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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宅院心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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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浮躁散去,夜深人静,最引人深思。
晚风吹拂草丛,月光透过花枝,隐约可见一只鸟静静在枝头打盹。
小池宛若一面明镜,柳条在风中摇曳。花草上沾了浓浓的露水,次日清晨便会在初日下熠熠生辉,乘光而去。
茫茫夜色中,一个淡青色的人影由远及近,仔细一看,却是春晓。
春晓给坐上在石阶上沉思的玉昭披上一件雪白的狐绒披风。
玉昭不回头,继续望着一轮明月与花枝卿卿相依。
“叫你办的事如何了?”她淡淡问。
春晓答道,“办妥了。催兰堂的看守果然偷懒吃酒去了,才叫萧家小姐溜了进来。”
玉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春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县主,您这次是用的老太太的令牌,恐怕……不妥。”
玉昭把一双澄净若水的杏眸从夜景中抬出,“有何不妥?上个月祖母可是说了,我有什么难处都去找祖母,祖母有令牌,会替我撑腰的。”
春晓无奈,“可您这般先斩后奏……”
玉昭嫣然一笑,“反正又不止一次了。”
春晓:“……”
得,摊上这么个主子,当丫鬟可真难。
“县主,夫人叫你去嫣水居。”
玉昭柳眉轻挑。
想来柳夫人已经知道她干的事了。
“走吧。”
玉昭换上一件粉色毛绒披风,随春晓走了出去。
露水微寒。
“夫人,县主来了。”
楚夫人细眉一挑,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抓起一本诗集假装来看。
“见过母亲。”
“你今日很威风嘛。”虽是这么说着,楚夫人语气却不含丝毫怒意。
玉昭厚着脸皮道,“母亲过奖。”
楚夫人瞪她一眼,询问道,“催兰堂的看守是你换的?”
玉昭乖乖承认,“是。”
楚夫人笑容渐浓,“陈平是几十年的老人了,你不怕下人有怨?”
玉昭杏眸圆润,竟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做错了事就要罚,今日他竟放一个外女进后院,谁知那外女是否有非分之心。他这么做,要么是蠢,要么是坏。如果不罚他,他就更加胆大妄为,万一再倚老卖老,挤兑他人,或者被其他人模仿,那院子就乱了。”
楚夫人看向女儿的目光越发慈爱欣喜。
“小丫头,还挺有理!”
屋内几个丫鬟都不禁莞尔。
楚夫人治下有方,奸仆必惩,对忠仆却十分忠厚。
楚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紫寒一脸喜色,“县主是个明理的,可叫夫人欣慰了。”
玉昭机灵地来了一句,“多亏母亲教得好。”
“就你嘴甜。”
一旁的春晓看了也不禁高兴。
其实柳夫人早已盯住陈平,只是想给玉昭一个机会罢了。
玉昭果然不负所望。
月色柔和若水。
都说“高宅大院内,人心深似海”,嫣水居温馨和谐,另一处偏小的庭院却冷寂得多。
“二夫人,娇小姐又病倒了。”
楚玉娇的丫鬟清秋急匆匆来报。
楚二夫人心头一惊。
“快,请太医。”
楚老太公在几十年前分了家。
当时的楚二公子在游山玩水时染上风寒不幸去世。
二房无成年男丁,临时决定二房女眷同大房一同居住。
三房迁至湖州为官,四房迁至扬州经商,五房迁至成阳,游手好闲,如今已渐渐没落。
后来二房有了自己过日子的本事,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掩示,分家的事没再提起。
二房远不如大房人才济济,楚二老爷人到中年依旧未中举,他除了读书也没别的本事,愚笨软弱。
至于二房的三位公子楚寒、楚清、楚沐,更加惨不忍睹,花样百出。
长子贪财好色,次子嗜赌成性,三子惹是生非。
奇葩,奇葩。
二夫人只得一女,还是个病秧子。
她自负命苦,没日没夜地与丈夫抱怨,见楚旭威风凛凛,楚昱才华斐然,楚玉昭玲珑聪慧,好生羡慕。
每次楚行远对儿子产生不满,侧眼瞅瞅隔壁二房,都觉得自己受上天眷顾,幸甚至哉。
那些个不满随之烟消云散。
家庭和睦。
夜已深。
原本晴朗的天忽然下起倾盆大雨。重云掩住月光,黑压压的一片。
滴哒——滴哒——滴哒——
硕大的雨珠敲打着荷叶。
楚二夫人沉着脸。
她十分焦急。
每一滴雨都像打在她的心上,刀割般痛楚。
雨声自有许多人聆听,那泪珠的声音呢?可有谁听过?可有谁在意?
世人皆觉雨声凄凉,可它至少是幸运的。
它向整个世界宣告了它的痛苦。
它有机会向整个世界宣告它的痛苦。
楚二夫人正焦急着,忽见雨中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摇摇晃晃,步伐不稳,有几分诡异。这身影瞧着很眼熟。
似乎……喝醉了酒。
楚二夫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她顾不上大雨,只身穿过重重雨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人面前。
啪!
她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下雨了。
玉昭很喜欢下雨。
她喜欢凉丝丝的雨点,也喜欢雨后的清新。
下雨了。
萧府的某个小屋内,萧亦明紧紧咬着牙,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按着腿。
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