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翻车大冤种》逸兴湍飞

9、朋友or恋人？

　　此刻正是中午，阳光穿过透明玻璃向病房射入光和热，按理说，房间内应该热的像熔炉。

　　可褚羽一步一步像僵尸似的僵硬地走向着这间房时，门缝处传来的冷气激得他直打哆嗦。

　　他不想来这间房，哪间都好，只要不是这一间。

　　可他的双腿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力气制约着，那股大力拔地而起，不可闻不可见地攥着褚羽的双腿向前走。

　　褚羽试着反抗，他的反抗倒是增加了对方的力量，褚羽的双腿被攥得生疼，到最后，他的双腿彻底没了知觉，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形态向前迈步走。

　　褚羽握紧自己的拳头来到这间房门前，他咬着牙不愿抬手推门而入，仿佛里面随时都会蹦出什么畸形怪物，就像他玩的那些恐怖游戏里的角色那样。

　　门竟然自内而开，像敞开着大大的怀抱欢迎褚羽。

　　被不可视的大力推着进入房间内，褚羽明显感受到一股同样的大力自房间内拉他。

　　褚羽站立在明亮的病房内，双腿直打颤，他想捂着眼睛不去看病床上的那人，可两股力量同时抓着他的手腕，力量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绯红。

　　褚羽就这么被逼着直视病床的人，而那人也扭过头来看他。

　　褚羽惊叫出声，他看到了一张流着乌血的脸，嘴里眼里甚至是鼻孔处都冒着黑而浓郁的血，血珠一点点地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那是他的父亲，七窍流血的父亲，失智疯了的父亲，已经死去了的父亲。

　　这是一个噩梦，许久不来他梦中的父亲，在那天被冉宁那么对待后，鲜血淋漓的父亲就出现在他的梦中，夜夜如此。

　　此后的褚羽再也难以入眠，闭眼看到的就是父亲狰狞的脸庞、听到的就是父亲诡异的声音。

　　冷汗淋漓的褚羽气喘吁吁地睁开眼，而眼底已是一片猩红，他的胸膛上下微微起伏。

　　赤目凝视天花板片刻，他这才直起身子，毫不犹豫地抓起手机。

　　*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正是夜晚2：17，姜亦青刚合上厚重的医学书从书房走出来，他揉着疲惫的双眼，连眼神都倦的不行，走起路来飘飘忽忽的。

　　这刺破夜空的电话声从卧房迅速传入敞开的书房，直直击打他的耳膜，凭借着多年医生的敏锐，他直觉有情况急忙奔向主卧。

　　看到来电人是褚羽的时候，姜亦青心中更是警铃大震，眼皮紧张得跳起来，他不可抑制地屏息凝神，紧张兮兮地发问：“喂！怎么了？”

　　那边先是没动静，继而是一阵失声惊呼，然后才是颤巍巍的话语。

　　“我什么时候能去美国医治？”

　　姜亦青先是一愣，他不知道褚羽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还记得上次来医院褚羽又一次明确拒绝他。

　　不论原因如何，结果是朝着他所向往的那条道路就好。

　　由惊愕转到惊喜，姜亦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高兴的笑容，他定了定神，言语更是关切尤甚。

　　“你现在还好吗？”褚羽从来没有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估计是出事了。

　　姜亦青来不及披上外套，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大跨步夺门而出，手机紧紧贴在耳朵处，“我现在就去找你，等我过去。”

　　那边停了一会儿才道：“好。”

　　不一会儿，姜亦青又仓促返回家中，再次出门时，电话已经挂断被他塞到口袋里，而他宽大的手中凭空多了一件褐色木制皮箱。

　　汽车在漆黑的夜晚发出刺耳的啸声，它随着主人此刻焦虑的心迹急急向前，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褚羽这次的情况十分严重，眼底猩红不退，满眼的红色血丝，眼圈乌黑，很疲累的样子，身体一直发抖，间接性抽搐。姜亦青推门而出看到褚羽这样虚弱的样子，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姜亦青打开皮箱，从里面找出一件金属仪器一点点检查褚羽的身体，他皱着眉看着仪器上面飙升的数值，无限悲哀地说：“又严重了，事不宜迟，三天后我们就去美国。”

　　姜亦青心里知道褚羽估计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但他不想故意讨褚羽不喜，褚羽想说的，他都会去听，他不想透露的，他绝不去故意盘问。

　　褚羽发着冷汗虚弱地点点头，此刻他的脑子无比混乱，只想快点摆脱现状，他将白皙的手臂伸到姜亦青面前，发出细微而沙哑的声音，“给我打点麻药。”

　　姜亦青凝眉看他，缓慢地摇摇头，断然道：“不行。”

　　“我想合上眼，”褚羽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困倦地说，“很久没能睡觉了。”

　　姜亦青重重叹口气，似是无奈至极，俯身从皮箱里拿出针头和细管。

　　褚羽终于如愿以偿睡着了，姜亦青帮他压了压被角，安静地守在褚羽的床边，双眼盯视着褚羽憔悴的脸庞，心里泛起浓浓的爱怜和疼惜之感。而去美国医治的细枝末节，早已被他在心中脑海里上百次的安排过了。

　　第二天，褚羽还在昏睡中时，姜亦青自己一人先从褚羽家中走出来，来到自己的私人医院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表弟。

