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 ...
-
一声凤鸣，嘹亮至极，响彻云霄。
在场之人，神情各异，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极大的凤凰，遮天蔽日，呼啸而来。全盛状态下的九天凤凰，羽翼间流淌着灼热的神火，绵延九万里，翅膀一扇，无数扭曲的人形登时被神火焚尽，无影无踪，连半丝烟雾都没有腾起。
九天凤凰额头，长长的翎羽之上，立着一个白衣身影，衣袂飞扬，挺拔如松，手腕一翻，极薄极利的长剑立即出现在掌中。那人毫不犹豫，一推剑柄，长剑闪过一道寒光，向诡祖疾射而去，速度极快，只余一道残影。
诡祖面色一变，口中念诀，猛地甩出一道盾牌，同时身影飞掠，急急向远处躲避。剑尖甫一接触盾牌，诡力凝成的巨盾，顿时四分五裂，不过也为诡祖争取了时间，避开锋芒，长剑击了个空，呼啸一声，倏地回转，落回了那人的掌中。
“闻雁来！”诡祖面容严肃，立于半空，沉声道。
闻青郢不答，低头，对九天凤凰说道，“小凤，去，护住他们。”
九天凤凰得令，长鸣一声，疾掠俯冲，双翼展开，将百余神仙与行尸走肉悉数护在了翅膀之下。
“雁来！”朝云仙子又惊又喜，却又心中担忧，遥遥望着那抹身影，喃喃道，“明明没在闭关，那他去了哪里……”
“是我冤枉了雁来。”杜乘风满脸羞惭，说道，“我与他相识许久，不该看错他的为人！”
“乘风，莫要自责，小心伤势恶化。”温鸣涧急忙说道，“雁来恢复全部神力，还有余力让九天凤凰护住我们，想必胸有成竹，大家不必担心！”
众神闻言，纷纷颔首，心情稍微松懈下来。朝云仙子忽然跑到阿玮与宁儿身边，双臂一伸，紧紧抱住二人，潸然泪下。
“我本想与你们同死，何尝不是一个好结局。”朝云仙子低声泣道，“造化弄人，偏生让你二人离我而去。阿玮，宁儿，我顾着大局，诡咒侵蚀之时，没能伴你们左右，对不起……”
阿玮与宁儿无知无觉，立在那里，双目无神，神情呆滞。朝云仙子细细抚摸着二人的脸庞，心中痛楚万分。闻青郢与诡祖交战，尚未分出胜负，一旦闻青郢占得上风，毫无疑问，诡祖会让所有中咒之人，为他陪葬。
朝云仙子希望闻青郢速速战胜诡祖，平安无事，却又隐隐盼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她再看一眼丈夫和孩儿，再看一眼他们栩栩如生的样子。
其余神仙，也有些失了家眷，华苍颜神力不稳，化作行尸走肉，林悠远侥幸逃过一劫，却遭受丧子之痛，伤心欲绝。化作猫儿的聂梧桐，趴在华苍颜肩头上，不停地扒拉华苍颜的衣领，喵喵叫着，琥珀般的眼眸中，泪水如同珠串，扑簌簌滚落下来。
一时间，众神又悲又喜，不过此刻事情尚未结束，众神收拾心情，抱着亲眷好友的行尸走肉，纷纷仰起头来，看向半空中的战场。
无人见过如此震撼的打斗，哪怕是当初八千武神围攻，都绝无此次摄人心魄。当初那战，闻青郢不愿伤人，只欲带连无渡离去，所以点到为止，处处敛着剑锋。诡祖的确是实力大增了，放在从前，对上闻青郢，几无招架之力，而此时，二人生死相搏，非要分个你死我活，一时间竟然平分秋色。
穹隆被撕扯出巨大的裂口，露出玄黑的虚空，神力、怨力、诡力，激烈震荡。闻青郢双眸熔金，极细的黑线在其中流窜，墨黑的怨气与灿金神力交织，掀起飓风，左手不断变换手诀，承影在空中飞动，化作一道寒光，速度之快，目不可见，一招接着一招，却总能极精准地钻入诡祖的破绽。
虽然二人看似不相上下，但是诡祖额头上已经现了薄汗。诡术幻化出的兵刃、怪物，只能阻拦闻青郢一瞬，诡祖若想自保，必须无休止地施展诡术，诡力弥漫，天昏地暗，万物枯萎，诡祖的脸上，却划过了一丝惊慌。
诡力逐渐枯竭，诡祖面露疲态，身形已然迟滞。然而不过片刻，诡祖的面上忽然浮现喜色，闻青郢的怨力与神力尚未完全融合，被如此激烈的打斗激发，逐渐控制不住，黑金纹路突出皮肤，诡异至极，仿佛要破皮而出，七窍同时溢出黑雾，细看之下，却隐隐带红，竟是夹杂着细密的血珠。
“闻雁来！你怨力失控，坚持不了多久，收手吧！”诡祖大声喝道。
“还轮不到你指教我。”闻青郢冷哼一声，忽然不再使剑，承影一晃，收回袖中。诡祖只觉眼前一花，闻青郢已经纵身一跃，站在了他的身边。
诡祖擅长诡术，近身搏斗极难讨到好处。诡祖深知这点，从来不与人近身，奈何诡力即将枯竭，竟被闻青郢跃至身边，不得已近身搏斗。
闻青郢身为剑神，极少有人领教他的近身功夫。诡祖如临大敌，猛地运掌，用了十成气力，向闻青郢拍去，闻青郢眉头一挑，唇角划过一丝轻蔑，微一侧身，出手如电，扣住了诡祖的脉门。诡祖登时大骇，急忙运功挣脱，不料闻青郢的手肘已经抵在了诡祖臂弯，力道交错，只听喀的一声，诡祖小臂剧痛，已被闻青郢掰断了骨头。
