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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雨夜 ...

  •   狂风骤雨摧枯拉朽般似乎要卷起一切,它们缠绕、飞舞、旋转,撞击在玻璃的那一侧。连绵大雨迷糊屋里人的视线,也隔绝了一切。在仿佛世界坍塌的氛围里,北冥点亮了飘窗上的小灯。

      “可惜了,今日出不去了。”

      他爬上柔软的羊绒毯,挪动着来到哲辰的身边。哲辰猜透他的心思,拍拍肩示意他依上来。

      “可我没看出你在可惜,”他托着、抱着北冥的后脑将他拉近,指尖挑起他额前的碎发,“你明明在高兴:哇,又可以偷懒啦!”

      “才没有。”北冥躺在他胸口,接受他哄小孩般的拍抚,“这么不叫偷懒。”

      “那叫什么?”“劳逸结合。”“胡诌。”

      哲辰将靠在墙边的身子下滑,扯起毯子的一角盖上北冥的肩将他裹起来。北冥缩进他怀里,坏笑一声。

      这里是原本哲辰的住处,人世之边界,地府之外缘。北冥为他亲自选定,一段时间后干脆也住了过来。

      这里是他们原本的家,远离凡尘之扰和阴气之盛,舒适而不铺张、静谧而不孤僻。

      北冥从地府办公回来,来不及回到城里的小屋,又收到了暴雨预警。他们便又重回此处,在一隅之间享受无所事事地闲情和隔绝万物的大雨。

      “听歌呢。”“嗯。”

      北冥伸手取下他的无线耳机塞进自己耳朵。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你给我调到下一首歌啦。”哲辰拿起手机调回来,“这首歌你也听。”

      清乐的钢琴,并不单调的节拍。雨点滴答落下,切合乐声而不失纯净。哲辰拍着他打着节拍,北冥则眯着眼跟着音乐稍稍晃着头。

      “Imma take a frozen heart, Someone's gonna make it……”

      其实,哲辰对这些新事物的接受并不比北冥早多久。在那消息仍具有延时性的时代里,在哲辰未成认识电子、科技,为踏足军事、政治,仍然是个孩童之际,北冥就已经能够拿着早期的钢笔写洋文字了。

      毕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他的时代”。他不会怀旧,他只会与时俱进。

      “In the building of my broken part,Someone's gonna fix it.……”

      二楼的房间里摆着一只小提琴,那是哲辰心血来潮的产物,最后却被北冥物尽其用。哲辰的手指很灵巧,它可以很轻易的扣动扳机,却在面对那些乐弦时半途而废。

      于是苏北冥拿上小提琴,在那无人的晨昏里,尝试性地拨动了它。而面对无意发现的、躲在楼梯角落的哲辰时,他居然一时间似乎也在羞涩和怯场。

      “I'm the only one guy with the ten things crime, ”他与他一同哼唱,合奏一曲,“I deserve a sanction in my mind.……”然后点着北冥的鼻尖:“Nesciencedoesn't mean that you can fly. ”

      “I didn't.”北冥抬头看他。

      “sure,my boy.”

      狂风依旧,那同一首歌打着两人心跳的节拍,让他们不由得祈祷着这样安宁地延续。

      “哲辰,且让我为你做一会贤惠人妻。”北冥爬起来,捧着他的脸温和地笑。哲辰知道,自己又要陪他吃东西了。

      “好啊,我帮你。”他随他一起爬起,帮他挽起长发,为他席上围裙。北冥的腰甚是一绝,既不显臃肿肥胖、又不羸弱瘦小。哲辰情不自禁地环抱住他,从背后将他拥入怀中。

      “干嘛,”北冥回头笑他,“没见过一样的。”

      “不,就是没见过。”哲辰也笑,“每一遍都如初见。”

      “这些讨人喜欢的话从哪学来的,”北冥作无奈状继续去切自己的,“这刀可不长眼,你再动我,把我刀滑了切我手上了,怎么办?”

      “我赔。”“赔个屁。”

      “确实赔不起。”哲辰为他撩起落下发丝,“你是无价之宝。”

      北冥把一块水果塞进他嘴里,举着刀对他晃了晃表示再说就把他当成食物切了。

      “不说了不说了……你做的什么。”“水果捞和双皮奶。”

      在北冥认识哲辰之前,北冥除了做任务、视察、行商意外很少来到人间去,那些人间烟火也不怎么试过。阴曹地府终年苦寒不见天日,更无温暖的烟火和可人的食物,哲辰不敢想象他在那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北冥,你近来没有抽烟了吧?”

      北冥正把冰箱里的酸奶拿出来:“你是看见我口袋里的烟了吧?我没有抽,我忍住了。”

      他回头冲哲辰笑:“他们只知道我爱抽,却不知道我已经戒了。”

      从哲辰来到他身边之前,北冥便已经学会了抽烟。他的桌上常常摆着几包好烟,那些都是想要讨好他的人送来的。

      除了这些,哲辰也曾见到过些别的——雪茄、西方的烟筒。以及那次受伤休整期间,他推开门见到那吞云吐雾中半倚的北冥以及他手中的水烟杆。

      他为什么要劝北冥戒烟?他并非不能接受这些味道,他活着时的很多前辈也抽烟,他自己也曾尝试过。这是北冥的私事,过多询问完全是逾矩。

      可他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北冥懒洋洋地从美人靠上坐起,似乎仍然意犹未尽。他抬头看着逼到自己面前的哲辰,眯起眼睛。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

      那烟熏飘渺,和那活人供奉的香料有又何区别?对北冥来说,这滋味与那维持生计、千篇一律若白水版寡淡无味的地府饷禄相比,更加丰富。

      “无人为我点香。”北冥冷笑,“我只是想用自己得来的东西为自己改善,你为什么又要来批判我?”

