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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   在郊外码头走了两日后,柳老夫人没再往周边的城邑去。

      依在建都中转的大宗货物吞吐量来看,已可窥见江东商业潜力巨大,也印证了柳茵茵所言,若能趁势而上,柳家的家业版图必可更上一层楼。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关中能安稳多久,江东又是否会被后晋朝廷抛弃,皆不是定数......

      “老夫人还在为大小姐坚持要留在江东掌业一事发愁吗?”正将茶水奉来的梁嬷嬷见柳老夫人眉心紧蹙,出言规劝,“可别累坏了身子呢。”

      枯坐了半日的柳老夫人手中还捏着孙女先前奉上的册本,闻声眉眼微抬,扫了一眼相伴多年的心腹,张了张口,语气里竟夹了几分少有的不确定意味:

      “你也觉得应该同意她留在建都?”

      梁嬷嬷见主子忽然发问,眸色微微一凝,随即垂眸应话:

      “柳家祖宗卜卦有言,嫡脉必个个是经营大家,大小姐从前于江南多被长老束缚,如今在江东倒显出几分大家风范来。”

      她将茶水往柳老夫人手边递了递,继续道:“大小姐若能留在江东,便可大施拳脚,又能为柳家多拓些据点,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此话有理,但柳老夫人心知肚明,梁嬷嬷未把话说全。

      “若非是要帮着往关中输送物资,给流民重建家园,支撑镇北军的扩充,我料她不会这般拼命。”她挑了挑眉,凌厉的眼神盯着梁嬷嬷,“说到底,她还是想做她表哥的后盾。”

      “大小姐与表少爷两小无猜,又都救过彼此的性命,互相扶持也属人之常情。”梁嬷嬷小心地观察主子的神色,也试着帮衬几句,“若是真收复了关中,表少爷坐稳朝堂,大小姐也可将柳家版图拓到大西北,那是真真的两全其美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若那关中是容易收复的,至于数十年来搭了几十万条性命进去,也没个着落吗?”柳老夫人冷哼一声,“如今就他一个迟家死咬着不放,你道朝中还有哪一个会支持北伐?”

      “老奴瞧着咱们柳家不也很支持收复关中吗?”梁嬷嬷瞧着主子怒色显出,却只轻笑了一声,“大小姐是明着打通江东与关中的商路,您不是也瞒着长老们,借匪寇之手,暗地送过不少物资到镇北军中?”

      见主子被这话呛得面色有些尴尬,梁嬷嬷忙又趁势补了一句:

      “您也不是不知,大小姐对表少爷和您是一样的敬重。

      若非那日轩雅楼里,小姐与他见了一面,这几日又怎会消停了,乖乖听您的话同意先回江南?

      您不若试着给这俩小年青一个机会......”

      “此事不可能。”柳老夫人闻言,面色又转为冷肃,沉声打断梁嬷嬷接下来的话,“暗地里支持支持我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让茵茵与他绑在一块儿,一同往那死人窝里钻,我是绝不能同意的。”

      正是因为茵茵对她那表哥言听计从,她这做祖母的才更不能让她执迷不悟。

      虽不知那日这两表兄妹偷偷见面到底聊了什么,但见孙女突如其来的转变,她总觉得心底十分不踏实,就怕她那表哥是说了什么迷糊话哄了自家孙女。

      念及此处,柳老夫人抬眸,沉声又问:“回江南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梁嬷嬷见主子已岔开话题,微微一愣,忙回道:“皆已准备就绪,只待大小姐将手头事务处理毕,估摸这两日便可动身了。”

      她语音甫落,屋外忽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护卫一改往日沉稳的模样,匆匆忙忙奔了进来,气还没喘顺便单膝跪地拱手:

      “老夫人,百姓忽然暴动,将大小姐围在了城外的粮仓,我等不敢轻易动用武力,请老夫人明示。”

      后晋为打压门阀豪强肆意扩张,律例已明言非朝中官僚则不可豢养私兵。

      饶是如柳家这般的大族仍会养些护卫队,但也不敢随意大量公然暴于大众视野,否则便可能被当做谋逆罪处置。

      柳茵茵平日出门本就有暗卫随行,以应不时之需。

      但若是按方才护卫急急来报,那便说明百姓的暴动已到了少量护卫无法摆平的地步。

      可若是要出动大量武力,只怕......

      柳老夫人面色一白,手中的茶碗一抖,翻倒在了桌上。

      *

      一二时辰前。

      柳茵茵欲赶着在回江南前,将早先与户部商谈的以粮票置换百姓手中余粮一事安排妥当,便向祖母请命外出。

      甫一抵达城郊的粮仓,她便急急与约好的堂姐姐柳安安碰了面。

      柳安安是柳家大长老次女,也是柳茵茵在柳家为数不多的同龄玩伴,是手帕之交。

      两人虽分隔两地,但书信却从未断过,几年间也互为江南江东两地的后援奔走过不少。

      “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了。”数年不见,柳茵茵拉着姐姐的手,仔细端详一番她一如往昔的面容,却又添了不少稳重飒爽的气质,眼角就不禁泛了些激动的泪花。

      柳安安见状,抬手就帮她拭去泪痕,又刮了刮她的鼻尖,揶揄道:“我的好妹妹,怎的几年不见,还是这么爱哭鼻子呢?”

