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凡安然

2、第 2 章

　　林夕不知道邓沁为什么出国，她只知道邓沁的手机在某一天突然打不通了，所有社交号也联系不到，南城没有人能联系到她，林夕甚至跑到了邓沁家里，可是已经没有人在了。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要割舍掉这里的一切，邓沁消失的干干净净。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邓沁也没有来。

　　“走了也好，她爸妈事业做的那么好，确实没有必要再在这么个小地方待着了。”
　　“可是好歹同学一场，连个招呼也不打说走就走。林夕你初中就跟她一个班，你俩玩的最好，她出国也没跟你说吗。”
　　林夕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们懂什么，出了国，以后就是洋人了，跟我们这些土鳖不一样，迟早断了联系也好，估计怕我们缠上她，或许人家觉得跟我们认识是污点呢。”
　　林夕觉得邓沁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真的了解邓沁吗，她听着同学们四嘴八舌的讨论着，感觉有点烦躁。

　　邓沁家在市中心，林夕去她家要做一个小时的公交车，邓沁每次约林夕玩，林夕都很头疼，她不想去那么远，可是自己家附近又没什么好玩的，邓沁不会喜欢的，所以林夕每次都要找一堆借口推脱。现在回想，初中就认识的她们，好像没怎么一起出去玩过。还好高中住校，她们能一起去学校的周边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次爬山。

　　“夕夕，你知道岳西山吗，在南城北边，听说在山顶把自己的心愿写下来挂在树上，心愿就可以实现。你不是想去北城吗，我们一起去祈愿试试。”林夕答应邓沁了，因为她觉得爬山比看电影逛街什么的好多了，锻炼身体还用不着花什么钱。

　　第一次爬山，林夕怕山上的吃的溢价太贵了，特意带上了面包和水想到时候充饥。她们见面了才知道，两个人都带了两人份的食物，于是下决心要狠狠吃，不浪费这“负重前行”。

　　“沁沁，你今天真好看，你的遮阳帽是新买的吗，跟上次见的不太一样诶，这个比较好看。”林夕一如既往的率先打开话匣子，其实她看不出来邓沁那么多帽子除了颜色不同外还有什么区别，但她想邓沁应该更喜欢今天的帽子，因为她今天明显特意打扮了。

　　“真的吗，夕夕，你也这样觉得吗，我也很喜欢这个帽子，这个帽子买一送一，我包里还有一个粉色的，我不喜欢粉色，我把粉色的给你带好不好。”邓沁充满期待等问。
　　“好呀，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看的帽子了。”林夕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她确实没有什么帽子。她知道邓沁不喜欢粉色，就算她不要，邓沁也只会把它扔在角落里落灰，所以她接受应该也不算占便宜吧。

　　四月份的南城还不算热，加上岳西山并不陡峭，只是路程有些多，好在林夕和邓沁平常也会运动，总还不算吃力。爬岳西山的人不算多，林夕也不知道为什么邓沁选择这个山，她平时也不迷信许愿这些事的。

　　“这里好多人带帐篷露营诶，早知道我们也带野餐垫来这里晒太阳吹风了。”林夕说。
　　“是啊，早知道我们也带拖鞋像那些小孩一样下去踩水了，肯定很舒服，”邓沁羡慕地望着在小峡谷下游浅滩玩水的小朋友。
　　“踩水？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邓沁你会干出这样的事吗？”林夕笑着望向邓沁，眼里尽是不敢相信，她从认识邓沁的时候就觉得她是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自律、优雅，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沉稳，不像她从小就吵吵闹闹的没个正形，她甚至没看过邓沁发火。她很难想象邓沁光着脚，拉起裤脚，在水里跳来跳去的样子。

　　“呐，我像她们一样在旁边看着，你在下面玩水。”邓沁露出了一丝坏笑。
　　“邓沁，你妹的，你占我便宜。"林夕说着便追着邓沁揍过去了。

　　从下午一点到三点，她们终于还是不嘴硬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比什么，其实早就累的不行了，她们终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了。林夕不记得她们聊了什么，只记得两个人从一开始很开心，到后面越聊越失落。

　　她们爬到山顶时，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撑着一口气，把祈愿带挂在树上。林夕记得她写的是：希望爸爸妈妈，哥哥嫂嫂，侄子都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但她好像没看到邓沁写的啥估计是希望能成为女篮教练吧。

　　下山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们好像还走错路了，但是两个人都在傻乐，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林夕默默开启了手机导航。
　　“这是我们第一次爬山，以后再爬我们就有经验了，比如：要带水果，带一瓶水就够了，带点咸的辣的东西吃，回程要开导航，要提前打车……"林夕边打备忘录边说。
　　“还要带件防晒外套，你看你的腿都在抖。"
　　“邓沁你别大哥说二哥，你的短裤我看也没好到哪去，哈哈哈哈“林夕嘲讽的说。
　　两个人相视而笑。

　　可惜，那是她们最后一次一起爬山了。如果没走地下通道就好了。

　　“过马路还是走地下通道呢？”邓沁看向林夕。
　　“地下通道吧，都来两年了，这个十字路口我还是摸不准走哪边的红绿灯更快，每次看到另外一条路的人比我先过就好生气的，邓沁“林夕有点抱怨的说。

