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细作真的会动摇的》不自在大士

3、马奴的逆袭

　　“王大人，遛马回来啦！”打扫马厩的老奴恭敬的问候王小舟。
　　顶着文书的虚名，干着马奴的活，半个月来，这别扭的感觉与王小舟如影随形。
　　尤其真正的马厩奴仆仍保持着对“大人”的恭敬，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淳王这招，实在厉害。
　　其实专职伺候王爷宝驹的活并不粗重，却足以让一个读惯圣贤书的文官如挑千斤担，既是身的惩罚，亦是心的折磨。
　　好在韦骀对马场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仅仅花了三五天时间，就让王爷的宝驹与王小舟亲近起来。
　　王小舟这才知道，这匹来自西域的宝马，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破阵。
　　破阵是功勋卓著的开国战马逾堑的后代，血统优良，怪不得淳王十分宝贝。
　　郁郁寡欢的王小舟琢磨了几天，蓦地回过味儿来，这破阵是淳王的宝贝，怎么还愁没机会接近淳王呢？
　　王小舟如此一想，释怀开来，曲线救国有何不可，反正只要能赢得淳王信任，窃取到有用的情报，也同样能完成任务。
　　很快，王小舟乐呵呵的适应了马奴的工作，每天不再唉声叹气，干活格外卖力。
　　韦骀对他的转变感到奇怪：“王小官人，近来怎么喜笑颜开的？”
　　王小舟嘿嘿一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伺候好马儿亦是为王爷效力，我又何必拘泥于是自己做什么的呢！”
　　韦骀挑挑眉，不甚理解，却也未再说什么。
　　王小舟缠着他说更多关于照料马匹的方法和关窍，韦骀毫不吝啬，均细细与他说道。
　　干体力活王小舟可能不擅长，但写字作画他手到擒来。
　　韦骀给他一一介绍马房的马，从马匹的祖宗亲缘、身腰体型、脚程快慢、耐力体力等都说了个透。因此，王小舟的淳王府“马册”很快出炉。
　　淳王马房里共三十二匹马，匹匹血统优良，放到外面都是千金难求的好马。在“马册”上，王小舟详细记录了每匹马的亲缘、特点、脾性，甚至配以骏马图，记录毛色和身腰体型，还留有空白余页，以备记下这匹马未来的发生的事。
　　韦骀笑他“功夫花在歪地方”，写这劳什子册子，有什么用？
　　王小舟也不知作何解释，腼腆的挠挠头：“我习惯了，韦兄莫见笑。兴许是小弟书读呆了，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想写下来记下来，生怕忘了。”
　　韦骀无奈道：“真是个书呆子！”
　　马册很快传阅遍马房，马奴们大都目不识丁，只会称赞王大人字写得好，有的则夸图画得妙，全当图册来欣赏。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月，淳王大驾突然毫无预兆光临马厩。
　　王爷心情似乎不大好，宝驹破阵恰好被王小舟带出去，他随便指了一匹马，骑着在马场上狂飙数圈，任由泥土飞溅，弄脏华丽昂贵的衣饰靴子。
　　马场众人悄悄聚在一块儿，不敢高声言语，都以为王爷是没见到破阵才心情不佳，默默祈求王小舟赶紧回来。
　　忽的，王爷看见人都聚在一堆，便勒停了马，呵斥道：“都无事可做了吗？各自的马儿都照料好了吗？”
　　众人连忙做鸟兽散。
　　淳王更觉郁闷，问了破阵在哪儿，便驱马直奔平日王小舟散马之处。
　　王府马场后围是个丘陵，长满松柏，越过丘陵，便是马场与外界天然的隔断——絮游河。
　　河边水草丰茂，是饮马的好去处。别人嫌远，都是用王府统一采购的马料，王小舟则独爱这里的静谧清幽，恰好十分适合破阵吃饱后撒丫子跑跑，于是，这便成了马房“王大人”的常去之地。
　　刘简不常光临马场，更少到外围去，马房奴才指了方向，他便直穿树林而去。
　　林子不大却密，驱马的速度减缓不少，刚刚几圈疾驰已让他火气消了不少，此刻看着青翠的树林，心情愈加舒缓。
