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下山寻妹第十五天 ...
-
剑头刺入心脏，被击中的人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能说出来，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喉管里涌出来，流到台阶上，又蜿蜒着爬下了台阶。
在风也停止呼吸的这一刻，御上不可置信地扶起刘一律软绵绵的身体搂在怀里，颤抖着的手轻抚上他面庞。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方云飞显然也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让刘一律死，是他自己冲上来，非要用身体护住那个狗皇帝，他就是活该！他该死！
方云飞，不要心软，所有阻碍你取得胜利的人和物，都是你的敌人，你就应该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践踏他们的尸体，走向那个皇位，你可以的，去吧，这件事做成之后，你的父皇在天上也会很高兴的，母后也能重新过上万人敬仰的生活，这是你应该做的，去吧，用你手中已经沾染过鲜血的长剑，刺下去，一切即将结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蛊惑他，颤抖的手再一次举起，却在看见浑身抽搐着的刘一律后再一次犹豫了。
刘一律曾经伤害过什么人，或者犯下过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吗？他没有，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侠肝义胆的江湖人罢了，如果没有他非要光复天元这件事，也许他会有或许精彩，或许平淡，但一定平安幸福的一生。
就像他的云飞军。
方云飞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周围，遍地都是他的兵。
那个被砍断了一条腿的人他记得，曾经送给他过一双家中老母亲亲手缝制的布鞋；那个睁着眼看天的人他也记得，曾说他家中有一位刚过门的妻子，两人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那个只有一个头还在的人他也记得，曾告诉他自己的梦想就是战争结束后云游四海......
他们曾经都是鲜活的人，身体里流着滚烫的热血，但现在那血已经冰冷地、随意地流淌在石阶上，凝固在沙石里。
大脑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伴随着巨大的噪音在他耳道内轰鸣，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可以不受自己控制，自发地举着剑对着御上砍去，他被吓得赶紧扔掉了武器，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海水，而他溺于其中，大脑不再疼痛，耳畔没有噪音，仿佛身处深海，而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他双手抱头，无助地蹲下去。
他想，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怪可惜的，真的没法回去找林殊兑现承诺了。
周围，虞国的士兵冷冷地看着他，他们不知道这个状似癫狂的前朝余孽又犯了什么病，但没有御上的命令，没有人敢贸然前进。
御上紧紧抱着刘一律已经慢慢变凉的身体，头埋在他脖颈里，半晌没有抬头。
他的亲卫走上前去提醒，于是御上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徐徐响起：“给朕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在城门上。”
——
林殊被关在柴房的第二天早上，大批人马涌入门派，梭巡剿灭了前朝余孽五百二十六人。
几个虞国兵走进关林殊他们的屋子，给他们松绑。
林殊问他：“这位小哥，方云飞他是不是......”
“肯定是死了啊。”小哥嗤笑，“不知道在战场上犯了什么毛病，跟鬼上身了似的。”
“死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两个字，林殊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果然还是死了。
“头都被割下来了，御上带着已经回晋城了，说是要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帮几人解完绳子，小哥临走前还补了一句，“这么坏的人，死了也活该。”
林殊听见自己说：“不是的，他人很好。”
虽然挂了个反派的名头，但实际上心软又善良，从没见过他恶意杀死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他娘关押了百川派所有的人，但其实大家到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而且虽然他总说自己不是君子，但言行举止都表现了君子之风，他会帮桃花村的人解除毒瘾，会告诉苏洛女子不应该困于闺阁之中......
