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禁区》信物

21、双喜

　　小风车呼啦啦转着，悦耳的琴音萦绕在耳边。

　　“所以这周家小少爷并不是离家出走了，而是躲起来了？”2号纳闷道，“那周家丢失的玉器是被谁拿走了，难道被姨太太一并藏起来了？”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藏玉器？这说不通。”6号道。

　　白冕关掉八音盒，思索道：“我们可以潜入周老爷住处看看，或许就能知晓答案。”

　　“可那丁管家说，我们不可以去打扰周老爷。按照以往的规则，强闯进去恐怕会发生很可怕的事！”2号连忙阻拦道。

　　“丁管家眼下没空来管我们。”白冕晃了晃手中的桃木盒，勾唇笑道，“这不是找到了线索嘛，既然他老人家忙不过来，我们不妨直接去找老爷。”

　　阳光明媚，周家大院死寂无人。

　　一湾溪水经廊下蜿蜒而过，花木深处奇石嶙峋。周老爷住处的屋檐下俏皮地挂着两串风铃，风一吹，便发出叮铃铃的清鸣。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潜入。

　　房内没有人，众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搜寻了半天，房间里干干净净，毫无进展。

　　2号擦完汗，暗自嘀咕道：“这周老爷的老婆那么多，怎么连个小画本都没有。”

　　书架上满是灰尘，6号细心地在拐角阴影处看到一个没有擦干净的手指印。

　　她将那摞书取出，在书架上摸索到一处略微松动的地方，按下开关。

　　墙上一幅油画的后方传来响动。取下油画，所有人大吃一惊。

　　华光毕现。

　　清绿如蓝，莹润透白，碧玉光泽流动，如冷月映照下的秋夜寒霜。

　　古人云，夫宝玉之可贵者，晶莹光洁，温润纯厚，结阴阳二气之精灵，受日月三光之陶熔。

　　这暗格之中正藏着玉器，乃一口小鼎。鼎耳莲叶缠枝，处处生花，繁复而不失规律。鼎腹有祥云围绕，行龙矫健盘旋其上，巧夺天工。

　　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白冕将鼎取出，打开鼎盖，里面盛放着七颗莲子。

　　白白嫩嫩，清香扑鼻。

　　他听到6号小声念起纸条上的内容。

　　何首乌、川楝子（取肉）、牡蛎（煨）、白姜（炮），各三两；苍术（泔浸一宿），香附各半斤，作辅料。

　　即得仙羊，和骨烂尤佳，喂食莲子，置于釜中。武火七刻钟，残羹入药，得仙丸。

　　莲花龙纹玉器盛之，养气七日，得享神仙之乐。

　　“这，这......”

　　女孩大惊失色地与二人对视，白冕点头：“如你所想。”

　　琴音又响，八音盒竟自动开启，躺在草地上的小人儿散发着莹莹微光，指向窗外。

　　恍惚间，耳边有一男子沉重的叹息：“我儿望飞，我知愧对你娘，如今甚至......”

　　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盒中这一缕七彩流光，一路指向了七姨太常年待的佛堂。

　　他们背着5号进入竹林小院时，见002拎开蒲团，脚下正缓缓开启一扇发光的暗门。

　　2号惊喜道：“这位兄弟没事，真是太好了。”

　　002淡淡点头，随他们跳下暗门。

　　暗室不大却很新。透过黯淡的光线，众人见室内摆放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张地毯，墙上贴着许多亮晶晶的彩纸。

　　桌子上堆放着孩童的玩具，没有落下一点灰尘。

　　小被窝里，有个蜷缩着熟睡的短发小男孩。他们动静不小，那男孩始终没有醒来。

　　几人顿住脚步，神情各异。

　　【已达成目标：找回周家的珍宝。】

　　2号商量道：“呃，将他带上去吧？”

