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禁区》信物

14、豆蔻

　　见人来了，尽管艳羡不已，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事不宜迟，众人按照分组展开行动。

　　白冕边走边将方才情况告知002，道：“我对那周家夫人有些感兴趣，去打探下情况看看。”

　　002点头道：“刚才我来时，听到丁管家在训斥两个下人。”

　　白冕歪头：“哦，你知道了什么？”

　　002声音忽然一变，将他们说的话原模原样地复述一遍。

　　原来那两个家仆在乱嚼舌根，说自打周家少爷前些时日赌气离家出走之后，那尊本打算献给王将军的高古玉器便失踪了，一定是少爷将它一并带走了。

　　老爷为此大发雷霆，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夫人听闻此事后郁郁寡欢，脸色差了许多。

　　来看病的大夫都说让夫人多加注意身体。

　　说话间，002随白冕悄悄潜到夫人的卧室外。屋外有株参天古树，他伏在树叶间，看到身旁树洞里被扔了好些石头，甚至还有一枚银元。

　　屋内空无一人，二人迅速从后窗翻进去。

　　房间里光线黯淡，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房内雕花装饰精致非凡，墙上挂着名贵的碑帖字画。

　　没有什么线索。

　　但奇怪的是，夫人的床上铺着桃红色的崭新被单，四角掖得齐整，洒满了瓜枣糖果，却没见着枕头和棉被。

　　002被侧窗外高高挂起的一长排红灯笼吸引了目光，本该彰显喜庆的灯笼密密麻麻，无风自荡，有些古怪。

　　搜寻无果，两人掉头去往三姨太的住宅。

　　三姨太的房间摆设奢华许多，像个小展览室，点着气味怡人的香薰，用的是水晶杯子，角落摆放着华丽的大型西洋镜，还挂了一墙精美的油画。

　　拉开化妆台的抽屉，除了很多化妆品外，白冕找到了一张被刮花剪碎的合影。

　　两人将它拼凑复原起来，是周家的全家福。

　　周家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脸上画有精致的妆容，显得雍容尔雅，眼神明亮。身边围着三名严肃的男子，应该正是周家几位老爷。

　　周家家主身边站着更年轻些的夫人，略有显怀，夫人手里领着两个羞答答埋着脸的小女孩，旁边还有另外七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是姨太太们。

　　白冕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只有属于三姨太自己的拼图是完整的。”

　　002道：“周老爷旁边缺失了一块。”

　　两人继续在附近找了半天，没有更多的发现。

　　日落西山，002带上修复的合影，和白冕回到家仆的住处。

　　众人在房间内齐聚。

　　3号是一个寸头青年，他和4号沿路探查时，偶遇二姨太和四姨太在散步。她俩将人传唤了去，二姨太便让3号搬运家宅内新到的几批绸缎货物。

　　“那二姨太的房间里挂满了绸缎和织物，看着实在慎得慌。”

　　4号则被四姨太带去清洗用具，说准备做糖吃。

　　他说：“我见那四姨太的房间华丽得很，身边丫鬟也最多，周围没有比得上的，估计很受宠。她的偏房里全是制糖用的模具和捣臼，这些富家太太平日闲着没事，兴趣爱好都奇奇怪怪的。”

　　其他人点头深表赞同，又简单补充了几句。

　　7号是一个矮个中年男子。他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们在西边莲塘外发现两串湿漉漉的脚印，我看8号已经去了花丛里，我就顺着脚印去湖边观察了一下。”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管家赶走了，但能确定的是，那脚印是孩童的。

　　管家赶走他们时说，这边青苔湿滑，容易落水，让两人不要久待。

　　夜幕降临，窗外树桠上歇了几只乌鸦。

　　002刚铺好自己的床枕，一颗脑袋就毛茸茸地拱到他身下，怀里抱着枕头，眨巴眼羞涩道：“小二哥哥，今晚阿冕能不能和你睡呢？”

　　喉结微痒，一抹湿热轻撩而过。

　　“......”

　　002顿住，垂眸看着他道：“好。”

　　白冕乐颠颠地将床拼在一起。

　　夜半三更，002无声睁开了眼。

　　白冕挺直身体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窗外传来小孩嘻闹的声音，瘦小的黑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002看着白冕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了出去，四肢僵直得像一座石雕。

　　他没有惊扰，默默跟上去。

　　四周死一般沉寂。红发青年穿着单薄的睡衣，走过曲折长廊，迈上青石桥，最终停在一处莲湖正中心的凉亭内。

　　湖面水波荡漾，他静静矗立在亭中央，如同千年不变的磐石。

　　静 悄悄，静 悄悄。
　　捉迷藏，捉迷藏。

　　躲哪里，躲哪里。
　　找到你，找到你。

　　柜 子上，有只猫。
　　桌子下，有白兔。

　　啦 啦 啦，捉到啦。
　　啦 啦 啦，该你啦。

　　稚嫩童声里，青年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小女孩。

　　她们盘着抓髻衣着富贵，一左一右亲密地挽着他的手，面无血色，眼睛空洞洞。

　　“他今天还没有来。”左边女孩说。

　　“他昨天也没有来。”另一个女孩说。

　　“你来陪我们玩吗？”

