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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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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的突然靠近着实吓到了明朔,也让他怀疑管家并没有跟于映央交代自己的那些禁忌。
好在,此时诊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Beta带着一摞报告走了进来,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他们对面。
对方看了于映央一眼,并不意外他的情绪波动,垂眸翻阅着手里的报告,随即艰难发出中文字音,“Yingyang……的腺体检测结果就在这里了。”
随后,摩尔医生简单地向明朔交代了于映央的病情——
腺体体积偏小,发育痕迹不明显,也有可能是在发育早期就出现严重创伤导致萎缩,整体的颜色偏暗,没有弹性,亦无能力分泌信息素,这几乎是……
对面欲言又止,明朔便客观地补充,“是一个发育畸形的腺体。”
“是的,”医生看了看望着书架发呆的于映央,又用略带抱歉的表情看着明朔,“依目前的状况,就诊人的腺体是没有能力分泌信息素的,可身体的其他性.器官想要发育,就需要腺体器官给予他相应的支持,像是Omega的孕腔与大脑感知异性信息素区域;长远看来,Yingyang的健康也会受损……”
医生继续滑动鼠标,面向于映央和明朔的屏幕上出现几张表格,“综合考量就诊者当前的身体状况和研究所认可的治疗手段,我们提供一下三种方案,治疗周期分别是1年,3年和5年,治疗难度和痛感体验也随着年限的增多而趋向保险与缓和。”
明朔无心对比这些方案,他的心思被工作事务牵引着,再难专注,只好选择最具效率的选项,“就1年那个吧。”
医生用铅笔在就诊意象表上的某处划了线,随后告诉明朔,“鉴于就诊人已满20岁,这些决定应当由他本人同意后再施行,所以等他下次过来就诊,我们会再跟他本人确认一遍。”
明朔则一把将手机揣进西装内袋,捞起身旁不再哭泣只是发呆的于映央,跟医生告辞。
明朔将很厚一沓报告握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覆上于映央的后腰,经过他外侧手臂和身体的空隙,将他整个人固定在自己身边;然后,明朔借着他脚下若有似无的力量,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出研究所,放进私家车的后座。
这段记忆并没有保留在于映央的脑海,他是过后在明氏集团的企业推送中看到了自己的就诊照片,以及所谓“新闻爆料”的简短描述,才慢慢拼凑出自己离开实验室的这段经历。
报道上写,明朔虽然在事业上一丝不苟,私下里面对亲属则分外体贴和耐心,对自己身份微妙的弟弟更是疼爱有加。这位准接班人仅仅二十五岁,却表露出相当成熟稳妥的姿态——
鲜少有人知道,明朔在中途下了车,冲进服装店重新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并将刚才于映央接触过的衣服留在了试衣间,由工作人员干洗清洁后送回他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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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后半段,雾市又下起了雨,这次的雨势稍大了些,街上逐渐出现挡着眼睛奔跑的行人。
于映央的意识慢慢恢复,见明朔依旧坐在副驾驶,给他留了相对宽阔的空间,于是他偷偷查看刚才在诊所填表时缓存到手机里的「当日运势」。
遗憾的是,于映央今天的运势一般。
幸运色为蓝色和红色,可他偏偏穿了奶酪黄的卫衣配黑色牛仔裤……更别提那条“忌外出、忌寻医”的忠告。
车子又走了好长一段路,走到窗外的雨都停了,阴云却毫不松懈地遍布天幕,他们的车终于在一处用中英双语写着“明氏集团”的建筑物前停稳。
明朔下了车,好整以暇地整理衬衣衣襟和西装袖口,又从容地从兜里掏出一副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抬腿走进白色建筑。
从前台到迎面碰上的员工,无不向他点头问好,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Omega,对他的身份心领神会,跟同伴交流眼神。
直到走进电梯,明朔才发现于映央也跟来了,他愣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很快又变回波澜不惊。
“待会让司机送你回公寓。”明朔说,果断地安排了于映央的去向。
“好的,”于映央也有些懵,“谢谢……”
初来乍到,他默认自己就该跟着明朔,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工作场合,他跟来干嘛?
已是午间,顶层办公区人员闲散,常见三两员工簇在一起上吃沙拉,也有人抓着外卖三明治,边敲键盘边大口大口地啃。
明朔没有午休的概念,走进办公室就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于映央就坐在办公桌对向会客区的沙发上,十分自觉地假装透明。
明朔忙了一阵,余光里框进一个晃来晃去的身影,他的办公室装潢简约,白墙黑砖,其余陈列均采用灰黑色系,那抹土黄就异常碍眼。
“怎么了?”明朔抬头,略显不耐。
于映央站起来,脚步很碎,蹭到他桌边,“哥哥,我想上厕所……”
明朔对他的小心翼翼感到无语,仿佛自己是什么油盐不进的冷血动物。
说实话,于映央才是那个占据着绝对主动地位的人,他还卑微上了?
