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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烈火 ...

  •   那天何安的手疼得可怕,眼睛酸到睁不开,像是有火在烧。
      “安安你怎么了?”她开门进宿舍的时候,苏荷属实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你怎么把口红擦得满脸都是啊?”
      嘴唇还留有余温,何安欲言又止,任由泪水打糊着妆。苏荷抢住何安的手,手上鲜红残乱如血,“手这么脏不要碰嘴,我拿毛巾给你洗洗。”
      温水毛巾洗得何安平静许多,苏荷趁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黄粱闹矛盾了。”
      “怎么回事啊。”
      何安闭口不谈,只是看向窗外,苏荷便没有继续追问。
      夜黑得可怕,如盖了一层浓烟,看不见星星和月亮。消防车的警笛打破了学生公寓的静。
      黑夜被零星的白炽灯点燃,继而整栋楼都亮了,学生从室内走到了阳台上,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嘈杂,像是烈火在燃烧。
      “是宿舍楼附近的丽华公寓着火了!”
      “什么?丽华公寓!黄粱就住在丽华公寓!”何安的心一下子乱了。
      “不一定这么巧吧,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何安想不准黄粱要是接通了电话她能说些什么,那一巴掌打得属实响亮,现在回想起黄粱湿红的眼眶她还是心如刀绞。可她只是希望着对方接通,哪怕最后无厘头解释一句“我打错了”,知晓黄粱的平安总比维持可悲的颜面重要。
      可对方没有接通,一连三个电话都是这样。何安感觉自己胃痛得要昏过去,她发微信给黄粱说:“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真别生气了。”
      依旧没有回复。
      外面的声音愈发焦灼,何安急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当即推了门冲出去。
      “何安!门禁!”
      寒风扎得皮肤生疼的时候何安才意识到她甚至连外套都忘了穿,天边是一片烧红,更远是无尽的黑。
      世界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混杂着穿梭来往的车辆。
      跑过了美食街,何安内心无助更甚。
      “哎呀,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你没看到看刚才被抬出去的,烧成了那个样子嘞。”
      “是的呀,看样子还在上大学嘞。不知道家里怎么突然着火了。”
      何安听得清楚,眼泪默不作声地流了下来。
      冲天的火焰灼伤了夜空,星星躲了起来,月亮蒙上了面纱。
      上海的夜她空有热闹的外表,每个人都是寂寞孑然。
      四周是通明的灯火,唯有这栋楼是暗着的,空洞、深邃仿佛在传达着先知的告示。
      先知说:我们的生死无关紧要,时光是长河,身处其中我们只能自生自灭。
      “黄粱被火烧成那个样子,她疼不疼啊!”何安心揪,攥紧了左手。
      “何安?”
      何安抬头,先闻到一阵熟悉的香。
      “黄粱?”
      “你怎么在这儿?”
      何安错愕:“刚才着火的那一家…不是你?”
      “不是啊,我家在后一栋楼。”
      “黄粱!”
      “怎么了…”
      风吹散了稀薄的烟,明月撒下清辉,映得黄粱一身剔透。何安看着她如花似月的脸庞只觉真真假假,下意识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没事就好。”
      “你在担心我?”
      何安有些懊恼黄粱就这么揭开了她的面纱,但她无力反驳,心是热烈的火焰,焚烧的疼痛麻痹了酸涩苦楚,何安只感到浑身滚烫,一股气要爆了出来。
      “我…我他妈担心死你了。”
      未等黄粱回复,何安抢先吻住了她的唇。热浪冲顶,压得何安无法呼吸,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离开黄粱,就像是飞蛾扑火。
      黄粱抵开了何安,她一下子清醒了,大口大口喘着气。黄粱见她浑身都在随着呼吸颤抖,仿若方才淹而将溺。于是再一次抱了她过来,拍她的背。
      “呼吸慢一点,冷静,冷静。”
      何安整个身子都软了,瘫在黄粱怀中抑制不住地呛气。
      “别哭了,让别人看笑话。”
      何安顿时安静下来了许多,趴在黄粱耳边轻轻喊她。
      “黄粱。”
      “我在。”
      “你爱我吗。”
      黄粱被问得措不及防,在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才缓缓答道:“爱。”
      “我也爱你,我爱你爱得一塌糊涂。”
      她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对何安说什么好。
      “黄粱。”
      “怎么了。”
      “我爱你,我爱完你我就去死好不好!”
