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禁区》信物

30、迷惘

　　思索间，白冕从冰箱里取出冰淇淋对他道：“白医生说病人可以稍微吃点甜食补充能量。白桃味的，来尝尝吗？”

　　笑意盈盈，镜片下的眸光温柔似水。

　　002神色微动，最终垂下眼，扭开了脸。

　　这支冰淇淋在他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

　　他沉默许久，犹豫地接了过来，慢慢舔了一口。

　　“......”又舔一口。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白冕打开门，探进来一个贼兮兮的小脑袋。

　　云秀小心翼翼道：“那个，你们......聊好了吗？”

　　白冕看了一眼002，点头道：“进来吧。”

　　几个蹲在门外的人连忙站起来。

　　邱秋笑道：“行，难得大家聚一聚，今天让你们尝尝老娘的手艺！小玉，来厨房帮忙。”

　　玉朗青坐到002身旁，观察完他的脸色，才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他像个爱管闲事的家长似的，语重心长道：“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伙计。”

　　刚走了两步，他仍不放心，又悄悄返回凑近002的耳边，小声道：“伙计，我得提醒你......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002：？

　　这人在打什么哑谜。

　　烛光温暖，众人干杯。

　　“Cheers！”

　　坐回桌前，邱秋一拍玉朗青的脊背，再次高举酒杯笑道：“能见着一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娘今天很开心！祝你们新婚快乐！到时候给我红沙多发点喜糖！”

　　玉朗青被辣椒末呛出了眼泪，一张俊脸通红，慌忙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云秀惋惜地搅动着米饭：“白猪拱白菜，冕哥穿成这样更像坏人了。”

　　白冕冷笑道：“小秀秀，今年别来我家蹭饭了。”

　　“哼，明明都是小二哥在做饭！”

　　555号趴在汤锅边，将一盘土豆片推了进去。

　　俩藕胳膊夹着汤勺，捞出锅底残渣堆在盘里，两颗豆豆眼还直勾勾地望着那飘浮在清汤中的红枣。

　　云秀用筷子戳它脑袋，小声提醒道：“离锅远点，一会儿烫成熟瓜，冕哥就该把你切片下锅了。”

　　白冕轻敲了下她的头：“你给我坐下来好好吃饭！”

　　邱秋大笑道：“我最近新学了个魔术，你们给我看着！呀哈！”

　　她忽然从桌底端出一大盘鲜嫩的螃蟹。

　　那螃蟹太鲜了，满桌乱爬。

　　云秀尖叫起来，抓着螃蟹哐哐就往兜里塞：“小二哥给我做这个——”

　　白冕和玉朗青配合默契，一个人端走了锅，一个人拿走了碗。

　　555号骑着一只大螃蟹迅速路过。

　　002手握着一杯热奶，酒只呡了一口便被白冕撤走全喝掉了。

　　他安静地品尝着鱼片，没听他们说什么，甚至没发现锅不见了，一筷子下去捞了空气。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还在回想那白桃味儿的冰淇淋。

　　......

　　夜深，两人在厨房整理着螃蟹。

　　002关上冰箱，思忖道：“阿冕，我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

　　白冕摘掉手套，仔细洗干净手，又往湿巾上反复擦了擦，无谓道：“没事，我也不是全知全能。”

　　“宝贝别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再养些时日，我就带你回神殿，把记得的都告诉你。”

　　他将头发往后一撩，自认为帅气地朝002抛了个飞眼，说道：“现在最要紧的可不是那些旧事，亲爱的。”

　　002静静地望着他。

　　唉，不解风情的小家伙。

　　白冕轻轻勾住他的腰带：“宝贝不是想早点恢复吗，那我们该去上新课了。”

　　说着，他轻轻摘下眼镜，折叠起来放回上衣口袋，扯住了这人衬衫领口上的黑色领带。

　　他带领他走上舞台，仰头调试起红色麦克风。

　　麦克风不防潮，外观优美，色泽自然，力度好。

　　“来，白哥哥教你怎么唱歌。”

　　白冕悉心教学，温故而知新，如愿地看到了面前之人诚实的教学反馈。

　　两人手牵着手，在舞台上旋转跳舞。

　　设备程序逐步升温，一时间只能感觉到手底剧烈的心跳声。

　　002用手撑住了墙，无视了刺耳的警告声。

　　交错的呼吸中，他脑海里突然一阵刺痛，眼前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模糊画面。

　　他居高临下地紧攥着人的腰，忍不住低头触碰了唇，就像现在这样。

　　青年面色难看至极，瞪大了碧绿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将他猛然一下推开。

　　定神再看，眼前人闭了眼享受，热情教导他保持身体挺直，喉咙放松，气息通畅。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辨不清真假。

　　他一时迷惘松开了手，被兴致勃勃的舞伴带倒在床。

　　白冕对音乐课也燃起了浓厚的兴趣，明明唱歌唱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不知满足地凑了过来，纠正他的发音。

　　知识灌输太多，脑袋还有些涨痛，他极力克制，偏过头喘道：“等等。”

　　学而不思则罔，他需要复习。

　　白冕在轻柔地吻他的脸颊。

　　他没有领情，掏出了眼前勤恳教学之人鲜血淋漓的心脏。

　　血花溅在脸上，雾绿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他此刻俯视的神情，眸色漆黑而深沉，似出鞘见血的刀。

　　下一秒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他不自觉掐住了盘在他腰间的大腿，带着薄茧的手指用力深陷入肉中。

