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沈落书

3、舞会

　　温玉绾今日休息，徐谨之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军营，她本来也要准备回去的，却见陈妈拿着好多的洋娃娃出来。

　　“陈妈，这些洋娃娃是？”

　　陈妈将洋娃娃放在了另一个房间，温玉绾也跟了过去。

　　那是一间婴儿室，里面有很多的洋娃娃。

　　陈妈解释道：“这间屋子是囡囡小姐的，少爷亲自给她布置的，囡囡小姐从小就住在这里，少爷一点一点将她养大，那时候司令上了战场，老夫人病倒了，囡囡便由少爷照顾，一晃眼，囡囡都长大了！”

　　“陈妈，囡囡不是司令的女儿吗？为何谨之却一直在照顾她？”

　　温玉绾听医院的同事说起过囡囡是由徐谨之带大的，因此，囡囡的身世也被他人加以揣测。

　　“囡囡那时谁都不让抱，整日的哭闹，司令又在前线，无法抽身回来，也是机缘巧合下，少爷抱起囡囡，她就不哭了！之后，少爷便将囡囡带了回来，由他亲自带到了现在。”

　　温玉绾忍住眼睛的酸涩，伸手将一个毛茸茸的玩具抱在了怀里，那么小的孩子，他又未成婚，他到底如何将囡囡带大的？

　　“小姐，少爷有时坐在囡囡的屋子里一整天，囡囡总是缠着他，问他妈妈去了哪里？少爷也总是一遍一遍的告诉她，妈妈一定会回来的！现在，司令回来了，囡囡回了陆公馆，他更孤单了！”

　　陈妈叹了一口气，“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人耽误了半生，也不知道是谁在惩罚谁！”

　　温玉绾一个人走在街上，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陈妈所说的话，她害得陆骁被动至极，又害的徐谨之备受非议，她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带囡囡离开？

　　七月福利医院资金周转不开，程院长便做主成立慈善基金会，她要向社会各界人士募捐。

　　福利医院是全北平最好的外科医院，院内也有顶尖的外科大夫，这样一家顶尖医院要是关门了，该有多可惜！

　　为此，程院长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要保住福利医院。

　　张副官敲门进来的时候，陆骁的办公室里已经被烟雾笼罩了起来，他打开窗户，让烟味散一散。

　　他们这几个副官里，就他跟着陆骁的时间最长，陆潇一遇到棘手的事情便会使劲的抽烟，这几年，烟抽的越来越凶了！

　　他忍不住还是规劝道：“司令，老夫人不让您抽太多的烟，您还是少抽点！”

　　陆骁放下手中的烟，“什么事？”

　　“周六，福利医院的程院长设立慈善基金舞会，邀请您过去。”

　　陆骁接过请柬，看了一眼，“程院长的面子自是要给的，告诉她，我准时参加！”

　　张副官出了办公楼，便在院子里遇到了于侍卫长，他见张副官表情淡定，便知司令今日没有发火。

　　“哎！老张，司令今日可有发脾气？他看起来怪不怪？”

　　张副官摇了摇头，侍卫长一阵的疑惑，他那时因为军部的卫生没有打扫干净，司令便让人打了他十军棍，他以为司令又“犯病”了，便一直躲着他。

　　今日张副官又说司令好好的，“难道是我想错了？”

　　“老于，你到底要说什么？”

　　“老张，你发现没？自从夫人走后，司令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有时还在跟你好好的说话，可下一秒手里的文件就朝你砸过来了”

　　张副官盯着于侍卫长，那眼神略有深意。

　　“老张，你也感觉到了，是吧！”

　　“老于，没事别瞎琢磨，小心惹祸上身。”

　　陆骁在百乐门有一红颜知己百薇，她是百乐门风靡一时的头牌歌星，陆骁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去百薇那里喝几杯。

　　舞台上，白薇唱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陆骁则坐在下面独自喝酒。

　　在一曲歌舞结束，白薇扭着水蛇腰走了过去，“哎哟！什么风把陆司令吹到百乐门来了！”

　　陆骁手里端着酒杯，翘着二郎腿，神情慵懒，“西北风！”

　　白薇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风情万种的她拿起桌上的白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我可要感谢今日的西北风了，要不然司令还吹不到我这里来！”

　　今日的酒有些辛辣，喝到嘴里的时候有些拉嗓子，白薇看着陆骁，他今日似乎是有心事，看他连身上的军装都未换下来，便知道他遇上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司令可要去我那里坐一会儿？”

　　陆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端了眼前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张副官并没有出声阻止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陆骁的身后。

　　有时候，人确实需要大醉一场，白薇也在陪他喝酒，这些年，只要他心情不好，他都会来她这里喝上几杯，这酒一喝下去，好几瓶就都见了底。

　　百乐门有客人住的房间，白薇扶他去了客房里，张副官给他脱了军装外衣，白薇从外面端了醒酒汤进来。

　　“张副官，你下去休息吧！司令这里我来照顾！”

　　张副官看着床上睡着的陆骁，脸上略有迟疑，白薇笑着说道：“你还怕我吃了你家司令不成？”

　　“那就辛苦白小姐了！”

