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一次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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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良学院首日上课，现在终于落下帷幕。
几番考虑后，风祭日和打算快些回家，她只想把昨天的事情当做警告，如果待在学校又要多生事端，那还是早些回家才好。
恰巧，今天放学后，纪田和龙之峰同学都要开会，那位圆原同学应该也是，所以，今天绝对，肯定，不会遇见其他事情了！
轻松收完本就不多的东西，戴上耳机，春风吹拂，少女脚步轻盈地踏出校门，嘴上扬起微小的弧度。
一切都顺利得同想象一样。
风祭日和轻轻转动起指尖的硬币，走过大街小巷。看见揽客的赛门时，甚至愉快地打了招呼，承诺下次一定后，继续踏上回家的道路。
“我回来了。”
打开家门，轻巧地脱下鞋，放好包，回头锁好门。
今天没有忘记拉开窗帘，于是此刻，阳光洒满室内，令人软和下去，唤来舒适与温暖。
风祭日和先探头看了看父亲，见他睡得昏沉，连消瘦的五官也柔软下去，便挑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下来消磨时光。
掏出手机，是灰绿色的外壳，同她胸前的丝带一样，没有装饰，朴素的暗淡。
她熟练地登上“DOLLARS”的网站——虽说是独色帮的据点，却更像是池袋居民的留言板，
DOLLARS，作为池袋当地的独色帮之一，以发送邀请短信来发展成员。当然可以口头邀请，但网络才是重点方向。
而且，尽管是独色帮，代表色却是无色，大概是因为无色不算色彩，所以DOLLARS中，三教九流，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势力也超乎寻常得大。
不然怎么说，明明是只有成员才知道密码的网站，却可以成为池袋居民的留言板呢？
这也正是DOLLARS的特点——自由，甚至到了无规矩，可以称作散漫的地步。
它可是个连首领都不详的组织。
若非如此，某天收到短信邀请后，风祭不会选择加入DOLLARS——不受约束，随时可以退出，只是名义上加入，像此刻，就可以了解池袋正发生的大小事。
风祭刷着留言板，试图找点有用的信息，比如令她心情愉悦的笑料，很快，“来良中学”的字样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仔细地，反复确认着。
标题：来良中学门口惊现黑机车！
内容：是这样的，刚刚放学的时候，看见校门口有女生带着个混混，那混混在威胁一个穿着来良校服的娃娃脸男生，看起来很无助诶，那个男生。
然后——黑机车出现了！
一脚踢翻了混混！好帅！！！
现在嘛，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男青年，长相倒是很帅气啦……就是气质微妙地不像好人，脑子也不太正常的样子——居然在混混背上蹦蹦跳跳？
总之，黑机车赛高！！
盯着这篇留言里的某些字眼，在微妙的既视感下，风祭日和又细看了一遍。
相当顺利，感受被验证了，其中的每个出场人物都是自己认得的。
先是小小地庆幸着，等收回嘴角的笑意后，少女开始长久地，深沉地推理起，看似普通的事件下，其中隐藏的真相。
是的，真相只有一个。
——龙之峰同学太过弱小，与美少女私奔的事情终究不被同意，黑机车踹走另一位觊觎少女的混混青年，前来与龙之峰少年算账。
——那折原临也……为黑机车加油吗，还是干脆给二位的幸福未来添把火？总不能是加入他们吧？
——不对，如果加上现实不是轻小说的前提的话……
——不过，龙之峰同学虽然初看平平无奇，细想之下，完全是轻小说主角的人设嘛。
——初到池袋，先和发小重逢，然后结识陌生的美少女，最后为了迎娶美少女，要去打败拦路恶龙，果然，最终BOSS就是折原临也和黑机车吧！
——说了现实不是轻小说啊！
风祭日和思考，风祭日和放弃推理，风祭日和摆烂。
这些事，总之，大概率与少女自己无关。她放松了些许，继续慢吞吞地翻着留言板，却忽然接收到一条信息。
“今夜十一点后，60楼大道，届时将首次举办DOLLARS的集会。”
田中太郎……好像是个活跃分子，创始人吗？
什么嘛。
