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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雨满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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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玄台托腮面向窗外愈来愈黑的天色，一言不发。灌入房间的风携带着潮湿，吹开他额前的碎发扑打在他的脸上，凉意袭心。
他知道有人站在身后的门边，但他就是不想回头。
拐杖敲地的声音响起，渐行渐远。之至彻底消失，玄台才回过头来。
门口空荡荡，烛渊已经走了，同样一言不发。
自从上次意外之后，两人就变成了这样。玄台看得出他的费解和疑虑，看得出他频频出现的用意就是逼问自己。但玄台不想见他。
他们就这么追逐着躲避着，僵持着，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
这个时间……是叫我来吃晚饭的。玄台双臂撑着椅座转身背对着窗，让湿气裹满全身。
他掐了一片角落里长出的嫩芽，塞进嘴里嚼烂那些又苦又涩的汁水。
等两天，两天后玄台就可以出院了。虽然跑不远，但也可以躲开烛渊了。他不想见到烛渊，再也不用想继续这段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失败的感情。
“至于他去哪，我不管。”玄台低着头出声自语，“我和他不熟，就是这样。”
但愿自己在经闭中变回曾经不染尘世的山神之子吧……
雨打了进来，他的背后湿了。
……
“喂，那个山神！”
门是锁着的，烛渊一手托着盘子拄着拐，一只手敲门，站地歪歪扭扭。
“那个……护士叫我带点吃的给你！我放门口了，你不能不吃东西。”
门里没有动静，他不知道玄台已经把湿漉漉的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我知道我们有矛盾，但……我们可以说清楚的。我有错我就道歉，我有罪我就赎罪，这样对大家都好。”
“总之……你记得吃。”
他有些吃力地弯下腰将盘子放到地上。
“那个……山神，我放门口了，还热的。”他不知疲倦地再次敲门，“你回我一句。”
房间里像是空的一般安静，只有走廊尽头破碎的窗正被吹的哐哐乱撞。烛渊心烦意乱，他用力拍了两下门，喊道：“你在吗？山神！玄台！”
他的气势大有破门而入的样子，玄台只能爬下床跑去开门。
门开的太突然，烛渊踉跄了下险些摔倒，他只能扶住门框，却没意识到这样让玄台没法重新关门。
“玄台你在啊……”“你走。”“好、好吧……我没吓到你吧？”“走。”“你记得吃……”
玄台一脚踹在那只没断的腿上，抬手仙人指路：“滚。”
“我们可以说清楚的啊！”烛渊恼了，“你何必如此？”
“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你恨我对吧？你把事情出说来，我尽力弥补上……”“补个屁。”“别这样行吗？你好好说行吗？”“不行。”
惊雷炸亮几乎就像劈在了窗口，在电力短暂的停滞工作后灯泡重新亮起后，玄台的身后出现了两个影子。
“趴下！”
拐杖一扔，烛渊就带着玄台扑倒下去。那道黑影化为的蝎尾擦着烛渊的头皮飞过，扎穿了墙面嵌了进去。
趁着蝎子努力拔出尾巴的功夫，烛渊蹬墙借力翻到一边。
“妈的这东西哪里来的？”他扶着床沿单膝跪地撑起身子，低头才发现玄台已经自然地抱住了自己的腰。
“你……”“我……”
没时间叙旧，被拔出的蝎尾又一次甩了过来。烛渊手中幻化出黑剑一刀，但剑身还未碰到那尾巴身子便被提了。窗户里灌进的风骤然增强，直接轰开墙面卷起蝎子将它轰烂在了墙面上。
“喂！”烛渊被藤蔓缠绕吊在半空下不来，“你该配合我！喂！”
“我不要，”玄台任凭他挣扎着，“还有我不叫喂。”
“那……山神！”“我有名字！我叫玄台！你这个天杀的！”
“你真是太恶毒了。”烛渊最后还是选择自己斩断束缚，他跳到地上捂着自己的断腿抽冷气。
