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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投诚 ...

  •   令抒可愁了。
      她告诉钟昱乔自己跟三叔见面不多,他一年到头到处乱飞,手机时常关机,主动联系他,也要等他有空,家庭聚会又是众目睽睽。钟昱乔说没关系,我不急。
      “我有得是耐心。”

      这是成功人士的共性吗?郁萍知对待她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有很多耐心,你慢慢折腾。
      令抒抱着烫手山芋回了宿舍,琢磨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将它送到郁萍知的手上,简殊从外面回来,经过门口,看她坐在凳子上发呆,敲了敲门,“傻了?”

      “你下班了?感觉怎样?听说你们今天开大会。”
      “叫我做记录,我哪里会啊,全程录下来了,然后班后捋清楚。”
      “怪不得这么晚。”
      “你不顺利吗?愁眉苦脸的。不会吧,钟总不论是科研能力还是人际交往能力,都是顶级的。”

      那自然是顶级的。钟昱乔一通如火的热情下来,她连拒绝她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她摇头,“不是她。你说你想给一个人送东西,但是要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能做到?”
      简殊露出为难困惑的神情,“你要送炸弹吗?还是搞惊喜?你有男朋友了?”
      “算惊喜?帮人送的,不是我自己。”
      “你有一个朋友啊?行,我知道了。”
      “有主意吗?”
      “这还不简单,寄快递啊。”

      令抒一下醍醐灌顶。
      可不就是寄快递吗?这么简单的办法她竟然还愁半天。
      大概是因为涉及郁萍知,她的思维被限制住了,脑子处于浑然状态,心里想着这件事真是荒谬。

      不能从她学校寄出,她第二天带着这个礼盒去了兴严制药,她原本还想避着钟昱乔把盒子藏好,到中午去隔壁街道吃馄饨的时候,交给快递员,没想到今天钟昱乔出差了,去了北城参加论坛。
      她交代了同部门的苏副总带她。
      苏副总原来在高校里面做老师,所以大家都叫他苏老师,比钟昱乔大了差不多有十岁。

      令抒跟他见了一个面,他很忙,全程在办公室里训人,只给她留了一分钟的时间,说罢,也不知他听了还是没听,他让一个人把她带去了简殊那一组,“莯大有个植物学老师跟我们有合作,他们今天在渠灵山做调研,你们过去跟一下。”
      “这边去渠灵山要两个半小时,今天能回来吗?”
      “有人送你们去,会接你们回来。”
      “需要准备什么吗?”
      “去就行。”明显的,已经不耐了。

      令抒没往心里去,默默取消了寄件预约。

      危仪然方才回公司,接到钟昱乔电话,说让他帮取个材料送莯大。
      “我?”
      “谭院长,你说你要不要亲自跑一趟?”
      “不能你回来自己送吗?”
      “他急要,我原来想让抒抒送的,放在她工位的抽屉里了,但刚刚苏老师说她陪一部的去了渠灵山,只好麻烦你。”

      钟昱乔心高气傲的,倒是管一个见面不吵三次的叫小名,这很是难得。
      “别人不行,令抒可以?”
      “谭院长跟郁家关系不错,知道她现在在这边实习呀。你别啰嗦,赶紧去吧,人家晚上就要用数据。”
      危仪然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钟昱乔精得很,上次让她去谈仪器的事,她不肯,说只管研究,这会儿顺便扔回给他。

      莯大医学院和药学院的设备基本都是通过兴严采购的,这几年念及合作,兴严也给无偿更新,今年他们需求加大,却对兴严提出了颇多要求。谭院长上回到实验室看仪器,挑出了诸多毛病,没谈拢。
      几台设备罢了,亏点也无妨,但谭院长似乎吃定他,有意让他折损近半。他又不止供货这一所高校,他压价压倒这个地步,别的学校怎么说?别的经销商怎么说?危仪然说让他回去再考虑考虑。

      钟昱乔是谭院长夫人的门生,他想让钟昱乔去,她不想撕破脸,她想自己贴钱算了,他问她那么下次呢?