象征着透明色的DOLLARS办集会，这种事情要比喻的话，就是向清水里肆无忌惮地加墨吧？
盯着莫名其妙的邀约，风祭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成员不再彼此透明，不再是可以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们相见，就是脱下了保护色。
怎么想，这都是脑子一热，不考虑后果的邀请嘛。
我……是不会去的吧？
可是，似乎有很多人想参与。
一瞬间，版面上刷新出许多激动的感慨，已经有人在相约面基，高兴地，想要宣扬DOLLARS的威风。
风祭日和抿着嘴，沉默着，不断刷新着留言板，偶尔停下来，数一数大概多少人参与。
最后不数，倒不是因为数完了，而是已经数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数字。
少女踌躇着，她借着DOLLARS的透明藏匿其中，从未想过透明的，在池袋宛如空气的存在，能够真正聚集为一个实体。而她竟然也在其中，可以参与进来，真正成为人群中的一员。
热烈的氛围充斥着网站，它咕噜咕噜地，像是刚刚烧好的热水，唱着歌，冒出数不清的笑语。
——那我呢。
有声音催促着，是内心在渴望决定。
她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没有地图，左右为难，不知去向。
少女捧着不安与期待，决定以一个游戏决定结果。
一枚硬币放在掌心，阳光落下，是映着黄昏天空的湖面，她好像能从上面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见倒影里，灰色的双眼，于是，风祭日和恍惚地想：
这双眼睛，正注视着怎样的未来呢？
指尖微凉的触感，提醒风祭日和该做什么，她定好正反，旋转一圈指尖的硬币，等待命运做出决定。
硬币自指尖弹起，挟着一点少女的迷茫，质疑与希冀，乘起清风，直到它显出颓势，边缘闪烁着确定的光芒，少女不曾眨眼，这种时候，她只擅长这么做。
它开始坠落，随后缓缓加速起来。成为一道残影，落地之前，少女一把将其扣在手心。
风祭的目光停在手上，几天前的绷带早就拆下，那里的伤口也快要愈合。
她闭上眼。
尽管因为紧攥着硬币，她能感觉到硬币浅浅的凸起，正如手心处交错的脉络，但，想要真正地看一眼。
灰褐色的眼睛睁开半晌，缓缓聚焦时，还是一片的晕影。
她啪地一下合上手。
短暂地，作为一名等待判决的犯人，风祭飞快地回忆着时光，但搜肠刮肚一番，还是吐不出半分忏悔的话语。
于是，她决定坦然地面对结果。
打开手，少女眼前，命运向她微笑，进而降下谕告。
——是正面。
——没有错。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任由硬币映出少女眼中亮闪闪的光芒。
但现在，离十一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风祭日和轻声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去准备晚饭，更准确地说，是去消磨时间，兼带填饱肚子。
她站在厨房，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时也只是皱皱眉，打开钱包时，却发出了今晚第二声叹气。
——今天结束后，一定，一定要去找兼职。
对付出一顿晚饭后，她端好父亲的那份，向房间走过去。
尽管已经放轻了脚步，不过走近父亲的瞬间，风祭苍太睁开略带浑浊的双眸，醒了过来。
“……是日和啊。”
他很快笑了一下，推开上半身的棉被，用手撑着，堪堪靠墙坐起来。
“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交到朋友了？”
“……是的，晚上要出去一趟。”
听见女儿略带犹豫的话，男人没有多余的怀疑，又笑起来，在为女儿高兴那样，眉眼舒展，连瘦削的脸也平坦下来。
“玩得高兴就好，不用管我。我啊，只要看见日和过得好就放心啦。”
他的线条又尖锐起来，在微微西沉的夕日中，几乎形销骨立。
“……”
这种时候，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尤其是，这是个谎言。
少女恍惚地想着，回忆起父亲在母亲面前不着调的嗓音，在空中打着旋，绕着圈。
——是啦，我们……是父女。