　　张副官走后，百薇将醒酒汤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摇了摇陆骁，“司令，司令，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陆骁此时一把抓住白薇的手腕，“温玉绾，你既然回来了，又为何故意躲着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白薇苦涩一笑，伸手挣开了他的牵制，“司令，她都走了六年了，你还放不下她，原来掉入陷阱的人一直都是我，你费尽心机要保护的人是她，可是她还是离开了你，你说这何尝又不是你的报应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白薇打开屋门走了出去，随后，陆骁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掀开被子起身拿起衣服走下了楼。

　　张副官已经等在了外面，他知道陆骁从来都不会在外面过夜。

　　暮色之下，张副官开着车子，他知道陆骁要去哪里！

　　此时整个胡同很安静，连一个闲杂人都没有，陆骁就坐在车里看着还亮着灯的四合院，他也不进去，只是坐在车里简单的吸着烟。

　　“司令，既然夫人回来了，你和夫人还有什么说不开的！”

　　陆骁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她脾气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她都可以狠心抛弃囡囡，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夫人那时年龄小，受人蒙蔽也情有可原，如今她都回来了，司令何不亲自见一见夫人？”

　　“回军营！”

　　张副官知道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由他来收拾残局了！

　　程院长的舞会来了很多上流社会人士，这其中也有很多慈善家，他们有些人戴着面具，有些人没有戴，因为这次主办舞会的人是程院长，医院里的员工都到场了。

　　温玉绾本来找了借口不去，但是程院长却告诉她一定要去，她也只好答应了。

　　舞会上的各界人士都带了女伴或者太太，温玉绾没想到陆骁也来了，她拿了面具戴在了脸上，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袍，上身搭配着一件白色的披肩，长发被她挽成了发髻，淡雅的妆容很贴合她今日的穿着。

　　程府面积很大，程院长的父亲是北平叱咤商界的传奇人物，即使程老先生不支持陈院长担任福利医院的院长，但是，以程院长的能力，依旧可以让福利医院度过这次难关。

　　军方的将领也来了不少人，这其中还有方将军的女儿方知意，她是跟着方将军来舞会的，温玉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不是很熟络，但是她知道六年前方知意对她就有敌意，可是她却并不在意。

　　舞会上还有一人，那是温玉绾的三哥沈之忱，如今的三哥已不是当年的三哥，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政客，所有的人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他与陆骁见面，也是笑里藏刀的寒暄。

　　这两个人都能沉得住气，若是不触及对方底线，他们便会相安无事的谈笑风生，如果合作谈崩，那无硝烟的战争便会一触即发。

　　“陆司令，听闻司令前段时间受了重伤，伤可好些了？”沈之忱含笑说道。

　　陆骁端着酒杯，打量着沈之忱，说道：“托三哥的福，伤已经好了！”

　　“这些年司令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可要保重身体啊！”

　　“三哥也是！”

　　温玉绾无心听他们说什么，她和小白站在一边聊天，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他伸出手，“护士长，好久不见！”

　　她现在戴着面具，他是怎么认出她的？温玉绾伸手回握他的手，“先生是如何认出我的？我倒是挺好奇的！”

　　“护士长还真是个记性差的人，我夫人生孩子难产，当时可是护士长你亲自给她接生的，我记得护士长眼角有一颗痣，我也是冒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是你！”

　　“原来是许先生啊！幸会！”

　　“我夫人本来是想借着这个舞会当面感谢你救了他们母子，但是孩子哭闹，她脱不开身，他日我亲自下厨招待护士长，还望护士长一定要赏脸！”

　　“届时我一定前去，许先生亲自下厨，那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先生的手艺。”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许先生被同来的同事叫了过去，小白也去和别人跳舞了，温玉绾转过身，却碰上了不远处站着的陆骁，他们四目相对，温玉绾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害怕陆骁会认出她，她像是被魔法钉在了原地，双脚沉重的迈不开步子，她眼睁睁的看着陆骁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每走一步，她的心便猛然跳动一分。

　　今日，他并未穿着军装，而是穿了一件裁剪得体的西装，他本就生得高大，这几年又一直在前线打仗，比六年前瘦了很多。

　　他伸手，道：“可以请小姐跳支舞吗？”

　　“先生，我不会跳舞！”

　　她会不会跳舞他自是清楚的，“我可以教你。”他一向如此，容不得别人拒绝。

　　温玉绾只是知道他的脾气，她将手放到了陆骁的手中，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舞池中央，他们翩然而舞，陆骁的手揽着她的腰，他比她高出好多。

　　陆骁低头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小姐贵姓？”

　　“司令唤我南栀便可！”

　　陆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又在骗他，每次她骗他的时候，她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

　　方知意也在和公子哥跳舞，她的眼睛总是不断的看向陆骁那边，身边和她一起跳舞的人也不气馁，“方小姐，跳舞的时候可要专心一些，要不然我可会难过的！”

　　方知意没有说话，她转过头使劲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陆司令可是不喜欢心事全写在脸上的女人，司令和夫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六年的时间你都没能走进他的心里，看来他应该是不喜欢你。”

　　“杜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者，司令喜不喜欢我，那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嚼舌根！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媳妇儿，省得出来祸祸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