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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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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隐没重山之下,街道行人稀疏,多数铺子都张罗着关门,整条街上唯倚翠楼门前热闹不减,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萧琰策马飞驰在云城街头,忽听身后传来呼喊,他勒马转头,见云渺追了上来。
“找到了吗?”
“没有,”云渺摇头,“我们的人都派出去了,云城翻遍了,没找到容姑娘。”
萧琰抿唇,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过,一个早点铺子的老板说大约卯时,容姑娘在他那里买过包子,后来就没了踪迹。”
没有出城的记录,说明她还在云城,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就这么不见了,凡经过必留下痕迹,她到底在哪儿?
是躲起来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找,继续找,”
云渺答应一声,策马而去。
萧琰调转马头,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又不聪明,容易受骗,在云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正想着,一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倚翠楼的招牌。
他知道这种地方的人惯会说一些好听的,哄美貌的无知女子入楼,容栀也就长得好看,脑子是一点儿不中用,若不慎落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再不耽搁,打马朝前而去。
夜幕降临,一间宽敞的茅屋中,正中间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铺着一张虎皮,容栀坐在上面,托腮望着门口出神。
她被锁在屋里已经两个时辰了,经过几次试探,又被抓回来后,她依然没有放弃逃出去,只是得换个方法。
一会儿程永必然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在自己的地盘,屋里又是弱女子,必然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她就有机可乘。
这两个时辰她也没闲着,外面的人对她没有防备,在确定没人时刻监视她的情况下,容栀翻遍了屋子,在衣柜最里面发现一柄巴掌大的匕首,她悄悄藏进了袖子里。
希望不要有用到它的时候。
她正坐着出神,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撞开,程永迈着踉跄的步子晃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两团红晕,眼神迷离,看着容栀的时候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
笑得像个二傻子,容栀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喝醉了的男人还有理智吗?
外头守门的两人“咣当”一声将门合上,声音大的吓了容栀一跳。
“都走,”程永朝外喊了一声。
外头的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然于胸,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程永朝着容栀步步逼近,容栀心里警铃大作,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匕首,只要他意图不轨,这把匕首就会插进他的胸口。
程永步伐凌乱,但眼神直勾勾的贴在容栀身上。
容栀精神极度紧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永,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程永已至身前,只要他再靠近一步......
容栀蓄势待发......
突然间,醉酒的程永突然快速朝容栀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眼神清明的盯着容栀问:“一晚上你跑了七八回,明知道跑不掉还跑,不嫌累啊。”
容栀受惊之下往后一仰,后背贴在了椅背上,手夹在中间一时没抽出来,要不然当时就捅过去了。
她见程永眼神清明,知道他是装醉,现在动手机会渺茫,不如再寻时机,于是她放松了下来,镇定道:“不跑难道留下当压寨夫人。”
虽然她说的没毛病,但程永就是有种被嫌弃的感觉,他不服气道:“当我的压寨夫人有什么不好,我跟外面那些粗人不一样,要是你留下来,我肯定会对你好。”
程永自觉自己长得不错,年纪二十出头,性格也不粗暴,又是一方老大,该是女子喜欢的类型才对。
但面前的女子好似不买他的帐?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欺负老弱妇孺么,”容栀试图讲道理,“我既不喜欢你,也不想不想留在这里,你放我走吧。”
程永本来也没想如何,但此刻心里就是不高兴,他摸了摸下巴,“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对我有什么期待。”
说完,他大喇喇往床上一躺,朝容栀招手,“过来,伺候我。”
容栀:伺候你个大头鬼。
她刚想往外走,就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没用的,外面都是我的人,这寨子藏在深山里,你跑不出去的。”
“不伺候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程永加重了语气。
容栀:......
难道她注定要命丧于此?
就算要死,也要先搏一回。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捏紧了袖子里的匕首,缓缓朝床边走了过去。
程永见她过来,略有些得意,同时感到一股杀气逼近,一抬头对上容栀冷若冰霜的一张脸,眸子里带着决绝的杀意。
饶是他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也被这眼神盯得脊背发凉,明明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怎么就......
然后他就看见本该手无寸铁的容栀举起手朝他刺了下来,一道寒光闪过,他未及思考迅速往旁边一躲。
回头一看,胳膊被划出一道大口子。
这是真下了杀手,要是他躲得再慢一点儿,扎中的就是胸口了。
“你疯了吗?”程永气得骂人,“你是不是以为老子好欺负?”
