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经过》万物心安

104、羞颜

　　中午回到家，见母亲已经打了电话，郝仁的父母也应了邀。

　　刘初心深感无奈，心里一时冒起了离家的念头，但客车还未运营，她也，她也舍不得走。

　　她还想多陪陪父母，和他们在一起，即使心情不是那么开怀，也还是希望呆在他们身边，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安心。

　　而且，一想到离家后，可能面临的种种后果，她顿时就心生怯意，没了勇气。

　　次日一早，臻爱华夫妇便忙碌起来，准备着午饭。

　　恰逢臻爱福带着女儿肖月前来拜年，但刘初心暗自怀疑是母亲打了电话，她们才上门来的。

　　但不管怎样，在这种特殊时期能见到肖月，刘初心紧张不安的心总算有了些许平复。

　　臻爱华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臻爱福坐在灶门前帮忙烧火，姐妹二人一边做事一边话着家常。

　　刘初心厨艺不精，刀工也一言难尽，只能穿插在中间偶尔打个下手，洗洗菜，拿个东西什么的。

　　顺便竖起耳朵偷听厨房里的俩姐妹在聊些什么。

　　臻爱华说话也不避着人，和姐姐抱怨起刘初心的种种不懂事，从性格问题说到可能产生的婚姻问题，从眼下说到今后的一辈子。

　　总结下来，就是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替女儿选择一条更好走的路。

　　即使眼下不被理解，她也认为在未来的某一天，刘初心会明白她的做法。会明白，父母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大约 10 点过，郝仁一家到了，大家都热情的上前打着招呼。

　　刘初心凑在后面看着，低声叫道:“郝叔，阿姨，新年好。”至于满脸笑容的郝仁，她并不想搭理，直接略过。

　　“郝仁呢？你就不打招呼了？”臻爱华打趣道。

　　闻言，大家都看向了刘初心，又齐齐笑了起来，被众人注目，且和郝仁有关，刘初心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和难堪。

　　她恨不得立即走人，却又只能站在原地，从脸上强挤出一些笑意，对郝仁道:“郝仁，新年好。”

　　郝仁笑道:“呵呵，小刘，你也新年好呀！”

　　刘初心只觉得他虚伪至极，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不想郝父正看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赶紧垂下了眉眼。

　　众人说笑间进了屋子，屋里的水泥地上放着一个烤火用的铁盆架子，上面的柴火正燃的急。

　　大家围坐在火盆旁，在臻爱华的提醒下，刘默又去拎了一个大柴头架在铁盆上面，呼呼向上冒头的火舌瞬间被压了下去，在底部东躲西窜，又徐徐向上伸展。

　　臻爱华笑着陪聊了几句便又继续去厨房里忙碌起来，而刘默，臻爱福，肖月以及刘初心姐弟仍继续坐着，陪郝仁一家说话。

　　长辈们你来我往间笑言盈盈，晚辈们则只是脸上带着笑，静静的看着，只偶尔搭一两句话。

　　一会儿后，肖月和刘初心相继起身去了厨房帮忙。

　　在厨房进出间，还时不时听到那边屋子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刘初心心里烦闷，对于事情的走向感到惶恐不安，和深深的无力。

　　她悄悄向肖月求教，被告知无需在意别人如何想，如何做……今天只是长辈间的交往，与她无关，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只要刘初心明白自己的心意，别的，都无关紧要，更不必在意。

　　道理，刘初心都懂，可，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内心坚定的人，甚至是怯弱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她惊慌失措。

　　午饭很丰富，除了他们，隔壁大伯一家也被叫了过来吃饭，桌子坐不下所有人，臻爱华拿了一个凳子坐在桌子外围，一边热情的劝人夹菜，说着客套话。

　　刘初心和肖月则端着碗站在一旁吃，见大家吃的热火朝天，聊的不亦乐乎，便趁机溜出门去，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留的有菜，都是装盘装不下时剩下的一点。

　　表姐妹坐在灶台前夹菜吃着，一边小声说笑，倒也自在。

　　过了好一阵，臻爱华来厨房往碗里添了一勺子汤，说众人饭都吃的差不多了，便又端着碗过去了那边的屋子。

　　刘初心和肖月互相瞅了瞅，也起身跟了过去，等到众人逐渐放下了碗筷，臻爱华动手收拾桌子上的杯盘碗碟时，也跟着一起收拾。

　　“初心，中午你负责洗碗哈。”臻爱华大声笑说道，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大家莫名的又都笑了起来。

　　刘初心一脸尴尬，只得挤出笑容应答着，并配合母亲被套上了围裙，抬眼间撞上郝父的目光，对方虽笑着却也透露出看透一切的了然，令她更加尴尬的脚趾抓地。

　　再看看刻意营造自己勤劳形象的母亲，似乎毫无察觉这份尴尬，她便只能无言的低下头，端着撤下来的碗筷快步闪出屋子。

　　待走的远了些，刘初心朝一旁的肖月看去，彼此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看着堆满灶台的杯盘碗碟，刘初心有些头大，让肖月点火烧热水，自己则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我来洗吧！”说话间，肖月便已站到了灶台前，手上的动作不落，已经洗了一个碗。