　　002抱起男孩，目光微凝，他的视线落在男孩的殷红小痣上。

　　等他将周小少爷捆在身上，与他人一同爬出暗门时，天色已晚。

　　佛堂漆黑，门口僵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背对着月光，轮廓模糊。她见到众人，喉咙中发出一阵刺耳的惨叫，如同凄厉的怨鬼哀嚎。

　　突然狂风大作，佛堂外传来鼓声，锣声，唢呐声，震天动地。从屋顶唰唰落下无数条红绸带，随风纷飞飘摇。

　　绸带覆了眼，一片血红。

　　002取下红绸带，门外已泛起青色浓雾。

　　似有一列送亲队伍，抬着红箱、红椅、红柜子，于雾中走来。

　　红光大亮，漫天飘飞的红白纸钱里，一台偌大的火红花轿出现在青雾中，轿帏上绣着大红的囍字。

　　宝塔朱金木雕，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红灯笼，像花轿又像棺材，三步一颠，挡在了门口。

　　花轿两旁，是陶瓷做的家仆，陶瓷做的丫鬟，黄鼠狼模样的喜婆。他们举着红灯笼，怀抱着火盆，怀抱着马鞍，捧着红苹果。

　　它们红光满面，面容诡异，带着微笑。

　　“两姓姻缘，一堂缔约。良缘永结，佳偶天成——”

　　“请新娘子入轿——”

　　轿门打开，漆黑一片。

　　心神轰然震荡，脑海如遭重击。众人的眼神变得僵直，不由自主地朝着花轿走去。

　　“叮铃。”

　　佛堂内响起清脆的铃声，他们及时清醒。

　　“请新娘子入轿——”

　　“请新娘子入轿———”

　　“请新娘子入轿————”

　　那声音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意识再次模糊。

　　002举起长枪划破手掌，殷红的血沿枪身流下，一挥手，血焰燎原，将众人画地为牢。

　　5号嘴角渗血，被6号慌忙摇醒，与其他人缩于法阵中，紧贴在一起。

　　唢呐声里，家仆们取出弓，接连不断地向众人射来利箭，被阵法弹开。

　　“三箭定乾坤——”

　　“一射天，二射地，三射新娘——”

　　“幸福美满，地久天长 ———”

　　源源不断从花轿里飞出黑色怨魂，被法阵的亮光反复击退，小小的佛堂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塌，只剩屹立不倒的菩萨像。

　　红绸带漫天飘舞，菩萨双眼中流下血泪，那大花轿中霎时传来一阵阵凄厉而绝望的哭声，怨气疯狂喷涌而出。

　　白霜凝满地。

　　“请新娘子下轿——”

　　“请新娘子下轿———”

　　“请新娘子下轿————”

