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公主出逃记》椒泽

14、第 14 章

　　紫竹院里的活儿真不是一个人干的完的，除了书房她不能进去外，其他的房间每日都要细细擦一遍，这就占去了大半日，此外还要将清扫整个院子，把院子里的水缸灌满，清洗萧琰的衣物......

　　这五日，容栀每晚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去睡觉，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往床上一倒片刻就能睡得不省人事，好几次柳红拍了半天门叫她吃饭，都没人回应。

　　柳红好几次提出要去帮忙，都被容栀回绝了，她知道柳红在厨房的活儿也不轻松，再挪时间去帮她，两人都得累个半死。

　　况且，萧琰摆明了就是故意罚她，又怎么能容忍其他人帮忙。

　　这一日，容栀正在一间客房里擦着博古架上的东西，最上面的格子有些高，她踮起脚将手伸了上去，摸索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卷轴掉在地上，滚动展开，一副女子的小像露了出来。

　　容栀好奇，从地上捡起卷轴将之展开，只见画上是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女子，女子气质温和，笑容慈祥，穿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两手交叠身前，看起来很安详。

　　这画像放在架子的最高层，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是什么人呢？

　　萧琰的母亲？不对，长得不像，穿戴也不像。

　　还能是谁呢？

　　容栀正冥思苦想，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疑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容栀吓了一跳，慌乱转身，见云渺抱着胳膊，一脸好笑得看着她。

　　她长出了一口气，瞪了云渺一眼，转头又去看那幅小像，呢喃出声：“这人是谁呢？画像怎么放在这里？”

　　云渺探头去看，回忆了片刻后说道：“这应该是主子刚来萧府的时候照顾她的那位嬷嬷。”

　　照顾萧琰的嬷嬷？

　　容栀忽然回想起了那一日田景跟她说的话，他说萧琰处死了一位照顾他的嬷嬷，难道就是这位？

　　她问到：“她死了是么，萧琰杀的吗？”

　　云渺入府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不知全貌，他挠挠头，说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容栀翻了个白眼，“大家都这么说就是真的？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家还都说我是萧琰抢回来的呢，难道也能当真吗？”

　　容栀觉得自己大概是这府里最后一个听到这传言的，虽然她是当事人。

　　谣言到她这里的时候已经变了好几个版本，甚至有两人还因为说得版本对不上吵了起来，她义正言辞还原了事情的真相，但没人相信，都觉得她说得情节普通，一点意思都没有，容栀心累。

　　云渺听了她的话，思索了片刻，笑嘻嘻的说道：“其实也差不多，主子确实是强行把你扣在商队里带回府的。”

　　他笑得开心，容栀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若是她的银子没有被抢走，现在她说不定都到宁安了，也不就不必在这儿干这要累死人的差事了，她揉着酸痛的手腕，语气悲凉道：“要是我累死了，你就帮我收尸吧，行不行？”

　　照这样下去，别说找机会出府了，不累死在在这里都算好的。

　　提到这个，云渺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今日一早萧琰将他叫了过去，沉默半天后问容栀这几天怎么样？他担心容栀又受罚，急忙说道：“工作一丝不苟，干活很卖力，每日都要熬到深夜才睡。”

　　萧琰听罢，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他就那么皱眉盯着手里的书，半天不翻页。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一主一仆谁都没说话。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后，云渺听他缓缓说道：“若她求饶，就暂时放过她。”

　　这是要放过容栀了？云渺答应一声，躬身退下后就来了这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你就跟主子服个软，求求饶，主子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云渺说道。

　　容栀撇嘴，转过身继续擦架子上的花瓶，“之前又不是没有求过饶，他又不吃这一套，这莫不是他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新招儿吧？”

　　有些恶劣的人就是这样，先给你点儿希望，等你满怀期待过去的时候，再狠狠将你踩在脚下，以满足他无聊的恶趣味。

　　萧琰在她心里的形象飘忽不定，有时候她能从他冷漠的外表下窥见一丝温暖，觉得他其实很好，有时候又会感受到他明显的恶意和捉弄，气人得很。

　　云渺追着她解释，“是真的，主子亲口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信得过？萧琰是什么有信誉的人吗？骗她说会去朗州，结果呢？

　　容栀停手上的动作，抱着胳膊盯着云渺看，连话都懒得说。

　　云渺反应过来后，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容栀不想让他为难，于是说道：“你的话带到了就行，其他的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和他说。”

　　云渺叮嘱她：“你好好跟主子说，态度好点。”

