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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五天 ...

  •   “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吧?”

      沉默。

      “你不该将自身投入这场政变的。”

      “自从我弑父之后,我就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他辩驳着,“况且那些权利本就是我拥有的,我只不过将其摆到了台面上而已。”

      “但那个人可不一定会这样想,你这就是一种宣战书。”

      “难道我就只能走他给我的路?”他反问。

      “你为什么不再忍一忍?做一个傀儡而已,总比……塞进天牢天打雷劈好吧?”

      “我忍不了。”他咬牙。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因为以前的我找不到反抗的理由……”他长叹,“但如今,我有了。”

      “是什么?”

      “因为我想要自主的爱,我不想再被奴役了……”他攥紧双拳,“你是要检举我吗。”

      “我不会的,我只会当今天没见过你……别让他们在下面欺负玄台。”

      ……

      烟波浩渺,暂请生者游地府。

      “苏北冥?”

      对面座位的玄台表情复杂地盯着他,看得北冥泛恶心。

      “干什么?”

      玄台摇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多想了。”

      “想什么?”“你状态不太好。”

      “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的本职工作。”北冥的语气并不好听,“再不济,也就关心关心烛渊。事实已经证明他当真无法死去,他没有再与我合作的理由,又处于无处可去的境地。若再被天界的人抓到了,怕是又要落到原先没有人权的地步了。”

      “烛渊不会断绝与地府的合作关系的。”玄台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替烛渊严肃回应,“他也并非无处可去,我不会让他被天界掳去的。”

      “至于研究,我确有进展,但这里不方便说。我知道我屡次申请亲自调查扰了你的清静,我很感谢你还能在百忙中抽空给我答复。”

      玄台故意用同样生硬的语气回答,这使得北冥很不舒服。

      “你也觉得很不爽对吧?”玄台反问他,“你之前可没这么的人厌烦。”

      “我知道你把这件事被封锁得很严,理解你为了避免恐慌和混乱而煞费苦心,我知道连向哲辰你都没有全盘托出。但放松些吧,至少可以证明现在的我不是敌人。”

      “你把自己逼太紧了。”

      太紧绷了吗?苏北冥长叹一声:“好吧……我知道了,谢谢。”

      “不必,毕竟我本是医生。”

      ……

      “玄台,这位是孟婆孟女士。”苏北冥介绍两方,“这位就是我请的救兵,小山神青丘。”

      “算不上什么救兵,”玄台挠挠头,隐姓埋名太久他已经不习惯这个本命了,“幸会幸会……”

      “小伙子看着就很能干啊,以后一起努力吧。”

      孟女士拍拍玄台的肩,科研大佬的模样搞得玄台诚惶诚恐。

      “我不喜欢客套话。”苏北冥打断两人的礼貌直接进入正题,“玄台,你刚刚路上说你已经有研究思路了,说来听听。”

      “好。”玄台端正态度,“根据尸检报告和对烛渊的体检数据,我推测这种蛊毒并不单独作用于肉 体。”

      “但孟女士的测定里也写清楚了:毒素也无法作用于灵魂。所以我猜测这种毒并非一开始就存在,而是由肉身存在的物质A和灵体里存在的物质B两者反应得来。”

      “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选择和天界合作的原因。”苏北冥从桌上抽出化验单,“可惜地府和天界的联系少之又少,进展实在难以同步。你的猜想已经得到证实,但现在的难点在于鉴定。”

      “我有一个鉴定方法。”玄台迟疑一下,“但有些麻烦,效率也不高。”

      “你先说。”“我将烛渊的那颗心脏培养成了种子,如今也已经生根发芽。我调整了蛊的指令来类比人体,如果一个意识投射在植株上能够使其开花结果,便可以证明这个意识已经被蛊惑了。”

      “但,”玄台立刻指出弊端,“这个方法只是我的预想,我还没有实验。我也缺少实验对象,缺少一个已经确定被蛊惑的灵体来反向作证我的猜想。”

      “烛渊不行吗?”北冥意味不明地盯着玄台。

      “呃……”“你不愿意还是另有原因?”