“去。”明朔打发他,于映央就迈着碎步溜出去了。
明朔就职于明氏集团设立于雾市的支线公司,这里也是明氏在欧洲市场的总部,是云港大本营的重要分支。
明朔的本科和研究生均在雾市完成,集团的欧洲版图也随之发展,如今已经占据了明氏集团全年创收的35%,足矣证明这位年轻Alpha的决策与领导能力。
整座楼都是明氏的资产,设有独立卫生间,包容各个群体。
于映央解决了内急,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洗手台上方的镜柜里无限量地为AO提供阻隔贴和抑制剂,也为女性员工提供卫生用品。
所有物品都安安稳稳地放在收纳盒中,盒上贴着标签,说明内含物:没有闪烁其词的代指,而是直白地阐述,欢迎员工自行取用。
从卫生间出来,于映央开始仔细地观察办公区,AO的分隔界限并不明显,也就显得Beta群体不算突兀。
工作场合,AO会佩戴抑制贴,即将进入易感期或雨露期的员工则在桌沿贴上标识,这样异性同事就可以根据情况来安排工作沟通,不给人压力,也避免意外发,情这类尴尬的局面……
于映央暗暗地想,等到自己大学毕业,也要找个类似政策的公司工作,这里的氛围太好了!
回到明朔办公室时,对方带着耳机开线上会议,丝毫不受他的干扰,连眼睛都没抬。
于映央很识趣,乖乖坐回沙发,等待着明朔的司机来接他回公寓。
明朔的会议似乎进展得不太顺利,过了半分钟,就见他一手抓着签字笔,随说话的重点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叩击声越来越紧凑。
于映央忍不住侧目,Alpha的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寒霜,鼻梁高挺,嘴唇偏薄,架在那之上的眼镜片闪出一线冷光。
“确定吗?”明朔操着一口标准的英腔,吐音清晰标准,堪比听力教材,“……那么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第二季度的询价量下降,但采购量却显著上升,我们明明增加了营销投入,请问这笔营销花费具体用在了什么地方?”
不久,明朔便结束会议,摘掉耳机,又像个机器人一样回归到摞成小山的文件上。
唯一难受的是,明明去过卫生间了,Omega仍在他的余光里沉默地晃动,对他形成无声的干扰。
“又怎么了?”明朔忍无可忍地问。
“我,能连一下你办公室的WiFi吗?”于映央再次站起来,杵在沙发前面,像小时候见过的商场门前的那种随风飘摇充气玩偶。
他刚到这里,没来得及办理当地的电话卡,犹豫再三只能打扰明朔。
明朔捏了捏眉心,“你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在我办公室门口待命的助理,无论是WiFi还是卫生间,或是你饿了想吃东西,尽管吩咐他,他会给你提供帮助。”
顿了顿,明朔说:“目前整个集团目前正在媒体和审查团的密切观察中,不能出一点差错;公司的员工这个月连续加班,每周能休息半天就不错了,我对他们感到抱歉的同时也希望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把事情搞大,把媒体与民众引进来,我们本不用这么辛苦……
都是因为你!
然而,于映央却没有表现出明朔预想的得意亦或是难堪,只轻声问:“这件事也影响到哥哥这边了是吗?”
他放下手机,走到明朔的桌前,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明朔想要质问,却不愿显得咄咄逼人。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是否无辜,他们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这个时候再去追于映央的责,只怕会让Omega自尊受挫,再跟媒体说些有的没的,造成的后果就又得是他们来埋单。
既然吃过了舆论的亏,他就不会允许自己和集团重蹈覆辙。
明朔定定看了于映央一阵,在心里感叹这个Omega的演技真是好,随时随地都能进入表演状态,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可怜相,让不明事理的大众自觉站在他那边……
“Ben,进来一下。”明朔按下电话热键。
不出五秒,办公室的门就被秘书推开了,“Shawn,你找我?”