玄台撇了他一眼，没理会。
“别闹了，”烛渊拉住要走的玄台，“这种东西怕水，它们应该都跑进建筑里躲雨了，你该小心点。”
“所以……这是什么？”“聻，它们理应在地府呆着，不知怎么的跑出来了。”
可惜这里离山太远，玄台没法借用山的视角洞悉一切。
“所以这里可能还有，对吧？”“对。”
玄台迟疑了一下，蹲下身架起烛渊。
“我们赶紧去通知其他人做好防护。”“这才对了。我们要配合，小山神。”
玄台神色复杂地摇摇头，抿着双唇。
“不要这么叫我……”
耳侧刮来乱风，玄台看见烛渊张开的双翼裹住自己。
两人一同被撩起击飞出了建筑。
即使有缓冲，这一下也摔得不轻。烛渊咳嗽起来，感觉自己又摔出了内伤。
“操蛋……”
他抬头看着玄台从自己消散的羽翼下爬起，但玄台还未开口便被再一次卷起。
“别动他！”
他躲开妄图也卷起自己的触手，一刀斩断。
“我说了别他妈动他！”
现在也顾不着二次损伤了，他爬起身看准躲在屋檐下的四不像，将手中的刀剑化为长矛拼尽全力狠命掷出，准确刺穿了怪物的大嘴。
吃痛的触手将卷着的玄台抛了出去。玄台实打实砸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殒命的怪物哀嚎着消散，留下烛渊捂着难受的心口抑制着嗓子中的血腥。
“肋骨又断了……咳咳咳……”他回头看向远处摇晃着起身的玄台，“你怎么也不帮我一下……”
雨幕中，他看见了玄台惨白的面庞正在逐步失去生气。玄台失色的眼睛飘忽这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歪又要倒下去。
“喂！”他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了？”
他试探着玄台的脉搏，吓了一跳。
“喂喂喂！你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喂！！”
玄台气若游丝地靠在他肩上，喃喃着什么。
“什么？”“太远……”“什么太远？！”
玄台最后抬眼望他，栽在他怀里彻底没了气息。
“喂？喂！玄台！！这也没有外伤啊……玄台！”
没有心跳，没有意识。他侧耳贴近玄台的胸口，什么也没感受到。
惘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拔凉，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干了一样。
他说太远？
他回头看了眼，猛然醒悟。他拖着玄台以最快的速度挪进建筑物中，将玄台倚在墙边。
“现在在山里面了吗？玄台你听得见吗？！”
玄台的眼眸仍然没有光泽，但被他握紧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而这种颤抖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的体温好低。
“冷吗？”烛渊扯开玄台湿透的外套抛到一边，揽他入怀。他点燃手中凝聚的力量，将那团可控而温暖的火团塞进玄台怀里。
“好些了吗玄台？好些了吗？”
玄台恢复神智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推开。他呜咽着蜷缩到一边，欲哭无泪的疲惫表情看得烛渊心疼。
“别怕，我什么都没做。”烛渊高举双手投降，“我去叫人，马上就回来。你在这等我，好吗？”
玄台当然不会再等他。
……
“又受伤了。”苏北冥冷笑着，喝着茶，“差点就可以打破最速死亡记录了。”
“别取笑我……”“玄台和山的联系已经弱化很多了，让他一个人去山里呆着吧，别看了。”
烛渊只好收回落满大雨的目光。
“你给个准信，他对我的恨我有办法弥补吗？”
苏北冥垂目喝茶，懒洋洋地处理着这次的意外岔开话题：“这些东西是被术渁从地府带出来的，算是那次事件的波动。医院还需派人彻底清扫一通，你就暂且在这间屋子里休息……”
“别叉开，玄台到底有多恨我？他怎么就是不信我会回来？”烛渊扶额，“就这么一个人跑到山里去，怎么让人放心？”
苏北冥挑眉。
“妈的，老子欠你个人情，行吧？”