诡祖大惊，奈何闻青郢一招既中，下招连至，顺着刚才的动作，往上一推，掌根结结实实击在诡祖下颌，神力与怨力涌动，诡祖只觉头脑巨震，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怨气顺着下颌，侵入诡祖体内，诡祖虽非人非神非魔非鬼，但仍觉钻心剧痛。怨力侵入经脉，在诡祖体内大肆破坏，诡祖登时手足无力，动弹不得，无法立在半空，拽着闻青郢，如断线风筝，斜斜落在了地上。
闻青郢也好不了多少，体内怨力早已失控，头脑一片混沌，眼前黑线流窜，只能勉强看清诡祖的轮廓。亏得他近身功夫极好，几乎是本能反应，才能在几近失明的状态下，制伏诡祖。
虽然脑中一片混乱，但好在记得初衷。闻青郢甫一落地，立即变掌为爪，死死钳住了诡祖的咽喉。
“罢罢罢！魔神闻雁来，你就是个怪物！”诡祖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打不过你。快杀了我吧，待我去另一个世界，再做天下的主人！万余神仙，亿万百姓，有他们陪葬，死亦无憾！”
“天下百姓，是不会陪你的。”闻青郢竟也笑了，说道，“陪你的，只有之前被你杀死的万余神仙，还有，我。”
诡祖愣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仿佛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闻青郢看着诡祖的模样，又笑了一声，随即叹一口气，说道，“不过身为神仙，死便死了，哪有另一个世界。死过一次，这个道理，没人比我更懂。”
二人的对话，并未传到九天凤凰双翼护着的神仙耳中，然而朝云仙子却愣住了，只见怀中阿玮和宁儿忽然不再僵直，口中发出嗬的一声，面容大骇，同时发出了惊叫。
“朝云，我们死了么！”阿玮惊呼道。
“母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宁儿一把抱住朝云仙子，恸哭道。
与此同时，华苍颜、厉彩凤等人也纷纷意识回笼，四下打量，既疑惑，又惊恐。华苍颜一眼看到远处的闻青郢与诡祖，见闻青郢钳着诡祖的脖子，登时大喜，高声唤道，“闻老板！”
闻青郢听到了，看着诡祖，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你，肯与我打架，又肯听我废话。总算熬到此刻，咒力最强的地处，诡咒也解除了。”
诡祖极难置信，面容扭曲，颤声道，“诡咒一旦发动，我也解除不了，你，你如何做到！”
“无法解，但可引。”闻青郢说完，用力一跺，地面登时出现一个大洞。二人直直从神界坠落下去，万丈高空，狂风猎猎，诡祖低头，神情大变，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无法言语。
遥见人间，浩瀚山河，璀璨的神力流动，一座磅礴壮观的阵法，覆盖天地山川，一望无垠，而阵眼，便在闻青郢身上。
或者说，阵眼，便是闻青郢自己。
“诡祖，你瞧，亿万生灵的诡咒，如今在谁身上？”闻青郢笑道。
“七千年日夜念咒……不可能！如此阵法，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布下！总不成有第二个闻雁来！”诡祖面如死灰，高声叫道。
闻青郢笑出了声，微微眨了下眼睛，说道，“怎么不能有第二个闻雁来？”
-
诡祖惊骇得无以复加，他不知此阵何时开始运转，但吸引诡咒需要时间，闻青郢身负亿万生灵的诡咒，不仅没有失去神智，变成行尸走肉，甚至与他打斗，将他制伏，钳住了他的咽喉！
此人魂魄之强悍，心念之坚韧，他已经全然无法想象了。想到此间，诡祖万念俱灰，再不迟疑，心念一转，诡咒登时生效，闻青郢身体一晃，口角流血，脸上划过一丝不舍，但随即变得释然。
“有幸活过，此生无憾。”闻青郢低声说完，手指用力，咔的一声，捏断了诡祖的脖颈。
只是接下来的路，无知无觉，黑沉沉的。
有些孤单。
-
来自亿万生灵的诡咒生效，闻青郢微微皱着眉，忍耐着无孔不入的剧痛。好不容易收集完整的神识寸寸崩裂，身体从发梢与指尖开始，逐渐化为齑粉，扬扬洒洒，飘落空中。
狂风猎猎，闻青郢任凭自己坠落，过得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念了个诀，体内神力登时沸腾，疯狂地扑向怨力，并非像之前那样交融，而是急遽冲突。
二者以闻青郢千疮百孔的经脉为战场，在神力的攻势下，怨力负隅顽抗，奈何那神力过于疯狂，怨力不支，逐渐烟消云散。镜界经年累月积攒的怨气，被闻青郢的神力净化，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神力与怨力，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此便好了。
闻青郢合上了双眸。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七十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