　　马儿慢慢踱步到河边，刘简第一次知道为何这条河名叫絮游——仲春时节，城中柳絮已随风洋洋洒洒，落在街道上、屋檐上、行人肩上，但最多的，还是落在河中，一片两片三四片，堆积起来，宛若不会融化的冰雪，浮在河面上，随水流飘动。
　　马场后围这段河流，已是下游，柳絮铺满河面，一片洁白，与对岸的满山青色相衬，如积雪绕青山，活起来一般，真乃一奇景。
　　刘简沉浸在这绝美景色中，放任马儿驮着他沿河边自由踱步。
　　踏过几处积水的草甸，便见到一棵树下坐着王小舟，正专心的捧着一本册子写写画画，旁边的宝驹破阵也正专心啃食着又肥又嫩的青草。
　　刘简一声口哨，破阵便朝他奔了过来，王小舟吓一跳，认清来人后，立马上前行礼。
　　刘简抚摸着心爱的马儿，眼见它愈加肥壮，心中满意，便让王小舟起身。
　　王小舟安静侍立一旁，王爷随口问什么便答什么。
　　注意到他手中的册子，刘简便问：“你手中拿着何物？散马也在用功？”
　　王小舟立即奉上：“此乃下官自制的马册。”
　　刘简翻阅着，看到了马房中每一匹马，既有详尽的小传，又有画像，整理得清晰有序。
　　刘简看得津津有味，随口问道：“为何要制作这马册？”
　　王小舟早就预想过王爷如此发问，便对答：“下官初次就任马房，若论饲养经验，定不如韦骀、高伯等人，故而只能尽下官所长，以图文制作马册，记录马房每匹马的情况，以求有助马房管理。”
　　刘简毫不客气的说：“马房里都是大字不识的马夫马奴，你这册子于他们与天书无异，想来作用不大。”
　　王小舟不卑不亢：“各位同仁，倒也爱听下官念念册子的内容，闲来也爱当画册翻看。”
　　正在饶有兴致翻阅马册的刘简闻言停下手，将册子丢回给他，不发一言，跨上破阵便走了。
　　王小舟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懊恼的牵起王爷来时骑的马，想要折返，怎料这马贪食河边的鲜草，大嚼着不肯走。
　　王小舟索性撂下缰绳，罢了，任他吃饱再回吧！
　　这么想着，他找了一处树叶堆积的柔软地方躺下，用马册遮住脸，不一会儿就在微风与阳光中昏昏欲睡。
　　刘简策马林间，觉得这小官甚是不会说话处世，让人分外不爽。
　　可是，那图册确实做得一流，图文并茂，详尽全面，还有归门别类，统计功夫十分到家。
　　近来皇帝下旨让他加紧谍报侦破，抓出辖地的细作。各处情报如流水般进了王府，招来了一群文书，却因没有得力的人，情报便如山一般堆积起来，迟迟不能查出有效的线索。
　　这便是淳王近日来着急上火心情不佳的原因。
　　王小舟的图册如利刃划开了刘简心中的那团乱麻。
　　于是，英明一世的淳王做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不英明的决定。
　　王小舟是万万没想到王爷能去而复返的。
　　他睡得正香。
　　马儿灼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喷薄，还用舌头舔着他脸颊耳朵。王小舟侧过脸，画册滑落一边，王爷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他上方。
　　一时间王小舟有些看呆了，他还未正视过王爷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摄人心魄——应该是那双眼睛，格外……具有魅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陷进去一探究竟。
　　看着这人一副呆呆神游的模样，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淳王不由自主又皱起眉。
　　看到这副表情，王小舟才反应过来，立马翻身起来跪着：“下官失礼了，王爷恕罪。”
　　刘简不理他的告罪，只淡淡丢下一句：“明日起到风波亭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