　　“你来陪我们玩吧。”

　　“好玩的游戏。”

　　“来玩捉迷藏。”

　　“我们躲。”

　　“你来抓。”

　　她们死死拽着青年的胳膊，咧开乌黑的嘴，脸上泛出青紫色。

　　俊美的青年闭着眼道：“好，你们快去藏起来，等我数到一百，就来找你们。”

　　嘻嘻笑着，两个女孩渐渐消失。

　　“一，二，三，四......”他站在原地数了起来。

　　“......五十，五十一......”

　　002仍没有动。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不一会儿，002瞧见青年嘴里数完，便直直往湖中走去，一头栽下。

　　白冕落入了熟悉的温暖怀抱。

　　身上沉重的束缚感消失，他没有掉进湖中，却不知为何浑身湿透，还散发着寒意。

　　白冕苍白着脸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黑衣男子，便虚弱地笑了笑。

　　他翠绿色玻璃似的眼睛水汽氤氲，像盛着醉人的美酒。

　　“小二哥哥。”

　　002应声，探了探他的额温，用顺手捎来的青色薄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人回到岸边。

　　像个白粽子。002心想。

　　到树下时，他问道：“如何？”

　　白冕虚弱道：“十一点钟方向。”

　　数数时，白冕梦见自己慢慢沉入了湖底。湖水寒凉彻骨，呛进他的口鼻和肺部，很难受。

　　湖底还站着许多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孩，她们面目模糊，只是站着。

　　那俩扎着抓髻的小女孩站在最前方，纤瘦的小手指向某个方向。

　　“嘻嘻，被你抓到啦。”她们说。

　　在梦的指引下，二人来到一处桃园。白冕说：“只到这里，别的没了。”

　　这片桃园很大，002扫描一番，却如雾里看花。

　　他道：“怨气很重。”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来到一棵长得异常茁壮的桃树下，将白粽子安置在一旁，蹲下挖了起来。

　　黑色的泥土极其湿润，他从树下掏出两张完好又干净的黄色朱砂符，递给白冕。

　　白冕勉强伸出僵冷的手，接过符纸细细打量，嘴上笑着打趣道：“宝贝，这可是珍贵的保命符，你就这样全交给我，就不怕被我浪费了嘛。”

　　002道：“保护你，是职责。”

　　面前的青年闻言裹紧了被子。

　　为何又瞪着眼？

　　他疑惑地站起身，盯住青年那泛红的脸，强行将乱动乱拱的粽子带回屋去。

　　这受凉的人闹起别扭来，反倒像个孩子。

　　“你帮我换。”

　　“不想穿了，好困。”

　　“我不喝这个！不喝，不阿......阿嚏！”

　　“那你这样喂我，这样。”

　　“呜呜，阿嚏！”

　　“嘻嘻，好二哥......”

　　“......你瞧你，学得真快。”

　　“哎，我还没喝完呢，不许走。”

　　“......”

　　“等等......这儿还沾了点。”

　　陪着闹腾半宿，白冕药劲上头昏昏沉沉，总算老实了下来。

　　002终于将人拾掇干净弄上床塌，自己也跟着躺了回去。

　　这人气色好多了。

　　002看罢，闭上眼睛。

　　怀中的脑袋半睁开眼，不依不饶地偷偷嘟囔了好几句，便彻底被困意裹挟，沉沉睡去。

　　“呆子。”

　　002：？

　　算了，他装作没听见。

　　一夜好眠。

　　天微亮时，旁边房间内传来惊恐的喊叫。

　　7号，那个矮个的中年男子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大睁着眼，面部发白肿胀。头发湿漉漉带有淤泥，枕头被浸染成黑色，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

　　002走上前掀开黏湿的薄被，中年男子完好的头颅下连着长长的脊椎，骨头散乱堆放在一起。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8号的国字脸昨夜与死去的中年男子同睡一屋，他哆嗦着解释说，自己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第一夜死了人，众人脸色有些凝重。

　　白冕夜里吃过药，如今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他舔了舔唇，嘶地倒吸了口气。

　　他敏锐地注意到窗边流下了一小摊暗红色的呕吐物，蹲下仔细观察，见里面混杂着许多黑色的木屑。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敞开的房门外有丫鬟轻声叩门。

　　“308号、309号和310号，秋菊姐叫你们过去夫人那边。”

　　秋菊是在夫人房里伺候的大丫鬟。

　　7号的床就正正对着门口，那小丫鬟却仿佛看不见，扫视着众人说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莫让秋菊姐等急了。”

　　白冕盯着门口的丫鬟，挑眉笑道：“这位姐姐，你有瞧见307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