　　他们眼看着大花轿四壁鼓起，十几只惨白的陶瓷玉手挥舞着扒开了轿门，花轿里，有不知名的庞大怪物想要挤出来。

　　嘎吱嘎吱。咔呲咔呲。

　　那些手臂拥挤在一起，用力间促使惨白的陶瓷片碎裂，掉下了不少黑色木屑。

　　一些蛆虫顺着玉手爬上了花轿，还有不少被互相挤落掉到地上，啪叽一声被踩成泥。

　　虚弱的5号忍不住干呕起来。

　　夜色正浓，如此下去，法阵支撑不了多久。

　　002加固了法阵，拎起长枪踩上喜婆的头，飞一般冲出群鬼包围。白冕只觉眼前金芒一晃，没来得及拦住他。

　　黄鼠狼模样的喜婆龇牙尖叫，那大红轿子带着送亲队伍掉头去追赶002。

　　他蹿上院门，双腿一踢躲开怨魂突袭，飞身向抬着红轿的仆人猛刺去。

　　青色浓雾弥漫，叮地一声，那瓷偶奴仆浑身冒着红光，抬手握住了枪身。

　　血雾顿时化作凶煞锁链，飞快将那家仆禁锢在原地。

　　那家仆嘴一张，一口青色雾气化作利箭袭来。

　　002面色不改，借力腾跃扭转身体，躲开数道青箭。长腿抡起狠狠砸向四角的红灯笼，家仆们齐齐甩手，将大红轿子飞速旋转着抛向高空。

　　002劲势不变，一记横扫踢碎了眼前几名奴仆，长枪霎时嗡嗡大震，从断掉的瓷手中挣脱。

　　他迅速脱身，见花轿重重砸落，被家仆们齐身接住，掀起一阵呼啸的风。

　　那些碎成一地的男仆飞快地粘合，微笑着站了起来。

　　他眼睛眨也未眨，果断向院外奔去。

　　白冕等人眼睁睁看着那大红轿子和怨魂们一路摧枯拉朽，将墙屋全部掀裂，肉眼所及之处尽是瓦砾，尘土飞扬。

　　迎亲队伍所过之处血色流淌，冰碴闪烁着细碎晶莹的光，宛若女子新嫁，十里红妆。

　　青色浓雾中金色的人影时隐时现，一路抛洒着鲜血符纸，有意无意地兜着圈子。

　　利箭易躲，怨魂难缠，人影屡次深陷险境。

　　伴随着金属声叮叮咣咣，血煞之气漫天飞散。

　　几番缠斗，一杆长枪气势如虹，男人浑身结满了冰霜，如仙鹤翩然落地。

　　没等他稳住重心，那些飘带突袭至眼前，欲将人紧紧裹入其中。

　　他眼中金光沸腾，周身气流运转，肆虐的狂风化为血色利刃，绞肉机一般将漫天绸缎尽数撕碎。

　　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无人发现他动作中渐渐生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滞涩。

　　锣鼓齐鸣，唢呐声声，大红灯笼熄灭了大半。

　　002补充完能量，感觉到背上有一点动静。周小少爷醒了，正呆呆地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红轿。

　　半晌，周望飞如梦初醒一般，对背着自己的黑发男子央求道：“大哥哥，求你别伤害我的娘亲。”

　　黯淡的金色眼眸再次回头望去，看向身后几十只胳膊狂抓乱晃，还露出了一只布满血丝的巨眼的花轿。

　　还有那群微笑的白瓷人偶。

　　002低声道：“我杀不了。”

　　小少爷这才放下心来，他对着大红轿子说道：“娘亲别哭，我没有不舒服，我想大哥哥也不会害我的，你们别打架。你看，大哥哥放我下来了，还给我糖呢。”

　　听到小男孩的话，那眼睛呆愣了一下，追势渐弱。

　　小少爷高兴地向它举起了手中的糖块。

　　花轿中央，一只惨白玉手迟疑地伸向前。

　　“笃、笃、笃。”

　　“咚——咚！咚！咚！”

　　恰逢远方传来打梆敲锣声，清晰如在耳边。

　　玉手猛然缩回，花轿众鬼突然受到什么强烈的刺激，反倒更加急切地腾空扑了过来，漫天魂雾尖啸。

　　002眼神陡然凌厉，将小少爷拽至身后，无形的力量掀起一阵暴虐的风，血光冲天而起。

　　“夜深人静，百无禁忌——”

　　千钧一发之际，人声一出，唢呐声骤停。大红灯笼忽闪着熄灭，众魂万分不甘地在半空中消散了。

　　“咚——咚！咚！咚！”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打更人吆喝着逐渐远去。

　　子时已过。

　　月色朦胧，两三只蟋蟀低鸣。四周寂寥无人，002眼中金色消褪，转身朝佛堂走来。

　　突如其来一声枪响，一束冷光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额头。

　　刹那间整个场景静默了下来。

　　只见男子松开了小男孩。

　　他踉跄几步，一脚踩空，仰面栽进了荷塘之中。

　　人群骚动，几声惊呼。

　　红发的青年已疾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