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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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希望许昭开口抢救一下氛围的，结果他一开口我更没话说了。
他直接把氛围给弄死了。
我从兜里摸出手绳，企图把它重新编好，谭颂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它断开了。
其实我不会编，珠子也少了一颗，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编不起来。
但我太需要找件事情做了，我不敢抬头看许昭。
我跟许昭开过玩笑，谁要是能参加对方的葬礼绝对不许哭，许昭翻了个白眼说我一定在你的葬礼上穿红戴绿欢天喜地高歌一曲行了吧，快把拍摄道具手帕放下。
他现在哭的有点像小孤孀上坟。
低低的抽泣声回荡在偌大的灵堂，平添几分阴郁，指尖被绳子勒了一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系了个死结。
抬起头，墙上的自己笑得灿烂，照片是谭颂拍的。
“不怪你。”
许昭抖动的肩僵了一瞬。
“乐文意不怪你，花很好看，他会喜欢的。”
许昭呆了一下，脱力般陷了下去，脸埋进掌心嚎啕大哭。
我走到门边，倚着门框看天边流云，眼睛涩的发痛。
我哭不出来。
该怪谁呢。
——
九点的时候陆续有人涌进灵堂，清一色的黑衣服白玫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泪水涟涟和“声声节哀”。
白玫瑰高高堆起遮住了桌上的木盒，成为隔绝在我和谭颂之间难以跨越的关山。恍惚间节哀声似乎也汇成洪流要将我淹没。
他们看起来都悲痛万分，里面是自己的残缺人生，可明明好多人我都叫不上名字，甚至有几张面孔陌生到让我确信谭颂生前我们素未谋面。
我有点羡慕他们，我都哭不出来，他们怎么哭得出来。
——
葬礼结束后我去看了妈妈。
已经四月了，温陵的风还是裹挟着阵阵寒意，妈妈的碑被擦的很干净，墓前摆了束郁金香，细细丝带在风中晃动。
我盘腿坐在妈妈墓前，照片上的妈妈笑靥如花。
“妈妈，我今天看到陈叔叔了，他都有白头发了。”
“妈妈，你见到谭颂了吗，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肯定不会认错我们的吧。”
“妈妈，你不要怪他，他不是故意留下我的，他也没有办法。”
“妈妈，你不要难过。”
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有风吹过，墓旁榕树枝叶轻晃，好像在柔声应和。
“妈妈，我该恨程勇吗，你总和我说不要心怀怨恨，这样伤害的还是自己。”
“可是妈妈，他把谭颂带走了，如果不恨他，我又该怎么办。”
“妈妈，我知道你不会，可我有的时候还是希望，如果我真的是你和陈叔叔的孩子该多好。”
风停了，墓园寂静无声，我听见自己呼声发颤。
“对不起妈妈，我总说让你难过的话。”眼睛涩的发痛，我揉揉眼睛，“妈妈我该走了，你和谭颂好好的，我下次再来看你。”
我坐的太久了，一站起身眼前发黑。黑暗是一个个像素点，在我眼前聚拢又消散，像帷幕落下后的舞台，灯光重新亮起，观众眼前的故事戛然而止，停在最高潮或者跌宕的结局处。
那幕布之后呢。
——
遇到妈妈之前，我叫程乐。
程勇赌红了眼，家里没什么能押的了，他就拿着刀上街抢劫，在街角抢了一个女孩子的包，女孩不撒手，被他捅了十二刀。
后来程勇被判了12年，被警察押出赌场时青筋暴起，他说我这把能赢，一定能赢的，他连衣服都没换，血迹斑斑。
我应该让居委会头疼了很久，程勇是个孤儿，我亲妈又早跑了，她和程勇连证都没扯。
她念高中的时候认识了程勇，这个社会上的哥哥带她逃晚修去大排档喝酒撸串认朋友，教她抽烟台球见世面，帮她教训欺负她的小太妹，送她廉价化妆品夸她漂亮，她觉得这就是爱。
所以面对程勇的邀请，她毫不犹豫地坐上了她的后座。
于是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和家里决裂，辍学，同居，生下我，她溺死在爱里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相比之下为了这份爱做出的小小牺牲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希望我能像她一样快乐，于是给我起名叫程乐。
跟所有点故事一样，这份爱以烂俗结尾，程勇开始赌，他既没有高超的赌技，也没有能看穿对面出千的锐利目光，开始能小赢几把，后来就开始输，倾家荡产的无穷无尽地输，中间偶尔夹杂庄家为了套住他故意放水的胜利，他就又斗志高昂了。
家里能换钱的东西都被他卖掉了，他一个街头混混本来也没什么积蓄，很快就一穷二白，可又不甘心就此收手，总觉得自己下一把就能翻盘。
他从这个时候开始打吴莉，拽着她的头发逼她问早已决裂要钱，吴莉当然不肯，程勇说，那你去卖好了，老子养你这么久，你也该给老子弄点钱花花了。
吴莉哭的撕心裂肺，程勇为她打造的粉红泡泡终于被他亲手打破，二十三岁，她从名为爱的泥沼中醒来。
“程勇，你要对我负责。”她抱着程勇的腿，像哀求。
程勇一脚踹开了她，“你要是对自己负责现在还能在这儿抱着老子的腿？还要老子给你擦屁股，呸。”
美梦远比噩梦残忍的多。
那晚我从窒息中醒来，吴莉的双手紧紧卡在我脖子上，我想喊妈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吴莉松了手，跌坐在一旁嚎啕大哭，我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意识模糊而涣散，吴莉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胧而细微，整个世界化为一片触手可及的虚无。
下雨了。
——
程勇入狱后我在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有一扇很大很大的窗，我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看天边的云，偶尔低头看看院子里的花，假装听不见身后院长的叹息声。
我对时间没有太多概念，上一秒天空湛蓝，一低头就跌进一片粘稠浓腻的黑暗。
偶尔我也会盯着云后的隐隐日光发呆，又在本能的驱使下在太阳跃出云层的前一刻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树旁多了道纤细的身影，眉眼弯弯冲我招手，水蓝色裙摆在风中绽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