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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初秋,天高气爽,习习凉风裹着麦香扑鼻而来,让人满心喜悦。

      “听闻今秋各地大丰收,想来江东的百姓能过个富年了。”柳茵茵透过车窗帘子缝隙,仔细观察长安大街上一派热闹景象,慨叹万分。

      她已有月余未踏出侯府,不曾想乡里的百姓已能将家中屯粮运到城里售卖,想必是五谷丰登,余粮富足了。

      “那还不是多得我家少爷多年如一日,据守江北,才让江东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有了这富庶景象?”

      驾马的侯府长随小舟接上柳茵茵的话,一如既往地夸赞自家少主子,仿佛隔着帘子都能瞧见他满面自豪的模样。

      不甘服输的小茗当仁不让,扬起下巴,朝帘子外阴阳怪气道:

      “那不也得多谢我家姑娘给本家写了许多书信,言明要打通南北商道,让货物和银子流通起来,才让那肥水流进你们江东这穷乡僻壤,要不就凭你们这些无根的难民能聚得起财?”

      这两人几乎一碰面就得吵起来,登时你来我往,端的是文明礼貌,口吐芬芳,惹得柳茵茵与青宁既是掩面叹息,又是捧腹大笑,哭笑不得。

      直到秦叔喝停马车的声音传来,这对冤家才在柳茵茵的劝和声中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轩雅楼是建都最负盛名的酒楼,大多高门大族世家子弟,只要得了闲,都爱来这儿喝上两口。

      是以,低调的侯府马车停在繁杂错落的车驾堆时,毫不起眼,但在主人家现身时,又引来不少好奇目光。

      只见一身段窈窕女子,依两位着装显贵的高门侍女搀扶,施施然下了马车,不见真容。

      但一抹江南独有的桃粉色锦缎连着幂篱绵延至银丝线绣樱粉色鞋面,胸前一抔鹅黄色蝴蝶结郝然卧于峰峦之上,温婉中透着莫名娇艳。

      清风送去,撩开宽袖,如凝脂般的玉腕现出,露出那对标志性的通透紫云玉镯。

      那本是关中门阀徐家传家之宝,然徐家没落后,这宝物便随徐家两姐妹去了夫家。

      如今,一对在迟家主母徐氏那处,另一对本在柳家先家主的续弦徐大姑娘那儿,后传给了膝下嫡女柳茵茵手上。

      柳茵茵敬爱已逝的后娘,对这紫云玉镯更是爱不释手,建都人只要见着她便定能见着这玉镯,见着玉镯也定能见着她。

      “那不是宁远侯府表姑娘?”眼尖的行人惊呼。

      “可不是?这建都里除了平宁公主,还有谁能有这般仙姿?”一旁的人也跟着惊叹。

      “许久不曾得见,倒以为她回了江南。”

      “迟家少爷凯旋,表姑娘当然要陪着迟老夫人忙前忙后,装点门面好好迎接一番,哪有时间天天在你跟前晃悠?”

      “那她今日怎就出来了?”被揶揄之人有些不服气,却见柳茵茵脚步匆匆,一闪身便进了轩雅楼,恍然大悟:“迟家少爷最爱吃轩雅楼的雪松糕,定是采办来了。”

      “那便是了,表姑娘对迟家少爷这情谊没得说,当年她还为买一块雪松糕遭过刺客,闹得沸沸扬扬。”

      ......

      迟远最爱吃的雪松糕是轩雅楼独家糕点,每日限量供应,且不许外订。

      是以,柳茵茵只能掐着时辰,专程来一趟轩雅楼,采买一批新鲜的雪松糕,好让凯旋的表哥一返家就能尝一口美味。

      大约是镇北大军凯旋的胜利喜悦浸满了整个建都,这一日,轩雅楼的生意火爆异常。

      没有提前订座的柳茵茵,只能在弄堂边上寻了个空椅坐下来,等着小舟领她的腰牌去寻掌柜采办糕点。

      轩雅楼里非富即贵,人来人往,倒是无人看见被大小丫鬟围在中央的她,自然也不会有人避讳说起与她或迟远有关之事。

      便如隔墙传来的交谈声,引得她暗暗嘀咕——

      “迟远据守江北,护佑江东,乃我后晋战神,绝对当得起大司马一职。”

      哦!表哥又升了官,成了后晋大司马?当之无愧。

      “我瞧着皇上是明抬捧,暗打压,三十万兵权卸了一半,只余迟家镇北军,若真是北边起了战事,我们如何御敌?”

      哦?表哥的兵权被削弱了?也好,能图个安稳,再起战事,便让他人挂帅吧。

      “哪来的打压?兵权再怎么分割,也都还在大司马职权范畴之内?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那表哥不得很忙碌?可还有时间陪陪我?

      “听闻他戾气甚重,杀人不眨眼,怕不是要回来讨债?当年联名向圣人请命拒援先侯爷的门阀可不在少数。”

      呵,表哥只杀坏人。

      “大司马手握兵权,又权势滔天,于我大晋到底是福是祸?”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钻入耳中,屋里的谈论风向陡变,个个言辞激烈声讨起来。

      “我看他迟家就是空有其名,占着门阀之首的位置不放,向朝廷要了那么多粮草也不过与西凉人打了个平手,浪费国库。”

      “我看是不知侵吞了多少油水,还敢堂而皇之回来向皇上邀功,真是臭不要脸。”

      “依我之见,我等清流名士就该联名上奏,撤了他的所有特权。”

      霎时,屋内众人分成两派,言辞愈发凌厉。

      维护迟家的一派虽有理有据,却显然势单力薄。

      而要讨伐迟家的一派却声势浩大,旁征博引,甚至将迟家百余年前家养的一条狗咬伤一个恶人这事儿都搬了出来,简直无理取闹。

      那些人的用语越发难听,柳茵茵面前的幂篱也随她的气息浮动剧烈,只一刻,她气上心头便忍无可忍,趁青宁与小茗皆无防备,循着那毫不避忌的争吵声,闪进了一个雅间。

      “尔等只会刷刷唇枪的鼠辈,有何资格议论日日刀口舔血的小侯爷?”

