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继兄身边做咸鱼》横山主

40、斗虎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围的马儿已经开始嘶鸣，四散奔逃，连带着马背上的少年们也被掀翻在地。

　　那头白虎原本是被兰时带着追杀沈二的马匹，忽见一条人影从面前飞过，当即大叫一声，将他扑在爪下，咬破胸腹。

　　兰时只看见那少年嘴里咳出几口鲜血，连呼救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气绝身亡。

　　“快上树！”兰时大喊一声。

　　众人从白虎开膛破腹的血腥场面中回过神来，转头寻着粗壮的松树，不要命似地朝上爬。

　　白虎听到身后的动静，顿时发出一声咆哮。

　　一声虎啸，震动山林。

　　兰时转身，陡然发现裴媛晕在雪地之中，急忙连拉带拽地将她拖入灌木丛中藏好，爬上了附近的一株大树。

　　白虎咬死了人，不急着饱食一顿，转头寻找新的目标。

　　沈二身旁射穿手腕的同伴，手脚不利，还没朝上爬上一丈，就被白虎的利爪抓破肩膀，拍下了树。

　　兰时听见惨叫声，猝不及防回望，白虎血盆大口大张，尖厉的长齿瞬间咬破了那人的脖颈。

　　有那么一瞬间，兰时身体发软，指节僵硬，眼看着就要摔下去，沈二睨见她不对劲，急忙朝她大喊了一声。

　　兰时听见沈二唤她，终于回了些神，咬着牙用力拽紧了粗粝的树干，更加奋力地朝上爬。

　　爬上十多米高的树杈后，她垂眸看了眼躺在灌木丛中晕迷不醒的裴媛，担忧她被白虎发现，对吓傻的沈二喊道：“朝他射箭！他不咬死我们，不会罢休的！”

　　沈二呆愣愣地垂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背着弓箭。他盯着老虎染血的利齿，颤声道：“射什么射！把他惹急了，扑上树怎么办！”

　　兰时气道：“圣上鸣鼓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们！要么今晚我们冻死在树上，要么被它吃掉，你选一个！”

　　沈二闻言脸颊紧绷。

　　此次跟随圣上冬狩的世家子弟在附近的山上都有别院，若是鸣鼓后他们还未折返，巡视的守卫也只会以为他们去别院寻欢作乐，只要圣上不召见，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上禀。

　　兰时说得对，现在正是严冬，他们就算没被白虎吃掉，也会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只有射死这头白虎，博条出路了！

　　沈二死死咬住后槽牙，拉开弓弦冲着身侧同伴吼道：“一齐朝它射箭！”

　　那三个人讷讷点头，颤着手拉弓搭箭。

　　白虎虽是庞然大物，但其身姿敏捷灵活，树上的四个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乱射一通，连个老虎屁股都没碰着。

　　兰时急得一拳砸在了树上。

　　白虎机智，见几人没了武器，更加不急着反扑，只瞪着一双阴森的虎目，围着大树转悠，时不时发出几声恫吓的吼叫声。

　　沈二冷汗淋漓，慌张转头问道：“这下怎，怎么办？”

　　沈大公子，沈行之也是大周威名赫赫，骁勇绝伦的一员猛将，兰时哪知他的弟弟这般废物，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恰巧此时，灌木丛中裴媛迷迷糊糊转醒，睁眼看见白虎近在咫尺，霎时抱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白虎听见叫声猛然弓起脊背，朝着灌木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眼看着白虎就要朝裴媛扑过去，兰时双目发紧，斩断一截树枝猛然砸在它身上，彻底将它激怒。白虎骤然调转虎头，嘶吼着朝她所在的大树猛撞过来。

　　兰时实没想到猛虎的力道如万钧之锤，闷头砸来，竟将她伏趴的松树拦腰撞断。兰时惊呼一声，身体伴着断裂的树干直直坠下，脊背撞到树干上，又被甩了出去摔在灌木中，疼得眼冒金星，脑中一片空白。

　　那只白虎拼力一撞，也有些吃力，顿在原地甩着脑袋，鼻腔中不停喷着粗气。

　　兰时一时起不来身，只能微微抬起脖颈，望向沈二。

　　沈二哭丧着脸望着空了的箭桶，朝她嗫嚅道：“没...没箭了！”

　　一股无声的恐惧从脚底直直蹿到头顶，兰时呼吸顿住，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在颤抖。

　　她泄气地倒下头，身子冷得发抖。

　　没想到今生，她竟是死在白虎爪下。

　　真是够憋屈的。

　　天光暗淡，像是一条深蓝色的玉带，被高耸入云的松枝划得七零八碎。

　　这就是她想要出宫看到的天际啊。

　　好像也没比皇城中的苍穹好看到哪去。

　　兰时鼻头酸涩，轻轻闭上眼睛，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她紧紧握着匕首，至少要替他保下裴媛吧。

　　不然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吃亏的事，她从来不做。

　　兰时轻嘲地提起嘴角，白虎咬破她脖颈之时，她一定要留着口气，将匕首刺入它的脖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些儿郎做不到的事，她一定能做到。