      “安安,我要你活着。”
      何安揪住黄粱的双肩,任由眼泪下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安安,到了宿舍门禁点了,你今晚住我家吧。”
      ……
      冷水浇灭了何安的燥热,洗完澡出来只觉神清气爽。看见黄粱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房间里整洁得像是五星级酒店。
      “我睡沙发吗?”
      “不,你睡过来。”
      “我睡觉习惯不好。”
      “没事,我不嫌弃你,”黄粱似乎有意调侃,故而在话末加上不重不轻的一声“宝贝儿”。
      回想起自己在楼下的话语,何安羞红了脸,可她并不后悔。真挚的话语也许是因为情绪的助推才说出,但人应当有承认自己行为的勇气。
      何安坐了上床,黄粱却忽然起身压到她上位。
      “还算数吗?”
      何安只感到身体里又有一股火要烧起来了。
      “我真金不怕火炼。”
      黄粱怼住她的唇,扣着她的手按在床头。
      “黄粱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啊,像小星星一样,两个眼睛一闪一闪的。”
      “黄粱,你爱我吗?”
      “什么?”
      “你爱我吗?”
      “我说过我爱你。”
      何安搂紧了黄粱的腰。
      “那你咬我啊…”
      何安怀疑黄粱是想把她挤进身体里,向来波澜不惊的黄学姐此时呼吸都在颤抖。浑身的湿热让她眼神涣散,只感到黄粱的头发垂在脸上,暖暖的。
      “难受要跟我说,我也是第一次。”黄粱手伸向了何安小腹。
      “行吗?”还是试探性的询问,黄粱并不敢继续下伸。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右脸的红肿没有消去,何安便轻轻地抚了上来。
      “脸还疼吗?”
      “不疼了。”
      “嗯。”
      黄粱愣住,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收回。
      “算了吧。”
      正当她打算起身之际左手被何安猛然拽住。
      “我不觉得这可耻。”
      窗帘被拉得更紧了,集结火焰在室内燃烧。那厚重深沉的烟,是爱,像雾,触手可及又虚幻飘渺。
      撕裂的疼痛感让何安失声叫了出来,黄粱忙说对不起。
      “没事,就当我还你的。”
      何安感觉如在自焚,点燃了内心,将酸涩烧成灰,去炽烈地爱着黄粱。
      ……
      烈火灼烧过的天空残留着烟云,群星拢起月亮,护住了一抹皎洁。于是过了中秋的上海今夜再一次温柔,是月亮在用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星星,隔着一层烟霞、趁着世人不注意吻了上去。
      清辉撒皓月,素明照流星。何安打开了窗帘。大道上是车行不息,屋内是静谧的光。
      对面的楼层漆黑,发生火灾的地方空洞,仿佛巨大的野兽张开了口。
      “ 黄粱,你说为什么有时候我走在路上看见一栋楼是黑的,会想要进去把灯全部点亮?”
      “因为你是小天使啊”
      “我总觉得那里发生着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喜欢听故事吗?”黄粱拉住何安的手,月光打在何安的脸上,那双原本锋锐的眼现在看起来是如此柔和,“我讲给你听,月亮和星星的故事。”
      ……
      “黄粱,黄粱…”
      虚弱的声音喊醒了黄粱,她睁眼,看见何安蜷缩在被子里打颤。
      “怎么了这是?!”
      “胃…胃疼。”
      开灯发现何安的半边枕头被泪水浸得透湿,凌乱的头发遮着脸,一边喊疼一边哭。
      黄粱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急得也下了眼泪。
      “怎么办啊,我家没有药。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何安见她心急,忍住疼痛抬头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习惯了。”
      “嗯。”黄粱赶紧收回了窘态。
      何安看她手足无措,像一个被罚站的小女孩,忍俊不禁。
      “哎呀,真没事,你去药店里帮我买瓶整胃丸我感谢你一辈子。”
      “怎么能瞎吃药,也得知道为什么胃疼吧。”
      “没事,我以前胃疼就吃的这个药,今天住你家,没带药在身边。”
      “你的胃经常性的不舒服吗?”
