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凡安然

6、第 6 章

　　大家都没想到林夕会这么说，林妤婕开玩笑地："林夕你是真想赢啊。"
　　陈怡琳紧跟着说："我是劝和的那个，但她们还是离了，诶。"陈怡琳一大杯酒下肚。
　　“你为什么劝分不劝和呢，父母离婚了，你无论跟谁，后面他们再结婚你都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陈怡琳不解地问。
　　是啊小林夕，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自私点，只考虑自己呢。
　　“可能不喜欢听他们吵架吧。你们不是老说我偷偷学心理学吗，或许算吧。从小我就学着看人脸色，不是寄人篱下，是在自己家里。”林夕没有再说多的了，她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是刚刚酒精上头，这些话她也不会说的。
　　可能到点了，大家都开始emo了，大家自己喝起来了。王倩在想她的“青春“，陈怡琳在想她的“寄人篱下”，林妤婕在想她“得不到的骚动“。而林夕在想……

　　“你去，去叫你爸回来，他要是不回来你就把他桌子上的牌抓着就跑，像你林叔家女儿一样厉害一点，懂不懂，不要像个木头一样。”林夕妈妈不耐烦地说。
　　林夕不想去，但她不敢不去，她看着妈妈又向往日一样打了无数个没人接的电话，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她根本不敢拿爸爸的牌，她怕被打。虽然爸爸很少打她，但她知道爸爸的脾气不好，不过比起被爸爸打，她更害怕看到爸爸妈妈打架。所以她去了，在路上她一如既往地向上帝祈祷，祈祷爸爸会跟她一起回家。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上一次她跟妈妈一起去叫爸爸的场景——妈妈一进门，爸爸就起身要回家，可是妈妈一脚把爸爸踹到地上，爸爸开始反击了，其他人把爸爸妈妈拉住，小林夕在一旁哭，从那以后，小林夕再也不敢让妈妈去叫爸爸了。
　　“爸爸，回家吧，已经很晚了。"小林夕鼓足勇气说。
　　“等一下。"爸爸不耐烦地说。
　　林夕想像妈妈说的那样把牌抓着就跑，可是她上前的时候脚却像种进地里一样无法动弹。"你不回去，我就把牌撕了。”林夕想被打就被打，应该死不了，但她的脚还是在发抖。
　　“好了，不打了，回家。”爸爸罕见地好脾气了一回，估计是赢钱开心了。
　　林夕松了一口气，回家的路上她还是没跟爸爸说话，又熬过了一天，真好。
　　渐渐地，林夕的话不管用了，爸爸不听林夕的话马上回家了。
　　“妈妈真棒，妈妈一去叫爸爸就回来了。”这天妈妈自己去叫的爸爸，林夕在家看到爸爸妈妈一起回来就开心的鼓掌。
　　可是妈妈没有向往常一样到了家就开始骂爸爸，她缓缓坐下，开始哭了。林夕很害怕，她知道爸爸妈妈又打架了，她脑海里开始闪现很多画面，她不知道是那种。无知的恐惧压得林夕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开始萌生了让爸妈分开的想法。

　　“谁让你又偷偷给钱给你们家人的？”"你就是没被打过。”"你打呀，你掐死我啊。”"我不是说了不要去吗，你能做什么事啊你，你看看人家老公多有用。”"你这张嘴啊你，你怎么不是个哑巴呢”“林夕啊，我跟你说，你爸爸在我怀孕的时候就不给我吃好的、打我，他就是不想要女儿不喜欢你，你以后别孝顺他了，孝顺我。”"你有意思吗，你天天在小孩面前挑拨离间。"……
　　这些话林夕从小听到大，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哥哥在会怎么做。林夕的哥哥比她大十岁，因为父母条件有限，生了她没多久哥哥就回老家养在姥姥姥爷身边了。小时候林夕的姨妈们就跟林夕说：没有你的时候，是你哥哥跟你父母在外面，你抢走了他的父爱母爱，他一个人在老家每天都望着村门口唱：爸爸妈妈快回家，我在家里想妈妈……，诶，林夕常想，说不定哥哥也不喜欢她，没有自己也许他们会是很快乐的一家三口
　　有一天，林夕看妈妈心情还不错，她试探地跟妈妈说："妈妈，你跟爸爸离婚吧，你们天天吵架还老是打架，肯定很不喜欢对方，那就离婚吧。”
　　“我们离婚了你跟谁呢？”妈妈不在意地说。
　　“我跟你一起。”林夕坚定地说。
　　“可是妈妈一个人养不起你怎么办。”妈妈说。
　　“那我就跟爸爸一起，只要你们开心就好，我跟谁都可以，不然回去跟我哥一起。"林夕很认真地说。
　　“傻瓜，你怎么这么笨啊，哪有人劝父母离婚的，要是离婚了，你爸给你找个后妈苛待你，有你吃苦的了。"妈妈不屑地说。
　　“你别管我了，你们过的不开心就分开吧。”林夕看妈妈不理她就没再往下说了。
　　“爸爸，要不你跟我妈分开吧，我跟谁都行。”林夕找到爸爸说。爸爸跟妈妈一样骂她，说她的书白读了，哪里有人这样跟自己父母说话的。