　　兰时再睁开眼时，力气恢复了些。她慢慢支起身子，将匕首横在胸前，眼中一片刚毅：“手中有刀吗！”

　　沈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侧的弯刀，紧张道：“有！”

　　“那就杀了它！”

　　沈二呆滞地看着那个柔弱的小女娘跌跌撞撞站起身来。

　　头发披散，衣衫破碎，颓败稚嫩的脸上无比悍勇。

　　她迎着山巅最后一抹残阳而立，站在白虎身前，犹如一只蝼蚁。

　　但那大概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沈二被兰时孤注一掷的眼神震慑，心里恐惧也瞬时烟消云散。

　　若是被他哥知道这女娘在地上与虎搏斗，而他爬到树上逃命，一定会打断他的双腿！

　　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娘！

　　沈二额头青筋暴涨，他双腿蹬着树干，握紧长刀，朝着白虎蓄势待发。

　　正在屠虎大战一触即发时，远处山林骤然剧烈震颤，林中鸟兽惊飞高鸣，皑皑白雪腾空而起，像是雪山崩塌，扬起漫天雪雾。

　　沈二站得高，他扬起脖子看了眼远处接天蔽日的旌旗和大队的骑兵，激动地喊道：“是救兵！是救兵！”

　　白虎也被这股万马奔腾的气势震慑住，吓得裹足不前，只刨着雪地，不断朝前方发出警告的吼声。

　　兰时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雪雾似潮水般奔涌而来，漫天银霜中一匹神伟雄壮的黑马破空而出。

　　裴玄清一身玄色大氅，革带束腰，头戴金冠，手挽长弓，仿若从天而降的战神，又像是阎罗殿中裂开天地裂缝的厉鬼，目光肃杀而凛冽。

　　他身后的骑兵见着凶猛白虎吓得纷纷勒停缰绳，唯有裴玄清扬鞭策马，手中弓弦紧绷，箭矢肖其主人，如同电光加身的神兵利器，对准着奔腾而起的白虎，激射而出。

　　那一箭带着力敌万夫之气，直接从白虎右眼插入头颅深处。

　　白虎悲嚎一声，被长箭的威力惯飞出去，像是山崩地裂之时坠落的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地上，雪花四溅。

　　沈二被这一箭慑得呆立当场，周遭跟随而来的兵士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他们听见山林中传来呼啸，原以为有场硬仗要打，没想到竟然只是一箭，白虎就被当场射杀。而且此箭是从眼睛射入，未损皮毛，显而易见裴玄清射箭之时，精准地掌握了力道和角度，想将虎皮献给圣上。

　　众人看着那庞然大物倒在血泊之中，看向裴玄清的目光中多了一层敬畏。

　　裴玄清下马，在漫天白雪中沉步走向兰时，长袖翻飞。

　　兰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她的鼻头抽动了几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中的那个人也被泪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算起来裴玄清已经快有月余没见到兰时了。

　　他伸手将她额间碎发拨至两边，漆黑而深邃的双眸中只印着那张哭花的纤弱小脸。蓦地他抿唇一笑，柔声道：“瘦了。”

　　兰时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倒在裴玄清怀中。

　　裴玄清伸手将她搂住，随后摊开覆在她背上的双手，掌心已被温热的鲜血染红。

　　他眼神一厉，脱下大氅将兰时裹住，拦腰抱起，不防裴媛扑到脚边，抱着他的双腿，哭得涕泪横流：“哥哥！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再来晚些，媛儿就没命了！”

　　裴玄清垂眸，冷漠的眼中无甚多余情绪，只对身边的兵卒道：“送她回云阳山。”

　　两个士兵上前，架起裴媛就走。

　　兵士举止粗鄙，力气又大，拖得裴媛肋下生疼。她咬着牙看向树上的沈二，朝裴玄清叫道：“哥哥，我不回云阳山。我也受伤了，你带我回营地吧！”

　　裴玄清瞥了眼沈二，双眸更加冰寒：“你再多说一字，定惩不饶！”

　　裴媛霎时噤声，认命般任由士兵将她拖走。

　　裴玄清轻轻将兰时搂在怀中，路过沈二时，沉声道：“沈二公子既喜欢爬树，就在树上多呆两个时辰！”

　　沈二呆了一瞬，朝裴玄清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既无官职又无爵位封号，敢命令我！我哥哥可是沈行之！我是皇帝亲卫龙镶卫镇抚使！”

　　“你很快就不是了！”

　　裴玄清说完，四五个士兵就将沈二所在的大树团团围住，手中长戟直立，青色的枪头无一例外对准了沈二。

　　沈二吓得冷汗直冒，舌头也有些捋不清：“你...你...这是做什么？”

　　裴玄清回头，面无表情道：“多加一个时辰！”

　　沈二咬牙。

　　这张死人脸，似曾相识。

　　是了，那个叫兰时的小女娘看自己也是这副眼神，这副表情。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