      “那还不是因为想念姐姐?”柳茵茵见姐姐又逗弄她,便撅了撅唇,伸手缠上她的小臂,拖着她往库楼里走,嘟哝道:“我要是瞧见大哥哥,才不会哭鼻子呢。”

      所谓大哥哥便是柳安安头上的那位时常捉弄她二人的大哥。

      柳安安对柳茵茵的嫌弃见怪不怪,毕竟她那哥哥确实不太讨人喜欢,遂只笑着摇头,跟着进了库楼。

      见茵茵要差人去备酒菜,她又忙摆手道:“我此番前来,本是要替父亲去北边取盐,路程还有些紧张。”

      “竟是这般着急?”柳茵茵一愣,“连一顿饭也耽搁不得?”

      柳安安见妹妹面上已有愧疚之色,忙拉了拉她的手,“我是知你急用,怕旁的人办不好,才亲自看押这三车粮票。”

      说罢,她又凑近了茵茵耳边,低低笑道:“顺道也想来看看你,瞧瞧你最近到底如何嘛。”

      柳茵茵耳根一痒,缩了缩脖子,随即又侧头看向姐姐,眨巴眨巴眼睛,心头一漾,便与姐姐一并大笑起来,如儿时那般无忧无虑。

      好一会儿,柳安安才止住笑意,说起正事。

      她拉着茵茵坐下,将随身的账册取了出来往前一递,又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几头驴拉的货车,谨小慎微地提醒:

      “我们柳家粮票可等同于银票了,你用起来可当心,若是被有心之人恶意使用,那是要惹祸上身的。”

      先前柳茵茵已差江东这处粮仓加印粮票,以满足眼下大量置换余粮的需要。

      但因需求激增,且收购粮食也需些人手,那粮票印不过来,柳茵茵便悄悄写信,请姐姐帮着从江南调配了一些。

      柳安安此次看押来的,便是这批粮票。

      “茵茵知道轻重的。”柳茵茵也收起了玩闹之心,认真翻看姐姐带来的粮票账册,待确认数量无误,才又抬头郑重道:“此事我会禀明祖母,待江东粮仓得了空,把缺的粮票印出来后,我再派人调度回江南。”

      柳家人,亲兄弟,明算账。

      这调度了的物资,都是要还回去的。

      “此事不急,反正江南那处又不缺几车粮票。”柳安安摆手,又颇有些担忧地道:“江南那边是用现银换的粮,不像你江东,要过一道朝廷,麻烦许多,可得当心朝廷从中抽油水才好。”

      她话音一落,粮仓外忽地传来嘈杂混乱的呼叫声,里头还夹着些铁器碰撞的铿锵音,叫人心头一紧。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快速起身往屋外走去。

      甫一跨过门槛,便见数丈宽的仓门外,密密麻麻的人头由远而近,激起烟尘滚滚,几乎要覆盖天地。

      倏然,又不知门口处谁大喝了一声:“快,把门关上。”

      随即,便见厚木制成的仓门踏着轮子缓缓挪动,那数丈宽的门框便越来越窄。

      眼见就要有一衣衫褴褛之人冲进来时,那大门猛地合上,只余一把锋利的镰刀飞入,深深扎入门后的泥地。

      “怎么回事?”惊魂甫定柳茵茵忙看向也才堪堪从外躲进粮库内的刘掌事。

      那刘掌事双腿还在抖擞,虚抹了一把汗,才气喘吁吁地说道:

      “回大小姐,近几日那些百姓拿着先前从我们这处换走的粮票来兑换银两。

      按小姐您的吩咐,余粮换粮票,粮票又可换粮或银,我们便开了银库给百姓们兑换。

      可这两日银库里的伙计发现,收来的粮票中竟掺了不少假票,于是小人便下令暂时停了百姓的兑换。

      哪知这些百姓竟不管不顾就闹了起来,还要往我们粮仓这处闹事。”

      他话音才落,忽从高墙上跃下秦叔,快步上前,面色沉沉:

      “不止是要兑换银钱的百姓,西边也涌来许多流民,人数不下五千,怕是不好收拾。”

      “定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也想趁乱打劫。”刘掌柜听罢,更是浑身哆嗦,“以我们粮仓的防卫,怕是挡不住啊。”

      “锵——”

      正说话间,墙外忽地飞入一把镰刀,直直砸来,还好秦叔眼疾手快,抬剑一挡,那镰刀应声落地。

      下一瞬,他便单膝下跪,沉肃道:“请二位小姐先进楼里避一避,属下已派人去柳府报信,请求支援。”

      柳茵茵眉头早已蹙成团,听罢又抬头看了看前方十几护卫抵在仓门上的吃力模样,脑瓜飞速地运转着。

      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高墙之外又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破之响,下一瞬,众人便只觉动山摇之感。

      柳茵茵一个没站稳,踉跄在地上。

      恍惚中,听得墙外一道似在哪听过的声音颇为焦灼地大喊了一句:“我看谁敢造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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