正常情况下,女子被逼迫,不是应该拿匕首对着自己脖子,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她怎么还拿刀子砍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女人八成是疯了!
容栀见一击不中,立刻提刀又刺,只恨匕首太短不好发挥,三刺不中,被程永逮到机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个娘们儿是不是有病?”程永气急败坏。
“我看有病的明明是你,”容栀不甘示弱,“强迫一个女子,你还算什么男人?”
程永语塞,一时之间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本来只是想吓唬她,现在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瞪了一眼容栀,将她往旁边一推,边下床边喊了一声,“六子。”
很快,外面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提这一盏破灯笼,笑嘻嘻的问程永叫他做什么,程永交代了他几句,边说边往容栀这边看。
他说了什么?难道是要报复她?
容栀眯起了眼睛。
片刻后,六子朝门里的容栀唤道:“容姑娘跟我来吧。”
容栀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程永,迟疑着跟着六子走了出去,刚出门身后的房门就“咣当”一声关了个严实。
容栀:......
你还有脾气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容栀转身,边走边问六子:“这是带我去哪儿?他让你带我去做什么?”
六子笑嘻嘻的答:“容姑娘别担心,寨主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容栀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摇头道:“你年纪小,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程永分明就是个伪君子,嘴上说不欺弱小,实际人面兽心......”
“你误会了,容姑娘,”六子笑得灯笼跟着乱颤,“寨主让我天亮了送你下山,今晚先凑合一晚。”
他这么好心?
那刚才还那么对她?早说她就不用跟他拼命了,其实刚才她紧张得要死,差点以为今晚要交代在这里了,容栀翻着白眼又吐槽了几句。
说着,两人到了容栀最开始待的茅草屋,六子把灯笼放在了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屋子破败偶有硕鼠出没,六子怕容栀害怕,安慰道:“容姑娘,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容栀用茅草给自己铺了个厚实的窝,舒服的靠了下来,白天睡了一天,又身处危险之地,她全无睡意,只想坐着等天亮。
漫漫长夜刚刚开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六子和小顺子年纪相仿,容栀觉得亲切,有人说说话也好。
她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到这恶名昭著的山寨里来了?”
“我年纪不小了,”六子挺起胸膛装出一副大人模样,但没多久肩膀又塌了下来,“小时候老家发洪水,爸妈都死了,后来爷爷奶奶带我逃到了围州,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那里又旱了两年颗粒无收,爷爷奶奶也死了,之后我就跟着流民一路到了这里。”
说着,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幸好,寨主愿意收留我们,听说不少人的被抓去当兵了,听说那里极其严苛,除非死了不然永远都出不来了。”
容栀听得心里难受极了,没想到他的身世这么悲惨,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她想了半天后问道:“像洪灾、旱灾这种情况,朝廷没有赈灾吗?”
六子抱着膝盖,理所当然道:“赈灾又落不到我们头上,皇帝要盖宫殿,节度使要招兵买马,官员们要中饱私囊,哪轮得到我们。”
这些容栀从前也大概知道些,但她离这些太远,感受不深切,如今面对一个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听他平静地讲述亲人的离世、世道的艰险,心里百感交集。
嗓子里像堵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六子反倒安慰她:“只要不打仗,我们这样的人还是有活路的,跟我一同来的不少人都上山了,寨主说以后在后面辟出一片地来,种点粮食,能养活不少人。我其实最害怕打仗了,听我爷爷说一打仗就要死好多人,打人的、被打的,尸体把大河都染红了,最惨的就是百姓,那些兵没了吃的就去百姓家里抢,抢完还要杀人烧房子,那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
六子唏嘘不停,而容栀则听的浑身发冷。
她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但可以想象的到,那一定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举着刀剑的士兵化身没有理智的禽兽,而百姓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就像多年前她偷偷溜出宫,路过一间府邸时见到的情景。
而最可怕的是,只有容栀知道,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大燕就会乱起来,贾立德反叛攻入上京,那么其他人呢?
大燕如今有九个节度使,他们手握重兵,坐镇一方,岂会甘心受贾立德驱使!
到时候,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