　　“呃，我来洗，刚刚说了我洗的。”刘初心道。

　　“跟我还说这些客套话，快去烧水吧！”肖月温声笑道，见她还在犹豫，又解释道:“我动作要快些，一会儿你们估计要谈事，等你洗完了，不知什么时候了。”

　　刘初心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赶紧坐在灶门前烧火，一边时不时的问着锅里的水温合不合适，烫不烫手。

　　看着肖月手脚麻利的洗涮着碗碟，那效率是她拍马也难及的，不禁感叹道:“月月，你好厉害呀！我就不行，动作快不了。还记得以前在你们家，两大盆衣服，你刷刷刷的几下就洗完了。有一次你不在，我自己去水井边洗一盆衣服，洗到天黑还没洗完，洗的胳膊疼，嬢嬢跑来找我，担心我掉水井里了，哈哈哈。”

　　“你有啥好骄傲的？”肖月打趣着，又道:“不过也正常，你是从小没干过这些。”

　　“是呀，小时候我想洗衣服，我妈不让。就因为有一次我洗衣服，把一袋洗衣粉用完了，弄泡泡吹着玩，结果衣服泥巴都没洗掉，从那以后我妈就不让我洗衣服了。也不让我炒菜，说浪费油。现在我长大了，一下子又什么都要我做了。但是小时候我想做不让做，现在长大了，我又不想做了。还记得在你们家，每次看你饭煮的又快又好，洗衣服也厉害，我都好佩服啊！我小时候只会煮稀饭，煮几个小时，还是泡熟了的，因为火总是熄，哈哈哈。”

　　肖月道:“唉，嬢嬢也是担心你浪费东西，那时候的条件也差。”

　　刘初心道:“我知道，那时候日子苦，也没钱，东西不能浪费。”

　　“话是这样说，嬢嬢们也还是太娇惯你和弟弟了，日子再……该学的还是要让你们学。不然，小时候不让做，大了又一下子想让娃娃什么都会，怎么可能嘛！就像你，到现在也还是煮不好茶饭。”

　　刘初心点头道:“是呀，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煮饭，感觉太难了，不知道要怎么买菜，用哪些调料，怎么搭配。再怎么学，煮的都难吃。不过现在好多了，至少能煮熟，以前，呵呵，我朋友吃了我做的饭，每次都拉肚子。也只有你，每次吃我的菜都说好吃，还说有我的味道。”

　　“每个人做的菜都不一样，各有各的味道。不过，你还是要学着好好煮几个菜，不说为了别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也要学。”

　　“嗯嗯，你放心，我会的。”刘初心连连点头，心里有些好奇另一边的情况，便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脚步轻盈地朝那边屋子走去，吃饭的屋里已经没了人，饭桌被搬到墙角里靠着，地上的骨头，垃圾，也都被清扫干净了。

　　说笑声从旁边的门里传出，刘初心轻轻推开门，见众人又都围坐在火盆旁，在小声的打了个招呼后，便静静地坐在母亲身旁。

　　没一会儿，郝父便起身笑说才吃了饭，得出门走一走，消消食。

　　余下的众人，仍继续说说笑笑。

　　“光娃呢？”臻爱华低声问女儿。

　　刘初心道:“不知道，估计出去找朋友玩了吧！”

　　“肖月呢？”

　　“在洗碗。”

　　“你跟我出来。”臻爱华突然道。

　　刘初心不明所以，跟了出去，见母亲神色似乎有些不悦，正感到奇怪，便听她问道:“你郝叔是不是去厨房那边了？”

　　“不知道呀，好像是吧！”

　　“让他看到你表妹在洗碗，还认为你懒。”臻爱华道:“你快去看看，不要又像上次，让你郝叔也……”说到此处，她止了话语，但刘初心已明白是什么意思。

　　臻爱华说的是上次刘初心和秦风父子同车回来的事，当时秦父对刘初心的不喜毫不掩饰，却在事后夸赞肖月处事很不错。

　　对此，刘初心并不在意，表妹本就优秀，别人这样说也很正常。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和秦父没有眼缘的，他怎么看自己，也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又是一番风浪浇头，父母……的杀伤力，不可估量，除了自尊心受挫，带给她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难堪。

　　如今，旧事重提，刘初心心中又泛起种种难堪，她暗自叹气，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释怀呀！

　　想到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表妹，想到这些是非都是因自己而起，刘初心的心里又生出密密麻麻的羞愧，觉得无颜面对表妹。

　　但不管心中有何种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听从母亲的话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