      他去了钟昱乔办公室。格子间最靠近她办公室的工位之前没人坐的,现在多了一分生活气息,椅背上一件白大褂,沾了染料、药渍,横七竖八水笔线条,脏,但看得出来洗过了。
      桌面上几本相关的书籍,特别老旧,书缝贴了莯大图书馆的书籍标签。角落放了三盆多肉——人力最喜欢搞这种没有实际用处的员工关怀,每个人入职都送。
      零零碎碎还有许些。

      他弯腰拉开抽屉,面上放了个精致礼盒,这礼盒的图样和规制很容易看出是付家小姐的私人订制,他没光临过,但他见过友人专门上店里取货。
      听说包装盒里有特殊的香料,装饰的金片和碎钻都是真货,一个包装盒上万。
      这个厚度和色彩,约摸是男士衬衫。

      一个女孩没用多久的工位,一件礼盒崭新的男士衬衫,有意思。
      他将第一个抽屉合上,从第二个里取出要带给谭院长的材料,本来准备走,苏副总见了人,过来打招呼,“老板怎么来了。”
      “办点事。”
      “喝一杯吗?”
      “不了,你忙。”
      苏副总见他没有聊天的想法,悻悻离开,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怎么了?”
      “莯大来的两个本科生,表现怎么样?”
      他神情很淡,像是随口一问,苏副总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有什么说什么,“您说那‘双姝’呀,才来两天,看不出什么,不过小简是很勤奋的,昨天我还看她加班到八九点,小令,钟总挺喜欢她的,他们组那几个小伙子也夸她呢,融入得快一点。”
      危仪然听罢,说知道了。

      苏副总回来办公室还透过玻璃窗往外面看,老板坐在令抒的工位上沉默了良久,秘书敲门进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老大,老板这是怎么了?”
      苏副总摇头,“听没听那个令抒什么来头?”
      “没有啊,老师推荐的?”
      “老师推荐的是小简,”苏副总啧啧两声,“那小丫头大有来头,你看钟昱乔,什么时候对人那么可亲了。再看老板……等等,你记不记得前阵子老板过来听报告,在楼底下送了一个小姑娘伞?”

      秘书想了想,“有这回事。”
      苏副总恍然,“那错不了了。”片刻,他突然直起脊背,“完了。”他把她派去渠灵山吃苦去了。

      令抒中午在农家乐吃饭,然后随带队老师进山。连绵几座海拔八九百米的山峰,山坡和缓,算不得险峻,但面积很大,山林深,进了深处基本不见太阳,要打手电筒。
      她们今天过来是做布点采样和植株统计,听说是兴严和莯大的合作,想在这片山林种几味中药药材,需要检测土壤质量。
      这个兴严自己就能做,但吴老师说让他的学生做前期工作,不能都交给机构,最后自己什么都不会,但希望兴严能派人跟一下。

      兴严派了三个人:研发一部负责这一块的尤游,两个很适合打杂的新人——令抒和简殊。在场除了她们都是研究生,她们也叫去做了最简单的植株统计的工作。

      “你们之前实验有用到黄精么?”
      “少,蔓荆子倒是用得多,卢老师自己有片园子,专种蔓荆,不为研究,就为看个花色,不过天天被我们偷。”令抒抬头看,太阳这会儿正当空,她们在向西走,这些树木都一样的,实在是走几步就觉得回到了原处,她拨开树枝,踩着满地的枯枝小步走。
      “滋阴润肺,养肾填精,”简殊说,“前几天我在导师的样本室里看见了天冬,桑葚,枸杞和五味子,不知道是他要改研究方向了还是自己要用。”
      令抒噗嗤一声笑了,“真有你的。”