      钻心的疼痛让何安顾不得说请,一把推开了黄粱:“给我买药!”继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婆娑着泪眼看向黄粱:“求你了。”
      黄粱当即套了外衣出去,披着星夜往药店赶。
      何安汗泪浃肤,起身开了窗户吹风,见得一轮明月。
      黄粱回来的时候何安又睡着了,黄粱关了窗户,拍了拍何安:“把药吃了再睡,免得过会儿又疼醒了。”
      “嗯,”何安半梦半醒,看见黄粱端着水,在小夜灯灯光的氤氲下如萤火映璧,疼痛减弱了几分,“谢谢姐姐。”
      黄粱感到一阵暖流包裹了全身,四下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乖,把药吃了。”
      “姐姐!”何安忽然抱住了黄粱。
      “怎么了嘛!”
      “我刚才……感觉好难受好难受,我难受得快死了。如果我真要死了,我想看看太阳。”
      “我可以给予你我力所能及的光。”
      “黄粱,我好不想活啊。”
      “如果你要死,那我也不活。”
      “那不行!”
      “安安,你太任性了。人活着不止为自己,也为其他人。”
      何安盖实了被子:“我一直觉得人活着有太多的牵挂不好,欲望是痛苦的根源。”
      黄粱轻轻捏了捏何安的下巴:“可是欲望赋予了我爱你的能力啊。”
      “爱我会让你痛苦。”
      “但也会让我快乐啊。”
      何安还想说些什么,但汹涌而来的余痛让她翻过了身去。
      ……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黄粱做了黄瓜炒蛋和丝瓜蛋汤。
      “要点外卖吗?我怕你吃素不习惯。”
      “不用,我胃口小。”
      “嗯。”
      黄粱端来了另一把椅子:“吃完饭你回宿舍吗?”
      “嗯?”何安这才打开手机,发现苏荷发了几乎一百条信息。
      “愿意多陪我一会儿吗?”
      “嗯,我不急着回去的,可以陪你吃完晚饭。”
      “安安,你也可以选择和我同居。”
      “不了,那挺麻烦你的。”
      “我乐意被你麻烦。”
      ……
      何安草草吃了几口便已不愿再吃。
      “饭菜不合胃口吗?”
      “胃不舒服,吃不下。”
      “你昨晚都没吃晚饭,再吃一点吧。”
      “我真不想吃了!”
      “别耍小性子,”黄粱舀起一勺饭,“吃这么少对胃不好。”
      何安还是撇过头,一副抗拒的样子。
      黄粱计上心头,荡着勺子贴近何安的嘴:“小飞棍来喽~”。
      何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忙低头横手捂住嘴。
      “快点儿!”
      终究拗不过黄粱,何安张嘴接受了黄粱的投喂。心情开朗,胃口也好了许多,饭菜喂了大半黄粱才停手。
      “行了,我真吃不下了。”何安仰靠在椅子背上,跷着腿看着黄粱发笑,“我觉得,难过的时候我只是欠缺一个陪伴,就像你现在这样陪着我。”
      “所以你会因此爱我吗?”
      “也许。其实我舍友也会来关心我,包括我身边的亲近朋友。”何安端正了神态,“但我不会爱他们。”
      “嗯。”
      “我一直觉得他们只会附和,无法体谅。”
      “是不是因为你太孤傲了?”
      “我不知道。陪伴于我并不是万能药,只不过如果连表面的应和都没了,那我就彻底孤单了。”
      “那从今往后我陪着你好么。”
      “嗯。黄粱,我对你的情愫以前一直琢磨不清,直到烈火烧起来的时候,炽热的心告诉我——我爱你。”
      “黄粱,”何安起身勾住黄粱,“我们是两座临近的岛屿,近得只隔一层皮了。”
      “那,这样呢?”黄粱抬颔吻住何安的唇,像肆意的野火烧尽繁杂的蓬蒿——迎来了新生。
      她说,过去的你已死,现在的你依旧卑微渺小,却是一束光。
      “安安,我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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