      软软糯糯的声音毫无杀伤力,但在低沉浑浊的男声中也显得十分突兀。

      争吵之声戛然而止,雅间内的众人皆循声望来,面露异色。

      同样在观察对面的柳茵茵隔着轻纱,巡视过屋内众人,桃花眼眯了眯——原来那熟悉的声音来自温侍中?

      “你是何人?竟这般无礼,闯人屋舍,还敢与我等争高下?”僵持半晌,一夫子模样的老者捋着山羊须,倒三角眼里露出几分轻蔑,语气不善。

      然下一瞬,一个眼尖的食客认出了紧随幂篱女子身后的大小丫鬟,面露恐慌,忙上前在那老者旁侧低低说了一句:

      “是江南柳家大小姐,那迟远的表妹。”

      老者先是一愣,然一身风骨硬朗,好一个冥顽不灵,挑眉又道:

      “哼,不过是仗着迟家的武力和柳家几个臭钱,在建都横行霸道之人,你怕她作甚?”

      然他话音甫落,几个八角形暗镖瞬间自门口袭来,又从他枯瘦的脑袋周边掠过,精准地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道血痕,随后击在他背后的木柱上。

      那老者好半晌才回过神,先前的傲骨瞬时消逝,竟瘫软得作卧倒状,好在身后几个年轻人眼疾手快,将他扶稳。

      其余一些还想附和老者,与柳茵茵争辩一二的食客,也皆噤声乃至敛起脸上的愤愤不平,作鸵鸟状。

      谁人不知那江南柳家在大小姐身边安排了暗卫?

      这些年来,那些个行刺的没一个能留全尸骨,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搞搞文字批判可以,要赤拳搏斗那是不可能的。

      柳茵茵见状,轻嗤一声,隔着幂篱,微微扬起下巴,睥睨众人:“我便是凭着迟家的武力和柳家几个臭钱,要在建都横行霸道,奉劝各位慧眼识珠,莫生口舌是非,伤了和气。”

      狠话已经撂下,她便转过身,作势离开,然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遂轻飘飘补了一句:

      “此事既关乎表哥名声,我亦会向他陈明,望各位日后谨言慎行。”

      说罢,她抬脚跨过门槛,没再理会身后被秦叔隔绝了的骚动,领着已经提着雪松糕归来的小舟和大小丫鬟,往雅轩楼外走去,余下一个清冷背影。

      “姑娘,你何必与他们计较?”才从方才的闹剧中回过神的青宁气息仍有不稳,透着几分担忧,“与其当面冲撞,不如将这事交给门客幕僚去处理,不是更好?”

      她担心主子这一露面便得罪了人,倒不是怕这些个没骨头的,而是建都人口复杂,若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得不偿失了。

      “我就受不了他们背地里中伤表哥。”柳茵茵脚步不停,语调急促,显出还未退去的怒气,“表哥真刀真枪为百姓拼命,他们倒好,净说风凉话。”

      逐鹿沙场,九死一生,如此殊荣本不要也罢,既得了,又怎能让人玷污?

      “柳姑娘,柳姑娘......”

      主仆二人正谈论间,身后追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柳姑娘走得太快,温某险些没跟上。”温俊霖快步下了轩雅楼门前的长阶,终于在柳茵茵登上侯府马车前,赶到了她的跟前,“在下失礼了。”

      柳茵茵侧过身,与温俊霖正对,隔着薄纱看着那与表哥有几分相似的轮廓,终是压下心头的愠怒,微微福了福身子,语气已察觉不出一丝不悦:

      “温大人有礼。”

      “多日不见,与柳姑娘又生疏了不少。”温俊霖瞧着多日不见的柳茵茵颇为客气的模样,不着痕迹地讪讪一笑,继续道:“方才与文人志士品评时事,倒是唐突了柳姑娘,在下替众人赶来赔个礼。”

      说罢,他躬身一揖。

      后晋建立后,推崇文人清流治世,拔擢了不少清贵,像这样广泛地品评人事也受到极大推崇的。

      是以,温俊霖这样一说,无疑要将方才众人对迟远的不善言辞统统归为言谈自由里不足为道的阔论。

      但柳茵茵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一说法,没有立即回应。

      垂首躬身的温俊霖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才直起身,温润一笑,继续道:

      “想来若因几句闲人谈论便让彼此真伤了和气,才是真损了大司马的体面,是不?

      与其与他们为难,倒不如全当听个笑话,还可免去许多麻烦。”

      柳茵茵微微一怔,回忆着方才雅间中可能存在的朝廷命官,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温俊霖的脸色,才浅浅勾唇道:

      “他们所言确实过了些,但温大人所言亦在理,还请温大人帮着提点一二,望他们莫再行此张狂之事。

      想来表哥亦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说罢,她敛起心神,又福了福身子,说了句“家中还有急事”,便告了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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