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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投诚 ...

  •   令抒给当当洗完澡,当当很自觉地去烘干机下面,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去嚼两口令抒放在餐盘里的肉骨头。
      沛姨做了几个家常菜,几个人坐下来一起吃,她自己会先去厨房里把锅碗瓢盆收拾了,等大家吃完了上桌。
      数十年都是这样。

      她在感情上已经和郁怀川、令抒是一家人,但她对一些事情又很固执。郁怀川理解并尊重她,令抒也是。
      饭桌上只有令抒和郁怀川、郁萍知。
      一张长宽不到两米的长桌,郁怀川坐上首,令抒和郁萍知分别在左右手,令抒靠里,郁萍知靠外。

      安安静静吃饭。
      一桌的餐盘都是配套的,只有令抒的碗大了一号,图样花里胡哨。她吃饭只会发出一点儿声音,小小的,窸窸窣窣,却不叫人觉得烦扰。动作幅度小,但频率高,吃得特别香。

      吃饭嘛,总要聊点什么,郁怀川就问了:“你回来处理工作方便吗?”
      郁萍知笑笑说:“那边有人盯着,不能线上的就交给他们去办。”
      郁怀川说:“你聪明,也识人。”
      郁萍知说:“不敢当,大哥用那些人也几十年了,哪个不是能干事儿的?我学这两手,不过皮毛。”

      令抒吃着自己的饭,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讲。郁怀川夸郁萍知,郁萍知接一半谦虚一半,官腔打到亲兄弟这儿了,特别假模假式。
      偶尔其他几位叔叔也来吃一顿,半年一年这样。两个小叔叔都是和小姑姑一起来的,大家乐呵呵的,不把郁怀川当哥,倒像是当了长辈,郁怀川也确实像个长辈,不掺和,自己在旁边养花逗狗。
      四叔和五叔是没有来过的。四叔在这个家是最忙、最有话语权、最不在乎兄弟情的,他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五叔在陆华当差,家都少回。
      二叔郁琳周是最温和妥当的。他来得多一点,也聊家里的生意、对项目的看法、之后的计划……他会真心实意地讲一些当消遣,剩下虚假的部分呢,是他的智慧了。
      郁萍知跟他就很像,聊几句,不深聊。他不撒谎,懒得讲就是懒得讲,我摆在这儿了,大哥你再问也是白问。

      当然郁怀川也不会再问。
      大家都惦记着老爷子手里的股份和老家那份在族里的产业,连他都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归西,令抒能多少分到点儿,只有郁萍知,看似对郁氏也有点野心,实际上有没郁氏,他地位都摆在那儿。
      人生不过几十年,他活得更潇洒些。

      换了话题,他问:“听说你家老太太让季主任给你找对象了,见了?”
      “见了。顾家的燕总,龙凤胎那个。”
      郁萍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令抒,她没动静。

      令抒当然没动静,他能坦荡告诉她自己要去相亲,就是不怕两个人之间会有这么一层阻碍。他爱怎样怎样吧。令抒对他现在也是认命的状态,只要他不乱来,她才不管那么多。
      总不能她拿个凶器堵着他吼,“你不准对我感兴趣!你不准!”

      她清楚得很,人心动以后,理智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但他不约束呀,他狂妄自由,想干嘛就干嘛。看出来了,他就这个态度。

      郁怀川问:“怎么样?”
      郁萍知想到那天的对话,随口扯:“喜欢会下厨围着我转的。”
      郁怀川说也是,“燕总也是大忙人,不合适就算了,你这标准也不难找。”

      郁萍知国外这么多年,大家也清楚他什么个性,当面不说,背地里拿他几任女友和伴侣出来对比的大有人在,更有拿来分析分析去做整容模板的。
      季家老太太都清楚,谁都拿不住他,拿得住也不会纵容他到三十六。现在急的什么呢?急个孩子罢了。

      老太太对季良堤就是这么说的:“毕竟羡阳不是正儿八经的女儿,将来未必孝顺你哥,赶紧趁这个年纪要个孩子。最好能是好一点人家的孩子,要是不能,品行、样貌端正,入得了你哥的眼,也行。我老太婆不挑,就想死前看一眼,听声响。”

      郁萍知说:“说到底看感觉的。”
      郁怀川赞同:“也是。”
      “谁愿意跟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他说,矛头一转看向令抒,“是不是抒抒?”
      这人真讨厌,往她身上扯干什么。
      这话还用问吗,当然是点头了,“是呀。”
      郁萍知得寸进尺:“抒抒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
      令抒看他一眼,收了视线,低头吃饭,“没有。”

      那装模作样真把郁萍知逗乐了,他憋得挺累。看她平时斯文内向说两句就躲说两句就骂,这会儿倒是从容不迫装起害羞来。实在有意思,“没有你羞什么?”
      令抒真想踢他一脚,再问下去,被郁怀川看出异样就完蛋了!

