了不少。
见豫王点头，沈延容更不自在了，心想等晚间定要好好闹大哥一次洞房不可！
豫王：“年少贪玩，长大却未必，上次的事，你做得很好。”
提起正事，沈延容正了神色，“王爷和大哥的吩咐，草民不敢掉以轻心，自当竭力完成！”
沈延容以为豫王接下来会说一些褒奖他的话，哪知豫王话音一转，却是问他：“你日后可要入国子监？”
沈延容一愣，思考半晌后如实答道：“依草民父亲的意思，自是想让草民进国子监求学，日后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但若只看草民心中所愿，国子监擅教文学之才，多年来教出的进士成百上千，武学上却是不曾听闻出过哪些名将。”
虽然国子监也教授骑射，但那些所谓的骑射不过是富家公子们闲暇娱乐罢了，上了战场压根不能看。
沈延容自是瞧不上的。
豫王：“如今四海昇平，万邦来朝，朝廷已有多年不曾征召新兵，自然也没有将领的出头之日。戍边将士倒是一直缺，但你父亲定舍不得你。武将，在我大兴可没有出头之日。”
沈延容抿唇：“尚武者，一为定国安邦、二为保家护民、三为锄奸惩恶。金银名利，沽名钓誉者不舍也。我不屑做此等人。”
“好！”豫王合掌而笑：“当年靖安侯便是凭着一身好武艺跟随祖帝征战沙场，立我大兴，因其骁勇善战、安邦定国之功，祖帝特赐‘靖安’二字封号。可惜，近百年来，靖安侯一脉再无挂帅之才，没想到，到这一辈，又出了个你。也许，本王此生再见‘靖安荣光’也不是不可能。”
拿自己与先祖相比，沈延容热血沸腾又愧不敢当：“草民自比不得先祖。”
他虽心怀理想，却也知晓如今的大兴不需要武将，他自然也无法立下先祖那样的鼎盛功劳。
豫王摇头：“时事瞬息，将来如何谁又知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有字？”
沈延容：“草民尚未取字。”如今男子多在弱冠之年由师长或亲近的长辈取字。
豫王：“本王为你取一字，骁临，如何？”
骁临？骁有勇猛善战之意，临则有“到来”的含义，豫王为他取这个字，是希望他亲临战阵、威压敌境吗？
沈延容眼中闪烁着铮铮星火，颇有遇到知己的激动。
“多谢王爷赐字！”
“哈哈哈哈！沈骁临，你既不想去国子监，本王给你推荐个地方，京郊虎贲营，如何？”
沈延容猛然抬头。
虎贲营乃圣上亲卫，其中将士皆乃军中精锐，军中所学的都是杀招，若能进去他的武艺自然一日千里，可是……
豫王笑道：“怎么，你不敢？”
自先帝时期，皇帝亲卫一分为三：虎贲、羽林、玄甲，虎贲重阵、羽林重武、玄甲重器，到了父皇这里，父皇将玄甲交给他掌管，虎贲交给厉王掌管，自己亲管羽林。
前不久厉王遭斥，父皇收回虎贲军权，也给他开了一个口子。
只是看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手下并无良将，于是，他想到了沈延端的弟弟。
沈延容年纪虽小，武艺却不凡，而且，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安排这么一个人进虎贲军，父皇不会过于忌惮。
今天豫王借着沈延端婚仪来这一趟，为了就是要沈延容效力。
他不怕沈延容拒绝，靖安侯府没有军中的路子，沈延容只要还有一丝实现抱负的念头，只能依靠他。
果然，沈延容从轮椅上站起来，眼神坚定：“草民定不负王爷所托。”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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