　　还挺新鲜，表弟是第一次来找他。此刻表弟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风呼呼地刮着他苍白的脸，他挺直着腰身，回眸瞧姜亦青的绝美面容像极了姜亦青的姑姑。

　　姜亦青有些意外这个小家伙怎么来了，他这表弟一直在家族中很低调，平时也不参与家族聚会，被姑姑管的挺严。

　　是个挺神秘的小鬼头。

　　“小宁，”姜亦青拍着冉宁的肩头，转过头看冉宁，“你找我有事吗？”

　　冉宁似是不满有人碰他的肩头，但他还是皱着眉忍住了，“有的。”

　　姜亦青今天来医院就是来收拾东西的，后天他就要和褚羽去美国了，估计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他打算将这家医院转手给朋友照料。

　　“什么事？”姜亦青已经用钥匙打开大门，他们走进医院内部，“咱们长话短说吧，我这两天比较忙。”

　　冉宁以平淡的音色向姜亦青说起了他看到的褚羽发病的样子，但未提及名字。他的目光认真且专注，不眨一眼地盯着姜亦青。

　　“那是什么病？”

　　姜亦青拧着眉，心里疑惑，冉宁说的情况怎么这么像褚羽？几乎不错一点，一想到褚羽的症状，他就有些心痛，不期然地掏出一根烟，眼神示意冉宁可不可以。

　　冉宁自然是无话可说，目光随意地掠向医院一侧贴着的“请勿吸烟”的公告上面。

　　眼圈在半空中一点点荡开扩大时，姜亦青才出声，以坚决不可质疑的语气道：“重度抑郁症，不好治。”

　　话说完，冉宁就捏紧一侧的铁制扶手，此刻的他是既愧疚又心疼，他觉得他就是个无赖、混蛋，他都对褚羽做了什么啊！

　　姜亦青看向自己的表弟，表弟现在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以为是自己的话太沉重吓到了小朋友。

　　他转而换一个话题，“你今年刚高考完吧？听说得了省状元，比我当年还厉害。”

　　得到年长自己十岁前辈的夸耀，冉宁的脸色也没有得到和缓，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好，褚羽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留下，他想找褚羽道歉都无门无路无机会！又谈何以后呢？

　　姜亦青却是转过身收拾起东西，他没看见冉宁现在的脸色，只是出于长辈的礼貌询问，“准备选什么专业呀？我听姑父说他想让你选法学......”

　　冉宁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学法。”

　　姜亦青点点头，他理解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和家长唱反调，“噢噢，那你是想选什么？”

　　“学医。”

　　闻言，姜亦青收拾器材的动作一顿，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表弟，而冉宁也直视着他。

　　姜亦青越过冉宁的目光，他看的很远，远到似乎要看到还在昏睡的褚羽，“学医好啊，能亲手帮助自己喜欢的人，为他逢凶化吉，真是荣幸。”

　　冉宁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为他逢凶化吉”上面，他顿时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种沉重的负担，这负担又在顷刻间转化为等量的责任，他一定要学医，为心爱之人逢凶化吉！

　　冉宁的目光落在姜亦青麻利的动作上，他疑惑问道：“你这是要远行？”

　　“嗯。”

　　“去哪儿？”

　　“美国。我的朋友得了很严重的病，我能力有限，不能为他根除，所以带他出国治疗。”

　　冉宁也挺意外这位向来冷漠不近人情的表哥居然还有这么体贴好善的一面，他直接了当地问：“是朋友还是恋人？”

　　姜亦青微微笑着，似是有些羞赧，目光中流露出无尽暖意，“不好说，现在是朋友，我希望以后是恋人。”

　　冉宁像是来了兴趣，他挺好奇姜亦青会找什么样的人当对象，“等嫂子病好了，带回家来让大家都见见。”

　　“一定一定。”

　　姜亦青心里好笑，褚羽可不是女人。

　　*

　　三天后，褚羽和姜亦青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地面上的一切渐渐变小，慢慢相隔甚远，而天空却更近了，云浪环绕，变化万千。

　　褚羽的脑海里闪过过往种种，混账的父亲，暴躁的弟弟，挂着讥笑的冉宁，穿着粉色裙子眉眼含笑的冉宁......恩恩怨怨，都似乎裹挟在云层里，被疾风那么轻轻一吹、一带，就没了踪影。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褚羽还是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尤其是脸上的那抹红，怎么也不能露出来。

　　他转过头，微微侧着身看向姜亦青。

　　“我的病会彻底好吗？”

　　姜亦青向褚羽投以安慰的目光，他犹豫地抓起褚羽冰凉的手，“别这么问，如果我不能保证病情变好，我就不会当你的主治医师。”

　　褚羽抬眼，姜亦青此刻的眸光中闪着坚毅的神色，又夹杂着另外的什么，炽热的，决绝的……

　　褚羽瞬间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哑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就紧闭上双眼，既不看姜亦青，也不看窗外的流云。

　　*

　　十天后，A大举办隆重的开学盛典，欢迎新的一批国之栋梁、国之鲜花入校，冉宁被选为学生代表在红毯铺地的演讲台上发表新生感言。

　　台下议论纷纷，因为这位哥的新生感言十分诡异，连校长和众多老师都抽动着脸。

　　“谎言战胜谎言后，我以为我会自鸣得意。”

　　“可我却败得彻底。”

　　“不要说谎......”

　　“除非你想孤身一人。”

　　“除非你想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