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七月。 ...
-
七月。
炙热遍布大地。爬墙虎绕在墙上,努力攀在墙头,似乎想避开根部粘稠潮湿的空气。
一条昏暗的小巷。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在欺负一个矮小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柔顺的黑色短发,倔强的眼神。
他们推搡着他,威胁着,说尽粗鲁的话语。小男孩跌跌撞撞,却不肯服软,暗红色漫开在嘴角。眼神却始终犀利,不屑。
那一帮男孩搜遍了他全身,没有收获。只得泄愤似地踹了他两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男孩这才靠在墙上,咳喘出声。
飞机尾烟缓缓划开天幕,又渐渐淡开,仿佛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孩拍了拍已经破旧不堪的衣服,理了理发鬓,一瘸一拐地出了巷子,往家走。
中途被一支略显病态白的胳膊拦下。
小男孩愣了愣。
“我没有钱。”他低声道。不卑不亢。
“呐。”手的主人揪了一撮小男孩黑色的头发,吹开。对上头发主人愤怒的目光后又轻声笑了。
“KUFUFU。。。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每次欺负你的时候你都不喊也不躲?”那是个看起来大些的孩子。生得很精致,只是有着骇人的异色双瞳,好像时不时闪过狡黠的光。
那个黑发男孩有点厌恶地斜睨了他一眼。想走开,却又莫名地想倾诉。
“我没有父母。早就被人欺负惯了。”小男孩扬起沾满灰尘的下巴,有些倨傲地抬头看着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孩子,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对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呐,我叫六道骸,请多指教。”红色瞳孔妖冶逼人。他伸出手。
“云雀恭弥。”
八月。
没有人再欺负小男孩了。因为有一个有着红蓝双色瞳孔的人总在他身边。
那些打人的男孩看到骸的时候总会感到毛骨悚然。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害怕他,所以再也不来。
云雀皱着眉头看骸。并不觉得有多可怖。
骸无所谓地吹了个口哨,伸手毫无规则地揉着云雀柔软的头发。像他往常一样。
九月。
“小孩。我要走了。”那天云雀看到骸的时候,骸这样对他说。
云雀耸耸肩。
“这个给你。”骸抛了一个东西过来。
云雀伸手接住,是一个三叉戟造型的项链。很廉价的那种,但看得出它的主人很在乎。
“以后如果想见我,就对着项链喊三声我的名字。很灵的。”骸冲着云雀挥挥手。
云雀不置可否。
“再见喽,小孩。”
“再见。”
骸的背影渐行渐远。
云雀捏了捏手里的小三叉戟,感觉到皮肤被尖角戳到,便下头看它。好看的眉纠在一起,一瞬间他有种把它扔出去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把它轻放进了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没有破洞的衣兜里。
云雀回去了。
没看见不远处有个身影颤抖了一下。
骸摩挲着自己那只血红的眼睛。
他不想变成怪物。
小孩,还会见面么。
只有你没有排斥我。
十月。
七年过去了。
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坐在天台上。逗弄着肩上一只有着嫩黄色丰满羽毛的小鸟,漠然看着地面上有说有笑的人群。
放学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是地位的象征,不可动摇的存在。
太阳摇晃着没入地平线。
云雀打了个哈欠,纵身跃下天台,沿着人行道走回住所。
暖暖的灯光泼洒了一地。
专心盯着地面的云雀没注意到前方的人影,直到对方的影子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时,才皱着眉头抬眼。
入目是黑曜的制服。
“KUFUFUFU。。。原来还能遇到你。”熟悉的轻佻嗓音。词尾微卷的发音。
“哼。确实没想到。”云雀眯了眯眼,嘴角勾起这七年来最大的一个弧度。
谁都没有太吃惊。仿佛相遇是必然。
影子叠成七年的夏天。
十一月。
彭格列的守护者找全了。
实力强大的云守和雾守,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们只在战场上出现。
他们互相是最难缠的对手。但配合相当默契。
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十二月。
云雀在发呆。云豆歪着头看他。
来到了十年后的世界。
发达的科技,高深莫测的密鲁菲奥雷家族。
白兰。
云雀狠狠地咬了咬指甲,刚想咬第二口,就被修长苍白的一只手握住。
“呦,在这儿自残?”头顶上方有声音在调侃他。
“关你什么事。”云雀瞪了来人一眼。穿着黑色风衣的骸笑着看他。
云雀转身就走。
背部热热的,颈子里埋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云雀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但这次好像并不排斥。
“当然关我的事。”温润的声音。呼出的热气挠得云雀脖子有些酥痒。
颈窝里的小三叉戟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闪烁,链条开始发烫。
两个人默默站立。
就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一月。
云雀和骸开始交往。
没有人反对,没有人歧视。他们的地位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骸搬进了云雀的基地。
他把东西一样样地从箱子里拿出来,布置在房间里,后退着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眯起眼笑。
晚饭是云雀做的。
很简单的速冻食品加上几个小菜。却在两个人的狼吞虎咽下显得格外温馨。
夜深人寐。