　　林夕终于上初中了，每天中午都在学校吃饭不像小学还要回家，她很开心。而且爸爸开了店也很少再去打牌了，父母也很少打架了。林夕以为生活开始好起来了，可是没多久林夕发现，因为开店父母的争吵更多了，他们开始让林夕做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一吵架就让林夕递话。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林夕每次听到父母吵架就开始提心吊胆，他们吵架太凶了，林夕很怕下一秒他们就会动起手来。这一次他们冷战了一个星期，林夕不想再传话了，所以林夕想试着劝导他们。
　　“爸爸，其实妈妈人不坏就是性子急了点，女生嘛都是需要人哄的，你低个头哄一下她，不就好了。”林夕说。
　　“我知道啊，但是我为什么要哄她……”
　　听到这句话后，爸爸后面的话林夕一个字也听不进了，她又找到妈妈说："妈妈，要不你们离婚吧，我也大了，要是后妈欺负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忍着，长大了再报复她。”林夕一本正经地说。
　　毫无疑问，换来的只有嘲笑，妈妈把这件事当笑话似的讲给亲戚听，就连林夕的朋友也不能共情林夕。
　　他们不理解她，他们骂她，说她矫情、愚蠢还不懂事，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关心自己有可能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她想如果他们能过的更开心，自己怎么样都行。
　　林夕的父母和好了，契机是他们一起嘲笑着林夕的不懂事，他们跟林夕说，爱情不是想电视剧一样多么甜蜜，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的，有时候小吵小闹也是很正常的。
　　林夕不能理解，这也是爱情的一种形式。她听到的是无尽的争吵和谩骂，她看到的是互相诋毁甚至武力冲突，她参与的是一个又一个选择、站队，她不能理解那句以爱之名的绑架，"那你怎么办？"，她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不对。后来，她学会了看人眼色，不是寄人篱下，是在自己家里。
　　林夕失望了。
　　她开始沉默了，她不再发表自己的建议。她每天从学校回来的第一件事变成了观察，她不再第一个开口说话，可她比谁都害怕沉默，她不敢想这些沉默的背后是争吵还是打斗。

　　后来林夕上高中了，她对高中的要求就是可以住校，因为她不想待在家里。上高中后，林夕开始跟爸爸走的近了，爸爸开始把她当成大人来分享自己的想法了。林夕也知道，自己的爸爸其实是一个脾气不好但却无比善良的人。林夕渐渐地也想分享自己的想法，因为把心事藏在心里真的太累了。她开始分享自己小时候的想法甚至她对爱情的看法。
　　“我讨厌吵架，我不知道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很多问题难道不是因为吵架才产生的吗？两个在气头上的人，为了吵架的时候赢对方，攻击对方最害怕最脆弱的点。哪怕之后和好了，这根刺也无法拔除，都会想对方肯定是真的这么想自己才会说出这种话。”林夕向父亲吐槽。
　　“可是在一起是没有办法避免争吵的。”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我以后一定不会，我要是吵架就直接分手，要不然就离婚，我不会像你们这样子熬的。”
　　爸爸摇了摇头，"你小时候不能理解我们，现在还不能吗。其实我也不想跟你妈妈吵架，很多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也边想边冒眼泪，但是有些时候控制不住，像你跟我们有时候吵架一样。你妈妈虽然老是说我不好，其实每次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我，我很多事也是听你妈妈的。我把你的姥姥姥爷当亲爹亲妈，对她们比我自己的父母还好。我比你妈妈大七岁，现在都53了，每年都给你妈妈存一笔钱就怕以后。诶，你妈妈太粘人了小时候家里又没钱读书，我是真希望她能独立一点啊……
　　林夕想到上次妈妈跟自己说："其实你爸爸也很可怜，之前你读书每天晚上才回来吃饭，我和你爸都是中午随便吃几个馒头对付一下，晚上才煮好吃的，我生了你之后也没出去上班了，他每天还要去工地干活。他就是脾气不好，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才刚在南城立住脚，老板不让他请假说请假就不要他了，你那时候还没有一岁，他很伤心但为了我们这个家还是没回去。我跟你爸年轻的时候在不同的地方打工，他经常写信给我，他就是那会练的字，怕别人给我读信的时候嫌弃他字不好看，让我没面子，他给我写的信和情诗都有好几箱子呢。你姥姥姥爷家里穷，生的都是女儿没有儿子，我们结婚的时候家里还欠了别人钱，都是你爸爸还的，他对你姥姥姥爷比我都孝顺……”
　　林夕长大了，你们开始告诉她甚至列出了你们相爱的证据，你们想改变她的想法，你们终于直视了这个问题，这个被忽略了十多年的问题。滴水穿石，铁杵磨针，她笑了，她也觉得她矫情，愚蠢。她哭了，因为她知道她改变不了她了。

　　原来林夕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要十二点了。
　　“林夕，你的酒品算不错的了，林妤婕这小子喝多了就开始跟前男友打视频骂人，我真吐了啊。”陈怡琳正在抢林妤婕手机。
　　“夕夕宝贝，你终于醒了啊，我没喝多，别听她乱说。”林妤婕作势便要跟陈怡琳打起来。
　　“夕夕，多苦的人才会一喝多就哭呢？”王倩看着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