　　容栀打扫完这几间屋子，去了萧琰的房间。

　　萧琰还在读刚才那本书，抬眼见容栀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很快就移开了。

　　这是来求饶了？终于受不了来认输了？

　　他暗想，若是她态度好些，可以考虑以后让她只当他的贴身丫鬟。

　　容栀不紧不慢进了屋子，见他在看书，也没出声打扰，就这么盯着他看。

　　屋里多了一个人，存在感还那么强烈，萧琰无法忽视，心思根本不在手里的书上，他感受到一道汹涌的视线贴在身上，如芒在背。

　　“什么事？”萧琰忍不住问了出来。

　　容栀上前，两手交叠身前，态度良好，询问道：“公子觉得我这几日表现如何？”

　　萧琰清了清嗓子，“尚可。”

　　“既如此，我想出府一趟。”容栀道。

　　萧琰大失所望，眉头拧成了川字，“这就是你要说的事？”

　　容栀眨眨眼，不卑不亢，“是啊，我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能出府？你硬把我留在府里也就算了，难道要关我一辈子吗？”

　　容栀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神态平和，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显得十足认真。

　　萧琰看着她认真的眸子，心情突然低落下来，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伸手按了按眉心。

　　这时，青枫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说道：“主子，”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栀。

　　“你先下去，”萧琰说道。

　　容栀知道他们要说一些她不能听的话，躬身退了下去。

　　等容栀出来走到一处回廊的时候，云渺自身后追了上来，他语气急切，“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容栀脚步不停，目视前方，咬牙说道：“萧琰就是个大猪头，跟他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

　　什么猪啊牛啊的，云渺听得一头雾水，看来是没谈拢，不应该啊？

　　云渺挠头，“是不是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短暂的懊恼过后，容栀很快打起了精神，“一定有办法的。”

　　娘亲说过：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总会有的。

　　黄昏稍过，暮色四合，天边亮起一道闪电，随后响起了几声闷雷。

　　“轰隆隆”，巨大的声响自天幕压了下来，近得就像在耳边一样，萧琰撑着额角坐在塌上，面色发苦。

　　“吱呀”一声，青枫推门走了进来，见萧琰状态不好，立刻说道：“我去将雪茶姑娘请过来。”

　　每次只要是打雷下雨天，萧琰必定头痛难忍，不管喝什么药都不管用，倒是听一段儿琵琶声会缓解一些，从前也是这样做的，于是青枫自然而然想到要将邓雪茶请过来。

　　萧琰本没什么异议，但突然之间他想起了那天门外容栀和邓雪茶吵架时说的话，从前两人之间坦坦荡荡从未觉得有什么，但突然间就别扭起来，若邓雪茶真有其他的心思，大晚上将人召来怕是不妥。

　　在青枫转身前，萧琰叫住了他，“不用了，我自己调息一下。”

　　“主子？”青枫惊讶回身，劝道：“还是让雪茶姑娘来弹一会儿吧，您......”

　　他知道萧琰头痛发作起来有多难受，最初的那几年有时候会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有时候会将身边的人打伤，虽然不是每次发作起来都那么严重，但也够让人担心的。

　　后来邓雪茶来了之后，在乐声的陪伴下，萧琰的症状渐渐轻得多了，很长时间没再失控过了。

　　轰隆隆的雷声绵延不绝响在耳边，萧琰打断了青枫的话，“去吧，让我休息会儿。”

　　说完后，他闭上眼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青枫只好告退。

　　青枫刚出门走了几步就遇上了抱着琵琶而来的邓雪茶，他迎上去还未开口，邓雪茶就抢先道：“公子在屋里吧？”

　　青枫点头，在对方想越过他往前走的时候，青枫伸手拦了她并告知了萧琰的话。

　　邓雪茶眼神中带着错愕，反复确认，“真的是公子亲口说的？”

　　“真的，”青枫无奈，“雪茶姑娘还是离开吧，主子说了不见就不可能见你了。”

　　邓雪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最后只好离开。

　　入夜，在雷声的召唤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天地拢在一片雨幕中。

　　容栀回了自己的小屋，拿过毛巾擦掉身上的雨水，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刚喝了一口，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容栀开门，将柳红让了进来，“柳姨，还没睡呢？”

　　柳红进屋坐了下来，关切道：“这几日累坏了吧？”

　　“还好，比这更辛苦的地方我也待过，”容栀倒了一碗茶递给柳红，“柳姨不用担心我。”

　　听她这么说，柳红心底泛起一丝心疼，她接过茶放在了桌子上，“这些天难为你了，我看主子已经心软了，你再坚持几天，会变好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容栀，“这是管家差人送来的，治疗跌打损伤效果很好，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主子吩咐的，田管家那个人怎么会好心送膏药。”

　　瓷白色的药瓶散发出莹莹光泽，容栀垂眸，伸手拽了拽袖子，盖住了手腕处的一片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