“好说。”苏北冥满意了，他放下茶盏向后一靠，十指交叉悠闲地谈起往事，“你让他白等了两次，他自然不会傻到再等第三次。”
“我？”“对，你：第一次，你将他独自一人藏起，说好会第一时间回来找他，他在原地苦等你六十几年却等来几乎不记得他的你；第二次，你决心寻我来赴死，留他一人独守，他在期待中却苦等来的你死去的绝望。你觉得，他还会等你第三次吗？”
恍若隔世。烛渊沉默地听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故事，良久才开口：“所以他因为我的食言恨我，对吗？”
“不。”“那是因为什么？”“我不理解他恨的原因，那是连我都难以揣测的原因。”
连苏北冥都难以揣测之物？
“行了，我的一言一行他都能看见。”苏北冥起身，“我不能多嘴了，自己看着办吧。”
……
玄台果然回来了。烛渊摸掉眼前的水雾朦胧，看着那道从黑暗里远远归来的身影。
玄台站在了他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他撑着伞，雨幕落不到他身上，他的状态好了不少。他的目光从烛渊的脸上滑下，看见那没入积水里的双膝。
他就这样与玄台安静对视着，坚持着，让身体的痛苦和寒冷沉重的雨水笼罩自己。
玄台若无其事般撇开注视，他转身，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又要走回山里去。
“那我就这么跪着！”他攥紧双拳，“反正我罪大恶极，也不差这么一点惩罚。”
玄台充耳不闻，他的背影再次融入山色。烛渊泄气地重新跪好，哀伤地叹了口气。
“消消气吧……求你了。”
他闭上眼睛，祈祷着。雨水冲刷他的意志，他只觉得好冷好冷。
踏过水面的声音重新传来来到他的面前，烛渊睁眼抬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玄台冷脸盯着他。
“你愿意回来了……”
那把伞被掷出，他瞪大眼睛看着玄台毫不犹豫地也跪了下来。
“喂，你别！”他急了，伸手要去拉玄台。
“关你什么事。”玄台不为所动，“我可不是为了你。”
“别闹脾气，你刚刚还……”“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闭嘴。”
他看着那雨水打湿玄台发尾渐变的红，他想起如今已然入秋。
他站起身，不等玄台说什么便抱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扛到了肩上。
“喂！”这下轮到玄台急了。他抗拒着，却也听见烛渊因此痛苦的喘息。他不敢乱动了，他知道烛渊跪了很久，还有伤。
他只能被烛渊扛进了屋里，丢进了浴室扔进了浴缸里。
“你不能这样！”他一把拉住一言不发就要回去继续跪着的烛渊，“你这个混蛋！”
烛渊甩开他又被抓住，他只能抓起淋浴喷头试了下水温，接着便冲玄台一通乱喷。
“烛渊！！”“我理解了。就像你所说的，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是为了自己。”
“我让你回来！”
玄台不依不饶伸手扯住他的衣摆，烛渊着个犟种也绝不认输。于是在那湿滑的地面上，重心不稳的烛渊脚下一滑，摔下去将腰狠狠磕在了浴缸边缘。
“烛渊！”
“没……没事……”他使唤着痛到麻木的腰缓缓趴下身去，“我……我没事……”
玄台的手扶在了那块撞得乌青的腰上，痛心疾首地嗔怪。
“我自找的……你走吧……”
“我不走了，我要看着你。你可别把又弄死了……”
“我不会把自己弄死了……”烛渊慢慢滑落进玄台的膝上。
“真的吗？”“这样会……让你高兴吗？”
玄台不说话，但眼里早已积满了泪水。
“我答应你。”烛渊倔强地向他伸出手指，“我们拉钩……你别生气了。”
“可我不想信你了……”
玄台终究是心软了，小心地勾上烛渊的手指，又签下合同。
“若我失言，天打雷劈……”“我不要你天打雷劈……”
烛渊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脑袋，他知道自己把玄台赢回来了。
“我只想看着你好好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