      郁萍知下午在陆华跟秦固见面。
      秦家这些年一直挺低调的,除了秦固。上有哥哥嫂嫂顶着,旁有两个堂哥翼护,他胡作非为也有人收拾残局。

      秦误老婆回国探亲,顺便就截胡凯斯特在澳洲的新项目一事跟他道歉。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又相当聪明的女人,比不上钟昱乔的自在富贵,却利落心狠,颇为无情。她出身云贵山区,以周焰为跳板,为秦误打头阵,现在估计,想自己单干了。
      饭局到一半,郁萍知说自己不跟女人计较,让她男人赶紧把他微信加回来算完,她的目的便达成了。

      后半场是跟秦固对阵。
      秦固狂是狂,但也知道跟郁家沾上对他们家接下来的布局有影响,如果不是郁萍知有季家外孙的身份,他未必会买他的账。
      郁萍知一早清楚,让秦误入局凯斯特的项目,远远喂不饱秦固,他要等值甚至是超值的回报,要短期内的钱货两讫,他不说,只等他提。

      “小秦总把这个项目牵起来不容易,又是利民的大工程,我也愿意献一份力,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三哥这样古道热肠,我有事一定不会客气。”他这么说。

      郁萍知倒有点意外了。
      这小崽子的胃口真是大,拿着他一个把柄,想利用他多少次?没听见他嫂嫂刚刚道歉吗?他静静注视着秦固,对方脸上的笑意相当温和,那双眼睛透着邪惑,他是把野心摆脸上但你却拿不住的人。
      “听说项目建设分三期是吗?一共多久久?”
      秦固说:“八年。”

      郁萍知嘴角一翘,八年,他可不会受制于人八年,“真长。”
      秦固拿餐巾踩着手,安慰他说:“一期是前年开始的,到今年已经三年,明年底投入使用,三哥不必担忧,也不用热心太久。”
      郁萍知又是一笑,“那就好。”
      A省这几家,哪个都不是消停的,他对上从良的秦家还算好了,换个别的心黑的,就像他嫂嫂了,冷不防背后捅你一刀,他搁下筷子,“这家店不错。”

      “三哥可以带小嫂子来试试。”
      郁萍知说:“早着。”
      秦固捕捉到他眼角那点儿真心的愉悦,心中嗤笑他这条路可不好走,白送那么大项目,还奉上为期两年的情分和一个一刀致命的把柄,不做一锤定音的买卖,只为赌一把人心善恶,他倒是有些想看结果了。
      “不管怎么说,祝三哥马到成功。”

      郁萍知说多谢。他执杯与秦固的轻碰了一下,然后仰头饮尽。不知是他提起了那个人,还是酒精迷了他片刻,他忽然很想见见令抒。
      可惜他还有活没干完,他得去陪他大哥吃顿饭。

      从陆华回莯城,郁萍知径直回了老宅,沛姨在厨房里做晚饭,他进门逗了逗当当和新成员,一老一小一个德行,不认生,咬他裤子,那傻里傻气的样子跟它主人没差。
      郁怀川从房间下来了,问他怎么这么早就结束应酬了。
      “小事。”秦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让他帮牵个线,想问候一下G省一位老人家,不难,他应下,就都不浪费各自时间散席了。

      “你眼里什么都是小事。”
      “有大的。”他笑着说。
      “喝什么茶?”
      “不喝了,等吃饭。”
      “那也快了。抒抒本来说回来吃饭,中午又说不回来,我让沛姨早去准备了。”

      郁萍知站起身,当当毛茸茸脑袋蹭着他的腿,他走到沙发上坐着,它也跟过去,两只爪子攀着他的腿,他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便乖巧的趴在一边的沙发上。
      比跟郁怀川还熟。

      他才来了几趟,这家伙就这么黏人了,比令抒有良心,“怎么又不回了?”
      “说是被安排去了渠灵山采样。”
      “那可远了。”他说,他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不要命,就爱往渠灵山跑,越往西走山势越陡峭,林深不见日,偶尔还有野兽出没,后来跟野熊干了一仗,赢是赢了,ICU里躺半年。
      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时候去的?别人丢在那儿了。”
      “跟老师去的,应该不回去太危险的地方,林下种植,村子往西那四五座山头也够了。”
      郁萍知抚着当当的脑袋,“都不回来吃饭了,说明活至少干到太阳下山,白天当然没事,晚上就不好说了,大哥不如电话确认下人是否安全?”