云雀披着黑色的睡衣,用柔软的毛巾漫不经心地来回擦拭温湿的头发,揉得微卷起来,也不等干透就进屋睡觉了。
第二天。家里有了吹风机。
云雀洗完澡出来,骸就给吹风机接上电源,不顾云雀的反对,把他圈进怀里,细细地帮他吹干头发。
微凉的指尖拨弄着头发。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云雀有点困。
打了个哈欠,窝进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感觉到身后的人把自己抱得更紧,他心满意足。
骸在笑,沉声说着什么。
云雀闻到了骸身上的香味。
莲花的清香。
并不馥郁。
却蛊惑人心。
二月。
云雀和骸吵架了。
谁都忘了原因是什么。
骸说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骸把屋子收拾好,拖着和原先一样的行李关门。
云雀眼中有失落蔓延。
木质的檀香门,隔断了两人本来就不多的羁绊。
出了基地,骸俯下/身。
刺痛感潮水般袭来。
手不自觉地覆上左眼。
有温热的液体从指尖流淌。
掌间一片淡开的猩红。
情况越来越糟糕,好像恶化了。
骸狠狠甩了甩头。
是到了分开的时候。
恭弥。你会怪我么。
三月。
绯闻总是穿得比传染病还快的。
第三天。就传出了六道骸勾引密鲁菲奥雷首领白兰的消息。
两人公开出入公共场合,旁若无人地亲吻。
看似亲密无间。
只是那个长相妖冶的男人,在和别人亲密接触的时候,目光总是下意识地寻找些什么。
当他的目光触碰到某个黑色的身影时,又会如针刺般缩回来。
会加重和白兰的亲吻。
会如胶似漆。
四月。
云雀恭弥有些恍惚。
这些天来总是心神不定,有时候心里还会堵得慌。
外面在下雨。
云雀索性冲进雨里,让雨淋遍全身。
他以为会清醒,可惜更迷惘。
每当雨天的时候,总会有个人为他撑起一把伞。
那个人总会用手把他的手包覆起来,尽管他的手比自己的手还凉。
那个有些病态的男人,却比谁都关心自己。
他关心他。
他包容他。
他体贴他。
他爱他。
……
汽车鸣笛的声音由远至近,在邻近的时候溅了云雀一身水。
云雀依然毫无反应。
他的头发被淋得透湿,一撮撮地贴在头上,不像往日,总有人耐心地用电吹风把它们吹得蓬松柔软。
他不再是往日那个骄傲的他。
一直到很久后山本把他接走。
他都没有发现马路对面的那扇窗户后面有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个男人在结满水汽的窗户前久久凝视着马路对面的他。
窗户模糊了。他用手把窗户擦清楚。
窗户又模糊了。他不厌其烦地擦。
直到对面那个瘦削的黑发少年被人借走了,他才颓坐在窗户前。
窗户上结满水汽。没有人再擦。
只是隔了一条马路而已。
但感觉。好遥远。
五月。
骸感觉自己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还时时刻刻受到白兰的暗中监视。
当初找到白兰,让他和自己假扮三个月的情侣,交换条件就是在自己死后把能量作为代价给他。
也许自己的眼睛会被挖下来镶在戒指上吧。骸恶趣味地想。
记得两个月前自己刚找到白兰的时候,白兰眼里闪过玩味阴狠的光:
“骸君。这么爽快的交易,你难道不怕你的力量归我所有后我会对云雀恭弥做些什么么?”
“这是条件。你不能伤害他。否则一切免谈。”
“这么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会。”
“……如果我要瓦解彭格列呢?”
一阵短暂的沉寂。
“那与我无关。”
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装得满满的,容不下别人。
你的背影总是孤单。我不喜欢。
所以我总是从身后抱住你。
伪装出的强势,是你最后的骄傲。
如果不这样,就会被别人狠狠践踏欺凌。
我喜欢看你慵懒地窝在我怀里,像只偷腥的小猫。
我们之间没有甜言蜜语,但彼此都清楚。
谁是谁的唯一。
没想到连三个月都撑不下去了。
我还真是没用。
就让你恨我吧。
亲爱的恭弥。
六月。
骸出现在云雀面前。前所未有的消瘦。
云雀淡淡地看着他。
接受了他的邀请。
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狂妄肆意地留下痕迹,感受到他狠狠地嵌入自己的身体。
云雀闷哼出声。眼里溢出悲伤。
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知道的。
感受到骸冰凉的手指揉乱自己的头发,就像他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
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宠溺。
他听见骸嘶哑的声音。
“我爱你。恭弥。”
“我知道。”
身体深处被重重地冲撞。
“我也爱你。”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骸。我也爱你。
骸。这是真话。
七月。
七月的阳光明显地燥热起来,明晃晃地刺人眼。
往日的风纪委员长又变得形单影只。
这次更加孤单。
连云豆那个小子都跟着骸的猫头鹰跑了,也不回来看看自己的旧主人。
云雀的生活又恢复了平平淡淡。在打打杀杀中度过。
家里恢复了原状,又变得冷冷清清。
好像从来没有另外的人来过。
没有什么能证明六道骸曾经出现过。
三叉戟项链被摘下来,和一支小型电吹风锁在一起。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云雀总能闻到熟悉的,淡淡的清香。
莲花的清香。
并不馥郁。
却蛊惑人心。
熟悉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傍晚时分,走过那个相遇的街角。
那条小巷子里依然还有打劫的男孩子。
飞机尾烟缓缓划开天幕,又渐渐淡开,仿佛不曾存在过。
云雀恭弥记得。
依偎在一起的两条影子。
现在只剩下了一条。
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条了。
骸。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不知道。
骸。
你走的时候我对着项链说了很多声你的名字。
你又骗我。
骸。
你在那个世界。也不许不想我。
……
一个开始在夏天。又在夏天结束的故事。
他们从来不奢求能够天荒地老。
这是他们的爱。
一直很淡默。
一直很安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