      “或许都有吧……”玄台诚实对待,“主观原因是因为我不清楚这样剥离灵魂的后果是什么,不希望将烛渊作为我的实验对象,客观原因是烛渊无法来到地府;而他身为魔族,自身与植株的切合度也并不好。”

      “北冥,是这样的。”孟女士插入对话,“况且这种蛊是一次性且不可在一个人身上多次复现的,烛渊并不符合条件。”

      “好吧,我没想这么多。是我唐突了,抱歉。”“无妨,我打算将自身的意识投入进去试试看。毕竟从现有的几个案例来看,或许自爆之后毒素才会彻底消失。我身上的毒或许还没有除尽,我会用自身试一试。”

      “很好。那其他方面有进展吗?譬如蛊毒的传播方式、作用方式、治疗手段等等。”“目前的还没有新的进展……”

      进展不顺,道阻且长啊!从发现蛊毒到现在已经有好段日子了,这对于神明来说这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其他人呢?

      最近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诸位辛苦了,我等大家的好消息。”

      ……

      累煞矣。

      “你回来了,我已经让白鸳把公告发出去了。你哥那边时候还没处理好,他说等商量好结果了就会发过来。人间这边我统筹了一下遇到的问题,不多,反正一向是由你管辖的。哦,还有,经济主管发了份邮件希望你亲启,你不想看我就退回去……北冥?”

      “哦……哦……”

      哲辰向他张开双臂,他立刻扑了上去。

      “哎呀,累坏了吗。好啦,我把邮寄退回去拍他脸上,别脏了咱们尊贵的阎王大人的眼。”蒋哲辰揉着他的脑袋,“乖乖,我给你买了烤鸭吃哦。”

      北冥哼哼唧唧故意像个面筋一样往哲辰身上挂,哲辰哎呦哎呦叫唤着带着他一起摔在沙发里。

      “我有这么重嘛!搞得腰都要断了似的。”“这叫重如鸿毛,哈哈。”

      苏北冥成功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多有文化啊。”“好好好,你文武双全。”

      蒋哲辰敲敲他的脑瓜,北冥在他脸上用一个吻作为回击。

      小屋一偶便胜过地府的千万广厦,苏北冥闭着眼睛,只觉得身心皆愉悦。蒋哲辰想要起来去拿烤鸭吃,他便撒泼打滚就是不愿意。

      “也是有在你这我才能这么放松了。”北冥侧耳贴上他的胸口,聆听那安稳而让人陶醉的心跳,“真想把你捆在我身上。”

      “看你这样子,你是后悔答应你哥去当阎王了?”

      “总有一点吧……”北冥伸手勾勾手指叫那厨房里的烤鸭自己飘过来,“不过也就这一阵忙,等把外界安顿好了我们三个倒是一切照旧。我不打算把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给瓦解掉。”

      鸭肉被切片,苏北冥还贴心地裹上酱料包上面皮夹上小葱,最后指挥着将第一口塞进蒋哲辰的嘴里。

      “小飞棍来啦。”

      “还有精神气和我玩,看来你还不累嘛。”哲辰嚼着飞来的美食,吃水还骂挖井人,“看来我就该把鸭子独吞了,一口不给你。”

      “你这混蛋。”

      ……

      昨天的北冥是真累了,睡得好早。

      哲辰特意叮嘱他多睡会,还掐掉了他平日的闹钟。他看着身边酣眠的爱人,怜爱地摸了又摸。

      “北冥,多睡会,很多事交给我和白鸳就行,放心吧。”

      北冥熟睡着,没有动静。

      打回邮件,处理完问题,又出去视察一圈。等哲辰回家时,房间里依旧没有声响。

      “北冥,你还没起吗?”

      应该是没有,屋里寂静无声。处理家务的白鸳从二楼探出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哲辰表示了解,他轻悄着摸进卧室看了眼床上的人,捋捋被子,又出去了。

      中午饭后,大舅哥把他那边的文告和意见发过来,只是一些走过场的东西,但蒋哲辰按照习惯仔细看了看检查了一遍。

      接下来是月初的财政报告,收拾好一切的白鸳带着蒋哲辰去开了会。那些他不擅长的东西听得哲辰昏头,他只能从人事和管理方面给了些意见,将东西汇总整理好等北冥醒了再给他看。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哲辰买了些吃的想给北冥当作晚饭,但远远走来却发现屋里黑压压的没有开灯。

      北冥还在睡。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哲辰还是试探了一下他的体温和呼吸,好在一切正常。

      他将北冥的那份包好塞进冰箱,洗漱完,也上了床。

      “今日一切顺利。”他从后面抱住北冥,贴上他的耳朵,“晚安。”

      回应他的只是北冥平稳的呼吸。

      ……

      为何这样阴冷?为何如此萧条?为何……虚无至极?