      郁怀川原本没太在意,听他说完,也不由得心里空落落的。令抒从小到大都让人省心,性子像她妈妈,温柔娇弱,但又比她妈妈更冷静独立一些,她就是自己出去旅游,也会把攻略做好,预备好自卫的工具和方法,让他放心。
      打个电话总不费时,这个点没结束工作,也得叮嘱一句小心,郁怀川俯身拿手机。

      电话拨过去,响了没几声,一道声调平和的女声响起。客厅安静,郁萍知隐隐听见了电话里嘈杂的讲话声,看郁怀川眉头轻轻一皱,把手机挂断了。
      “怎么了?”
      “关机了。”
      郁萍知神色未变,“问问她朋友?”
      郁怀川沉默了下,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越发强烈,他正准备给宾原原电话,宾原原却先一步给他来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过去,叔叔过去吧。”

      郁怀川挂了电话就站起来。
      门外风此时灌进来,他来不及说话,猛地先咳了几声。
      郁萍知也把二郎腿放下来了,“真丢了?”
      郁怀川咳得腰都直不起,郁萍知起身,站他身侧挡了风,拍着他的肩背,“我去一趟,大哥歇着。”

      渠灵山的夜太冷了。
      何况在这个冬天。再过几日山顶能飘雪了。
      几辆车停靠在农家乐前面,林业站的人来了,村长来了,搜救队来了,兴严的人也来了。
      十个人的团队,丢了四个。带队老师晚饭一口没吃,光坐在那儿自责。年轻老师,对渠灵山调查不够,也没有外出经验,准备不充分,负一定责任。其中一个研究生,固执己见,刚愎自用,判断错误,又没按照原地时间地点集合,这会儿闹着要跟进去,将功折罪。

      危仪然立在一簇灌木旁边,极目是蓝紫色的夜空和黑漆漆的山峦,近处一方池塘几亩稻田,再近些是几块形状不一的菜地。他两指夹着跟烟,一口接一口沉默地抽着。
      从莯大出来接到消息,鬼使神差就让车往这边拐。三个多小时,人还没找到,还要听人喋喋不休闹腾,他眉头就没舒展过。
      一根烟抽完,他朝车窗看了一眼,秘书过来,“老板。”

      “那个吵吵嚷嚷的先送回去。”
      秘书说好,过去跟带队老师交涉,带队老师劝慰那姑娘,没想到对方哭声更大,“我不走,万一学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走不走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了。”
      带队老师说:“那你别闹了。”
      “我只是想进去帮忙!”
      “你是去帮忙吗?你是去添乱!如果她们真是掉进陷阱里,你一个人能救出来吗?耐心等着!”
      “我记得一点那条路……”
      “好了……”
      危仪然望着秘书,远远地,他一脸为难。片刻,那姑娘就盯上了他,秘书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危仪然冷眼扫过,村长噔噔噔跑过来,“危总,要不要屋里坐一会儿,喝点热茶?我们这里夜里气温低,容易感冒的。”
      危仪然一手拢着挡风,一手擦亮火机,又点了一支烟,“不必。这几年山里野兽多吗?”
      “白天好点,晚上出没多。”

      话音才落,就像是印证他的话似的。很远很深的地方传来一声极其久长的闷响,似猛兽的嘶吼。
      “这声音,您看有多远?”
      村长脸上讪讪,他判断不出来。
      危仪然没逼问,半支烟燃尽,他捻掉烟蒂一抬头,见村口一辆越野从大路蹿了进来。

      郁家来兴师问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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