      郁怀川心里也是这么困惑的。
      他一直担心他们的关系,又闹出了羡阳那档子事儿,就更为担忧了。却没想到,是他狭隘了,他这个三弟有当爸爸的责任感,也有当叔叔的包容。

      令抒道:“三叔突然这么问,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
      郁萍知忘了从哪儿听来过这么个词:言不亵不笑。人不坏也没意思,逗她就挺好玩的,“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令抒笑了笑,干脆不解释了。
      我不接茬了。

      这顿饭吃得绝对不算糟,除了郁萍知时不时抛问题给她。好在郁怀川看来,只觉得是令抒太沉默了,郁萍知引她说两句话,不至于太尴尬。
      令抒吃了饭,带当当在客厅玩了会儿,听见郁怀川问郁萍知要不以后都过来吃。她竖起耳朵来,郁萍知说:“别了,吃一餐两餐是家里懒得开火,天天吃老爷子就该骂人了。”

      郁怀川说:“你考虑得周到。”
      郁萍知:“沛姨手艺好,这口福我偶尔来享,大哥别嫌烦。”
      郁怀川:“这有什么的,平常抒抒不在家,我一个人坐着,吃什么都不香。”
      郁萍知这话就没立刻回了。
      余光瞥过蹲在一旁跟当当玩儿小皮球的令抒,她在那儿偷笑呢。

      郁怀川这话一出,他就得做几出戏,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来陪几顿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给她高兴的。
      郁萍知行了一声,“那我常来叨扰。”
      一句场面话罢了。

      郁萍知和郁怀川也没聊多久,他出去接了个电话,说要回去处理事情,不多陪了。然后就着夜色朝自己院子走去了。
      郁怀川站在门边看他,转身回去了,当当却又往门口跑,令抒跟过去,“怎么啦又?你可不能再跑出去啊,我不给你洗脚的,你今晚就睡门口了。”
      当当朝郁萍知远去的背影汪了一声,算送别。然后窝进了令抒的怀里,拿鼻子轻轻戳着她的肩。

      令抒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或许它想起了十六年前?应该不会。可它又好像有点舍不得郁萍知?她想不通,但还是抱着它,远远看郁萍知一个人往那边走。
      夜风凉,他换下湿衣服后披了件风衣过来,长款的外套风一吹就飘起来,特别有感觉。夜色有点深,天上挂了小小一颗弯弯的月亮,像一张细小的贴纸,贴在灌木丛的枝叶顶上。
      令抒竟然觉得他真的有点孤独!

      郁萍知到院子,楼都没上,开车去陆微凡那儿,准备喝两杯。他今天心情好,得喝,不喝多。到那儿,脱了风衣外套,解了两颗扣子,季主任和郭教授也来了。
      “今天这么有空?”
      季主任是真有空,郭教授是找他有事,“你家老爷子看样子不是很想让你弟弟下台?”
      “他打算多着。”
      “那么大的预算放在企业转型升级上,成果又不够明朗……”
      “你让他给你不成?”
      “我觉得不完美,他觉得够了。”

      郁萍知跟他轻轻碰了下杯子,“那简单,你拿钱就行了,闭上眼睛闭上耳朵。”
      郭玺灵听出他意思了,叫他在这儿闭嘴呢,“你那特殊癖……一时兴起,消了没?”
      季良堤视线也落在郁萍知身上。
      今天听了顾家的讲了,两个人相谈甚欢,就是对未来规划不同,做朋友好。然而燕总的保镖说郁总就坐了五分钟,走得干脆利落。

      他很了解郁萍知,他露出这个神情,就知道他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势在必得的捕猎行为。
      他非常坦诚:“没有。今晚上跟她吃了一顿饭,很愉快。”
      陆微凡:“单独的?”
      郁萍知摇了摇头,郭玺灵:“那你愉快什么?”
      郁萍知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在愉快什么。
      男人多有征服欲和占有欲,他现在两者兼具,且翻滚在了风口浪尖。

      此时的令抒在自己房间里打了个喷嚏。
      她趴在床上打字,修改老师给了修改意见的立项书,当当傻乎乎地趴在她旁边看,比她还专注,听到她喷嚏声,他把纸巾盒子叼了来,又把鼻子往她肩膀上蹭。
      动作轻轻柔柔的,令抒的心情从困惑变成了惶恐,然后是沉默,最后是胸里闷了一口气。她看向当当的眼睛,里面特别清澈。
      “今天看见他,你开心吗?”

      当当拿鼻子蹭她,汪了一声。
      令抒说:“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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