      他站在那巨大的门扉之下,只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那边的。”

      潮水淹没他的脚踝,冰冷刺骨。那艘船缓缓靠近,船上的一头黑发莫名扎得他眼睛生疼。

      “上来吧。”

      他意识到自己只有这一个选项。他本没有理由听从那摆渡人的话,却也不知怎么地就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摆渡人轻笑着向他,撑开泊船。

      “你比一般人都要镇静。旁人来到这里,总会都会有些恐慌害怕或是遗憾惋惜,像你这样淡然处之的真是少之又少。”

      他不说话,只是坐着,扭过脸看着河水荡漾、周遭虚幻。他看着那水渊之下的漆黑在眼前展开,诡异地投射出光影交错。

      白骨粼粼,铺满渊底。那无数落水的灵魂都将永远埋葬在那里,永无轮回之日。

      “你看到了吧。”摆渡人只是摇着桨,司空见惯,“一旦掉下去了,可就真的死定了。”

      他一言不发。

      “看来你是都忘了,你已经睡了太久了。”

      木船吱吱呀呀,他找不到那片烟雾的尽头。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在前往彼岸吗。

      “苏长卿,肝肠寸断的痛,好过吗?”

      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他回过头,看着那逼近自己的摆渡人。

      “我不是苏长卿。”

      “也对,你已经不是苏长卿了。”

      那只手擦过他的肩颈,撩起他披散的白发。摆渡人捻起那一缕,将它们缠绕在自己的指尖。

      “你怕死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怕,但你不想,对吧。不然在那些世家向你射箭要娶你姓名时,你为何要拼命去谋求一个生存之法?”

      他的不否认惹得摆渡人失笑。

      “你觉得,我是谁?”

      他只是盯着那双黑眸失语。

      “我是蒋哲辰,你的爱人。”

      “我不得不告诉你,在今后的千百年里,你将会遇到无数的摧折。你不得不在泥泞里摸爬滚打,从人人唾弃地境地一步步爬上去。你最后会杀了那个暴君,然后坐上一个极高的位置。”

      “我不得不承认,那段日子将是漫长孤寂而艰辛的。我知道你总是找不到支撑自己下去的理由和动力,我知道你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而我为你找的理由就是:为了那不知名的仁爱,为了与自己无关的苍生。”

      他冷漠相待。

      “你喜欢这个理由吗北冥。”

      他的下颌被挑起,他不得不正视摆渡人的那张脸。

      “回答我,是不是。”

      他的腰被环住,任由摆渡人将他拉近。

      “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连我的思想你都要规定?

      “不……”

      他看见摆渡人眼底的诧异,他再次被背后的力度向前一推,他的嘴唇被对方的手指摩挲着。

      “你不是蒋哲辰,他不会这样对我……”他更加坚定地表达着,“你不觉得这样让人恶心吗?”

      “有吗?”“我恪尽职守将你为我谋划的千年都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你如今却还想要固化我的思维,想要彻底将我控制……”

      他咬牙切齿:“我当真恨你,天帝大人。”

      摆渡人阴郁地讥笑着,扯得那张本属于的蒋哲辰脸扭曲变形。他郁愤,却也无可奈何,甚至还要用上敬称。

      “苍生皆苦,你做的一切都是对他们的救赎。你亲眼见证过你父亲怎样压榨他们,就为了巩固自己的封建统治。你应该为自己自豪的。”摆渡人的目光摄人心魄。

      “他们的苦难尚可由神来拯救,但我呢?我的苦难由谁来拯救,我每次走投无路时,又可以祈求谁的救赎?”他尽力理智地争辩。

      “那便不要祈求。”摆渡人捧住他的脸,扯过他的手让他摁在“蒋哲辰”的胸口上,“反正你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愤恨地攥紧摆渡人的领口,凝望那黑眸背后看不透的天地之主。

      “我会恨你的。”他一字一顿,“我会恨你,恨你对我的奴役。”

      他看见摆渡人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无奈和惋惜。

      “那便恨吧,”摆渡人苦笑着,“很快你就不会恨了。”

      “你说什么……”

      心口一抽,摆渡人的一掌击在他的胸前。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手飘散的雾气。

      冥河的水包裹住他,淹没了他。五感被迅速剥夺,接着是记忆、情绪……他拼命挣扎,却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蒋哲辰……

      这次,连那把刀都没能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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