“啊……嗯。”
“那，今天不早了，日和还要准备吧？”他轻巧地将问话抛过来：“走吧，还是说，要陪我玩会吗？”
她与父亲的目光对上，在几秒的寂静后，冷淡地垂下眼睛，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晚，少女换上便服，耳机在发间并不显眼，至于灰黑的外套略长，遮住苍白的手腕，袖口漏下丝带，她把拉链拉到顶上，只露出一点白色的内搭。
风祭日和隐匿在黑色的夜中，最后在路灯旁，亮眼的光下站定。
到了，60楼大道。
这条白日里繁华的街道，夜里也还有不少人。上班族们有气无力地走过，主妇们享受着难得的夜晚时光，年轻的学生蹦蹦跳跳。那么多的，五彩斑斓的人聚集在这里，如同鱼群，以商业街为中心缓缓回旋着。
她看不出来往人群中的DOLLARS，但反而因此充溢着不知名的喜悦与安全感，也更快确信，这迷离的氛围中，即将刮起无色的风暴。
此时，自己不再是人群中的异类，而是风暴中的，一缕最微小不过的流风。
少女打开音乐，头戴耳机，随着震耳的音乐响起，她将手插进口袋，随鼓点迈入人群，脚步轻快，眼中漾起高光，心脏不住地尖叫，为无色的透明高呼。
离十一点还差一会，她随人群飘荡，随波逐流。
有一辆面包车不起眼地停在路边，风祭日和不经意瞥了一眼，却与副驾驶座上戴针织帽的青年——门田京平对上眼神，想来，他大概也在打量着此刻，缓缓聚集起来的人潮。
对方面容坚毅，有着显而易见的成熟感，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给人以三十多岁的可靠感，正偶尔因为后座传来的阵阵欢快交谈，散发着家长般的无奈。
风祭日和两眼微微眯起，弯下眼睫，冲他笑笑，对方征愣一下，同样勾起一个令人安心的浅笑。
——“哎呀——小田田刚刚笑了对吧？”
——“难道DOLLARS的集会里还会出现……！”
——“狩泽，游马崎，只是之前帮助过的人——”
在人流里行走，渐渐地，听不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直到某刻，她停下，站在交叉路口，在内心倒数，等待着十一点的到来。
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许多手机震动了起来。
尽管耳机孜孜不倦地播放着音乐，但邮件提示音依然不绝于耳。吵闹的铃声逐渐混合成混沌的声响，回荡在半空中，如同某种生人勿近的警告。
少女站在街头，拿出手机，并不着急看上面的消息，而是举目四望，愕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人都正阅读刚刚发来的短信，
夜色中，亮着微光的屏幕本应格外显眼，但现在，千千万万的荧屏聚在一起，照亮了整条街道，那么不巧，原地呆愣的几位才会是最显眼的。
龙之峰同学就站在其中一位身边，手拿放着亮光的手机。
有几位路人看完消息，便私下扫视，定在那些不知所措的人身上，摆出虎视眈眈的模样。
“现在没有在看手机的就是敌人。不用出手，只要静静地盯着他们就好了。”
谨遵邮件上所写，风祭打量着龙之峰同学那边。平日里，总是显得软弱的表情没有挂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称呼为坚毅的模样，但是，比起之前保护圆原同学时，他的表情里，掺上了其他东西。
龙之峰看上去很冷静，盯着身旁穿着绿色职业装的女性，直至她尖叫起来，少年的面孔却依然柔软，没有惊愕，没有恐惧，只有隐隐约约的光，将半边蒙在阴影中的面庞上点起火焰。
她后退，把自己藏到人群里。
——龙之峰同学，不太对劲。
——今夜突兀的集会，奇怪的邮件，龙之峰同学对面，没有收到邮件的女人。
——龙之峰同学的样子，就像是早有预料。
脑中的思绪缠作乱麻，她紧盯着此刻忽然陌生，尽管原来也不熟悉的同学。
周遭的人群躁动起来，风祭垂下眼，收拢起刚刚的记忆，继续随波逐流。
至少，至少以昨天的他，风祭日和相信今天的龙之峰帝人，她相信少年不会伤害他的友人。
那就足够了。
不加遮掩的脚步声走来，少女的名字在嘈杂间响起。
等到那人走到背后，在人流间，风祭停下，没有回头，精准地念出来人的名字。
“折原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一次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