当然士兵们已经离开，听不见这句话。而能听得见这句话的武林盟主和盟主夫人面面相觑，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后来门派的人打扫战场，林殊下去帮忙，在横尸遍野的山前阶梯上找到了那具熟悉的漂亮的身体，虽然没有头，但林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向身后招呼，让他们帮忙把这个尸体收拢起来埋在后山，然后自己顺着下来时候的路又摇摇晃晃地上去了。
百川派弟子们虽然感到奇怪，但是小少爷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只是几个人在去整理尸体的时候，发现那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被金线小心缠绕修补过的百川派小金鱼挂件。
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林殊
林殊在这个世界活到了八十多岁，在自家优质教育环境的熏陶下修炼了一身好武艺，后来也顺利接任了林百川的位置，成为新的武林盟主。
只是一直到他寿终就寝，众人也没有看见武林盟主身边有过佳人相伴。
或许这其中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但具体缘由，还是无人可知。
——
林殊在自己穿书局的工位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穿的这本书的结局。
苏洛最终还是遵循世界主线成为了天下最强，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屠杀百川派的剧情；御上活到七十多岁去世，后宫佳丽三千，子孙满堂，福寿绵延；望三川真的去云游四海，看尽三川。
林殊翻到书中描述方云飞的那一页，结局并没有产生多大变化，依然是：这个前朝余孽的头颅被悬挂到城墙之上三天三夜，直到上面的腐肉被各种昆虫和鸟类啄食殆尽，发出恶臭，守城门的人才终于受不了，把它取下来随手丢进了护城河里。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六十多年，当初那一时冲动时候的感情早已经被时间磨平了印记，即便他还是会在许多时刻莫名其妙地想起，然后感怀，但往事如烟，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
即使他这只蝴蝶钻进书里振动了几下翅膀，让部分情节产生了一些偏差，但大体情节其实还是没变，只是证实了，在不影响故事主线的情况下，他们路人甲的自由度其实很高。
叹了口气，林殊认真撰写好穿书报告，带着它来到了穿书局局长办公室。
穿书局局长是个热心的、戴着老花镜的爷爷，他看见林殊过来后非常高兴，非要带林殊去体验一下地府最新研究出来的回魂汤，据说喝一碗就能在阳间存活一天，因此广受众鬼喜爱。
穿书其实很耗费精神力，即便只是穿成一个路人甲，回来之后也会感到疲惫，林殊本来想拒绝局长，赶紧回宿舍补觉，但一看到局长开心的模样，只好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飘过忘川，来到孟婆桥。
近年来人间天灾人祸频发，孟婆汤供不应求，孟婆此时正满脸怨气地加班，看见穿书局局长来了就让他们先随便逛逛，等会闲下来之后再配置回魂汤给二人看。
于是局长又带着林殊沿着忘川边飘荡。
飘了大概几十米，林殊远远看见一条拖着黑色破烂长衫的无头鬼在没有目的地乱晃，看起来像是迷路了，两只手摸索着向前飘，但因为什么都摸不着，所以他只好一直飘，过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一个方向走的时间太长，他就回头，沿着之前的路飘回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由于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稀奇，林殊就好奇地一直盯着看，局长看见了给他解释道：“他可不是迷路，是等人呢。”
“等人？”
“大概是五六十年前吧，阴差不知道从哪捉来一条无头男鬼，一般来说，就算是犯了要斩头的大罪，也会有专门的人去收拢尸体，让人走得体面些，但是他没有。没有人帮他收拢尸体，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就只能在忘川边上摸瞎。
以前的时候地府规定过，身体不完整的鬼不能投胎，但这个规矩现在早就废除了。也有鬼以为他是迷路，好心地帮他引到孟婆那里去，但是孟婆盛好了汤，他又不喝，转眼又飘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事儿还惊动了阎王爷呢，因为总有这么个玩意儿在忘川边上飘来飘去影响地府府容，他就劝这男鬼有什么执念赶紧放下，然后投个好胎。男鬼用腹腔的声音说道：‘等他来了我跟他一起走’，然后大家就知道了，其一人家根本不是个哑巴，其二还是个痴情鬼呢。”
林殊：“他就这么等了五十年？”
“可远远不止。”局长摇头叹息，“一开始还有人时不时去跟他说话，后来大家都知道他的故事，就没人搭理他了。唉，我在这儿过了几百年了，有执念的鬼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人家心里不快活，要么追根溯源解决问题，要么直接发癫大闹人间或地府，像他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怎么样？”
“不吵，不闹，也不妨碍别的鬼，就守着自己那方寸之地，安安静静地等待。”
“他生前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也许吧。”
地府有许许多多令人感慨伤怀的故事，虽然这个无头男鬼确实算得上是特殊，但林殊身体实在疲惫得很，根本没有心力去了解更多，跟局长聊了几句就告辞了，就连一开始说好的回魂汤也没来得及看见。
林殊昼夜颠倒地睡了好几天，直到某日早上，穿书局发来消息：
下一个世界已经开启，请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下山寻妹第十五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