明朔朝于映央晃晃手指,“照看好他……”
“好嘞,”秘书是典型的东方面孔,皮肤略黑,身材健硕,朝着Omega露出一口白牙,“于先生,请跟我来。”
于映央没搞清楚状况,嘴唇嗫动,“可是……”
明朔看着文件,头都没抬,“跟他去吧。”
于映央也只能被秘书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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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映央的理解里,自己和明朔的积怨不该这么深。
毕竟当时他也只是参加了一个简单的采访,记者是位Omega,义愤填膺地告诉他:“你只是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现状,呼吁医疗机构对你伸出援手而已,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你还这么年轻……”
于映央想起于谨温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人总得为自己搏一把”,于是答应采访邀约。
该说的他都说得很明白,身患罕见腺体疾病,向大众寻求治疗手段,费用他可以自理……当然,太高昂的也不行,他没什么积蓄,明泊舟和于谨温也没给他留下什么遗产。
硬要说的话,债务还是有的,所以他不得不把高考后得到的奖金掏出来,暂时堵住了窟窿。
事实证明,人在困窘时会丧失部分判断力。他忘记了记者所在的媒体公司正是近些年策划了多场舆论风暴的业界“炒作圣手”,以发布博人眼球的新闻标题著称,在清白的人沾上都得惹一身腥。
求助新闻发布没几天,明氏集团就遭到了广大民众在线上线下的联合抵制,非要帮他讨个说法。
“这个孩子高低也算半个明家人,明继韬既然知道他身患重病,怎么不给他治?”
“M集团不是每年几个亿几个亿的搞慈善吗,怎么到了小映央这里就开始装死?”
“明继韬肯定是还没原谅小儿子呗,再说又不是自己家的人,他凭什么帮着治病,明继韬又不是菩萨”
“楼上别太共情资本家了……于映央的事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他们就是在利用这个可怜的孩子来泄愤,真是黑心!”
巨大的信息洪流让于映央感觉恐惧,缩在出租屋里好几天不敢出门。最后明继韬竟然主动拜访,提出可以帮助他治病,供他读完大学,也算完成了过世儿子的心愿。
明继韬还说,只要于映央答应配合他们完成一些媒体采访和拍摄,明氏的舆论非议也会得到缓解,一举两得。
于映央信了,磕了头认了亲,又听说雾市有全球顶尖的腺体研究所,可以为他治愈疾病,也抱有对明朔的稀薄的私心,毅然踏上了这段未知的旅途。
结果,到头来告诉他,他又成了拖累,又惹人嫌了啊?
他明明做梦都想摘掉这个标签,所以才特意找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想要重头再来。
啊,妈妈,我不懂,这下算我搏到了吗?
怎么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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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朔度过了一个繁忙的下午,两场线上会再加两场线下会,喝了杯咖啡,继续半小时的创意脑暴。
再次看向时钟,已是晚间七点半,头顶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玻璃上印出淡黄色的晚霞。
明朔揉捏眉心,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按下热键。
“Shawn.”秘书接起。
“于映央呢?”明朔问,“司机接到他了吗?”
“司机?”秘书声线上扬,明显感到困惑,明朔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把给于映央叫司机的事抛在脑后。
或者,他也根本不为这种事挂心,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0.1秒,又被其他工作掩了下去。
“于先生现在正在茶水间呢。”秘书告诉他。
明朔习惯性地道谢,切断通话,想了两秒,又给秘书拨回去,“于映央吃饭了吗?”
“好像没有吧……”秘书说,“他问我要你办公室的WiFi密码,我告诉他因为是总裁办公室,外来人员无权使用,他就去茶水间上网了。”
明朔默了一会儿,秘书便询问,要不要帮他们订餐。
“不用,谢谢。”明朔又切了通话。
此刻,顶楼除了总裁办公区,其余空间都熄着灯。
接近茶水间,能看到高脚凳上背对着整个办公区坐着的Omega,玩手机玩到入迷。
虽然没有刻意压着脚步,明朔也没刻意制造声响,缄默地立在茶水间外沿。
快节奏的音乐混合人声从于映央注视的屏幕中传出:
“Alpha总说工作忙,不想照顾Omega? —— 渣A!”
“Alpha将自己的无能归因到Omega身上,企图精神控制?——渣A!”
“Alpha总让Omega等待,甚至让Omega饿肚子?——绝了,顶级渣A,Omega宝贝们碰上了就赶紧跑!一刻别犹豫!”
“弹幕扣OOO,让桃小O带你找到本命天菜A,邂逅极品好男人!”
背对自己的Omega看得格外专注,瘦弱的肩膀耸动,偶尔发出两声嘿嘿傻笑。
不得不说,某个瞬间明朔有些慌了。
暂时还不能让于映央跑路,他们还得接受两家媒体的专访,彻底打破兄弟不睦的谣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