      “……那我为你。”

      北冥说到做到、戒得干脆利落,而哲辰这一点就是一辈子。

      “我答应你了。”北冥将双皮奶端到他面前去,乖乖地趴在他他腿上,“诚信是商人之本。”

      “那你喂我。”

      哲辰作死未遂,北冥体贴地端起碗舀起一勺,笑眯眯地送过去。

      “张嘴,啊~”

      这哪个男人忍得住!哲辰心一狠眼一闭,心想吃了这一口就算当场齁死也死得其所了。

      他的豪情壮志没有实现,北冥的手艺还挺不错。哲辰还在回味,下一口已经来到。

      他的唇被堵住,嘴边的残羹被舐去。对方浅尝辄止,给他留足悬念后便迅速离去。

      北冥将碗塞进他手中,起身去吃自己的了。

      “坏家伙。”他望着他,手上将甜点往嘴里送,“又捉弄我。”

      “可每次你都会上当不是嘛?”北冥反问他,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样子,“能把我当孩子哄的也只有你了。”

      哲辰因此特别。而在他们素未谋面之际,北冥似乎就依然认定了他的存在。哲辰将这些成为“命”,但或者这冥冥之中确是有迹可循。

      “对了北冥,好久没见到白鸳了,她去哪了。”

      那是除了陈溯冥那个家伙意外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哲辰终究是人,而如今也已然半只脚踏入了天界,那些地府的事情确是需要另一个人打理。

      “她请了婚假,我让她出去度蜜月了。”

      “咳……冥婚啊?”哲辰还算镇定,“第一次听说。和谁?”

      “黑鸦。”

      哲辰呛了下,咳嗽起来。

      “唔……你先别急。”北冥了解他,更知道他在瞎想什么,“他们俩前世便是恋人,两情相悦却终究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鸳的丈夫苛待她,黑鸦与她一起杀了那人带她私奔,两人最后被追捕得无处可逃双双殉情。”

      “嗯……”“所以是有前因后果的,这世界上没有没由来的情义,不适合的人也永远不会日久生情。”

      哲辰想起那张被设为屏保的照片,以及那一晚他的所问。

      “只是不记得,不是没有过。”北冥低眉浅笑,“就像我曾真正活过一样。”

      他盯着哲辰,托着腮。他分明是活生生的,不是死寂而无聊的。他和哲辰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哲辰眼里就是鲜活的。

      哲辰不能想象北冥的死亡,即使知道那是千百年前真实的过去,即使知道没有死亡的因果他也见不到这样的北冥。但面对此刻与他相顾无言的北冥,哲辰仍会在心里规避那些念头。

      他摁上自己的胸口,探触那伤疤。他自然地理解,知晓北冥当时必然的痛楚。

      可北冥抓过他的手,让他摁上自己的胸口。

      “心跳虽然是假的,”他温柔地安慰着,“但应该可以让你安心一点。”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或许这个方式确实……不适合。”哲辰摇着头友善地笑他,“你应该不要告诉我这是假的,你应该让我自己去感受。”

      “嗯……感受。”

      暴雨仍然倾盆。在这样的帷幕下,他们可以放心地做彼此的演员和观众。

      不用顾虑。

      ……福利

      灰色的床单,褶皱和汗渍斑斑点点并不整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凌乱。他轻哼着攥紧被褥,埋着头趴在一只枕头上。而另一只落在地上的枕头又被人拾起,贴心地垫在了他身下。

      雨适时地停了,但风依然很大。月有些看不清,也照不明屋里的样子。但这样的朦胧让人放松,他深呼吸着,慢慢转过脸来,放空的眼里有些难得的潮气。

      一只手越过他,来到床头打开了柜灯。他觉得有些刺眼,换了面朝的方向还抬手遮住眼睛。

      于是身上坐着的人便体贴地关上灯陪他继续沉溺进暧昧的朦胧里。但其实不开灯,他白皙的背脊以及那些因为汗水粘粘在肌肤上的长发在黑暗里也足以成为艺术品。

      他感觉谁的指尖落在了自己背上,摁在了腰背上。那只手指慢慢下滑,带给他清晰的痒感,促使他不自觉地颤抖。他抬起腿踢了下那人的后背想要制止他,却反被握住了脚踝。

      他挣扎不开,放弃了。对方松了手,他的小腿便重新掉了下去。

      “你出汗了。”他听见那人问他,“没事吧?”

      “没事的很,”他语气疲惫,“可能是制造假身的人在这个方面加了一点自己的癖好。”

      他听见了一声笑,他也对自己的笑话表示满意。

      “我喜欢这个姿势。”他翻翻眼睛看背上的坏人,“你呢。”

      “喜欢。”那人俯身,暧昧地轻语,“很愉悦。”

      他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哼哼声,接着闭目养神。

      静音的手机嗡嗡震响,背上的人帮他接通电话,爬下他身坐在了床沿上。

      “是我,北冥睡了……嗯,你是说近几日?”

      他抬眼眼神询问,又迅速理解。

      “约我们一起是吗?……好,可以的,我转告他。”

      他翻了个身,抬眼望着。他向他做了个口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他扶着额,呜呜咽咽,逐渐大笑起来。他笑得开怀而毫不顾虑,接电话的那位赶紧捂住听筒。

      他收起笑声,但表情仍然是快活的。他看着电话被挂断,那人又些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拉过他的手,“我只是很爽。”

      “活着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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