　　今天的地下通道里比往常多了一个乞讨的爷爷，一直跪着双手合十。他的眼睛有一只看不见，旁边应该是他的老伴，躺在麻袋上，仔细看才发现，地上的奶奶只有一条腿。
　　林夕走不动了，她想起她的包里还有十块钱零钱是买面包剩的。邓沁看见林夕停下来也停住了，她从口袋拿出了几张红色的钞票。林夕看见后收回了还在摸包的手，她看着爷爷，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好像看的比谁都清楚，那是一个少女无所遁形的自卑。

　　“走吧”邓沁向林夕抬了下下巴。

　　邓沁只说了两个字，可林夕却听到了太多太多。可以是：你也觉得她们很可怜吗，你也想帮助她们吗，你要帮助她们吗。什么都不是，只是走吧。这两个字好像无形中否认了林夕的善良，或者承认了林夕的贫穷。
　　邓沁走在前面，林夕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去，林夕看着邓沁的背影，她觉得她身上的光好刺眼啊，是啊，黑暗里的影子本就畏惧光亮。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地下通道也没有那么多人了。只有乞讨老人的感谢声在空中回荡，他的神情仿佛刚刚遇见了一位天使和她的谦卑侍从，但这一切只有他和他面前的一抹蓝色知道。

　　……

　　“林夕，林夕你发什么呆呢，问你去哪个大学呢？”陈洋拍了拍林夕。陈洋是林夕的高中室友，也是除了邓沁外最熟的朋友。
　　“噢，不好意思，我没考上北城大学的新闻系，就选择了南城大学的汉语言专业。”林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南城大学也不错了，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大学了，就是可惜你没能出去了，我记得你很想去外面看看的。不过你要是有机会可以来北城找我，我去北城理工了，虽然不是什么好大学，但我的成绩能去北城就很开心了。”陈洋遗憾的说。
　　“嗯，我也想去北城的，可是我要去北城的话，能选的学校不多，分数可能会浪费些，算了，就呆在这吧，南城大学的汉语言也还行的。我有机会就去北城看你，你是什么专业来着？”林夕不想再讨论自己了，她只想快点换个话题。

　　毕业典礼结束后，大家提议一起再去班级看看，拍几张照片留念，林夕跟她们拍了几张照片后，就找借口先走了。她去了初中教室，想起了第一次跟邓沁说话的那天。

　　……

　　初一第一次开家长会那天，老师让学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父母来，父母来了，自己才能出去，父母没来就自己听，确保每家都有人能听到会议内容。

　　小林夕看着班级里的同学一个一个都出去了，她觉得好没意思，爸爸肯定又走错班级了。林夕还记得上次六年级开家长会，爸爸去了四年级的班级，想到这林夕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正当她琢磨要怎么溜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坐在她后面的邓沁，她家长也没来。小林夕很开心有人能跟她一起，却没有注意到邓沁眼底的落寞。

　　小林夕趁老师不注意，转过去笑着问邓沁："我们一起走，要不要？”
　　邓沁愣住了，可能她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问她。
　　小林夕看到她犹豫后随机伸出了手说："走，就现在，待会老师看到就来不及了。”
　　她们就这样一起溜出去了，小林夕发现邓沁并不爱讲话，她带邓沁去小卖部的路上几乎都是自己在说话，但她喜欢这样，喜欢被人聆听的感觉。
　　小林夕和邓沁一起去买了小零食吃，到这会邓沁才慢慢放松下来跟林夕说话。她们本来说好买完吃的就回教室，但是经过篮球场时，邓沁停了下来，小林夕看到后问："你是想打篮球吗？”
　　“还好吧，而且也没有篮球。”邓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等我。”小林夕还没说完话就往前跑去。不一会儿，她抱着个球跑回来跟邓沁说："呐，给你，不过体育室老师说只能借给我们一会，等下他们下课就要收球了。”
　　小林夕不会打篮球，就坐在一旁看邓沁玩，她发现邓沁好像打的比那些高年级的孩子还好，但她也看不太懂，不过小林夕很开心，因为她可以吃邓沁买的自己没有吃过的巧克力了。

　　打完球回去的路上，邓沁明显活泼多了，她开始主动跟小林夕分享自己喜欢篮球的原因，还有她想成为篮球教练的梦想。夕阳下，两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向着希望走去，那时，她们不知道教室等着她们是……
　　“手伸出来，一人五下，不爱听就在门口站着吧。”班主任压低音量在门口堵着她俩。小林夕和邓沁一起在门口偷偷说老师的坏话。小林夕站在后门门口透过窗户看到爸爸在隔壁班坐着，一时间气上心头，”臭老爸，手都白打了啊啊啊啊啊。诶，你快看看，你爸爸是不是也走错班级了。”
　　“我，我爸没来。”邓沁小声的回答。
　　“那也好，你手打的不算冤，我真是要气死了，你看，我爸在那，你说他能听的懂老师在说什么吗。”小林夕翻了个白眼。
　　“挺好的。”邓沁看见小林夕翻白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对，我叫林夕，你叫什么来着，你能和我做好朋友吗。”小林夕问
　　小林夕还没听见邓沁回答，便被爸爸叫住了，"走吧，开完了。你们班主任是男的诶，你不是说你们都是女老师吗？”小林夕翻了个白眼说："有没有可能你又走错班级了，笨蛋爸爸。”
　　小林夕要和邓沁说再见的时候听到她说："我叫邓沁，好。”

　　“早知道就不吵架了。”林夕脱口而出。

　　不对，什么吵架，和谁吵架？突然间林夕觉得天旋地转，头也好疼，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