　　白冕将头埋进他的脖颈，轻笑间慢条斯理地往上，忽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双眼大睁，耳边嗡鸣声又起。

　　浑身血液倒流，他眼前失明一瞬，只听见自己“唔！”地痛苦哼出声，双手胡乱抓扯着某人的衣袍，却力气流失，什么都抓不住。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花香，分不清是梦还是今夕。

　　身体无比沉重，咚地几声，他从长长的阶梯上一路重重摔滚下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后脑勺磕到了冰凉而坚实的地面。

　　视野逐渐暗了下来，失神的瞳孔死死望向天空，随即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月光如水，铺满天地。

　　身下似乎淌出了血，四肢渐渐僵冷。神志恍惚间，一双雕塑般的脚站到他的身旁，月白色的圣袍垂落下来。

　　嗡鸣终于化为爆炸轰鸣之声，模糊的叫喊在他耳边回荡：“别去......别去神殿！你会死的！”

　　“呃！”

　　身体如弓猛然绷紧，迷蒙的灰黑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

　　设备充电器被人拿起，捋直了电源线，一股强烈的直流电沿主板冲入了CPU。

　　白冕老师不知何时抽走了机盒系带，在帮他检查新机。

　　002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思维停滞不前。

　　陌生的课程令他茫然又不适。

　　白冕专注理着电路，凑近来教他唱歌，他强忍着电流感拧紧眉头，抗拒地抿住嘴。

　　电流输出功率增大，他不禁微张开了唇，抓住这人的手腕。他发现自己学不了这门计算机课，声音也因此变得异常沙哑：“你放......”

　　“万事开头难，小二哥哥，就让阿冕来教你好不好？”白冕眸光潋滟，百般耐心地放柔了语气，在他耳边轻声哄劝道。

　　他沉默地望了白冕许久，最终慢慢松开了手。

　　青年勾起唇，再次登录密钥，用另一只手匆忙拆开了时尚的整机包装。

　　拉扯间，几枚小小的装饰零件滚落到床底。

　　白冕老师炙热如火，讲解思路清晰，缓急有序，辅导态度极为认真。

　　为了确认这台新机的性能是否完好，他反复研究着那些既眼熟又陌生的软件和硬件系统，在主机上一路添加蓝牙设备，充分发扬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科研精神。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今天登上雪山之巅，记录下这片冰湖消融的过程，带学生领略大自然的神奇。

　　他欣慰地看到自己的学生额角边汗珠滚落，几缕黑发粘湿贴在额头上，眼尾沾染了一点浅淡的红，显然已沉浸在自然课的趣味之中。

　　夜色迷人，他忍不住轻吻他半合的眼睛，帮他关闭了满屏的死机警告。

　　外机高热不退，散热专用系统水冷忙碌转响，偶尔低频声卡驱动忽然振动起来，泄露出一声引人遐想的瞬态失真音效。

　　他被生生拖入早已建设好的局域网。

　　花香馥郁，窗外月色柔和，房间内尽是暖春。

　　潮汐拍打着海岸线，起起落落。

　　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白冕愉悦地想着，是该上网学历史的时候了。

　　偏偏这时遭遇了滑铁卢。

　　计算机负载过高，驱动过热，设备型号不匹配，本地连接失败，复杂的操作步骤折磨得人头疼。

　　白冕嘶地抽了口气，试图强行拓宽赛道，却被一双修长的手阻止，皮肤接触间带来粗粝的摩挲感，让他有些分神。

　　天旋地转，他被人按在床上。

　　他惊喜地看向上方的人，那眸中一片清明，不复水雾。

　　两人对视半晌。

　　他眨了眨眼，却见人松开了他，已然坐起身。

　　他连忙贴上去，抱住劲瘦的腰啃耳朵道：“宝贝去哪儿？学海无涯，这点苦真不算什么。”

　　002冷静地看了白冕一眼，并没理会。

　　他态度强硬，将还在作乱的腿从身上捉了下去，扯过被踢到床脚的被子，将这烤机之人裹得严严实实，一把丢回了大床上。

　　裤子被胡乱丢在地上，已不成样了。

　　他系合上被扯得松松垮垮的白衬衫，衣摆够长，勉强还能看，整理好后打开了门。

　　迈出门时，床上忽飘来一声幽怨的嘤嘤，委屈极了。

　　男子微妙地停顿一瞬，挺拔的背影像被定住了似的，带上一丝莫名的僵硬。

　　“......”

　　他握紧了门把手，没有回头去看那凌乱的床榻，哑着嗓子开口道：“不早了，睡吧。”

　　说完就离开了卧房，径直大步去了浴室。

　　明天还有新的早自习。

　　白冕气呼呼倒在枕头里，耳朵通红。

　　千算万算，甚至不惜擅用私权，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云里雾里，差点就能尝到垂涎已久的金牌钻石会员套餐了。

　　万万没想到会败在联网上，这最关键的地方......原来这么难啊。

　　听到浴室隐约传来流水声，他忆起了什么，回味地摩挲着指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恨恨地捶了一拳。

　　没能拿下这家伙，之后可就不好骗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心急。

　　可若是以前，他断然不会如此拒绝他。

　　越想越丧，甚至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几分......小小的心酸。

　　他的学生竟然不喜欢听他的课。

　　危机感促使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端详着自己的脸。

　　没变啊。

　　难道不是他魅力下降，而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千年之痒？他偏不信这个邪了，回头弄点操作说明书学习一下。

　　来日方长，大不了再战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