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狐九梦

7、第 7 章

　　深夜，小凉山上的一处破旧竹屋里传出了一声又一声难以抑制的呻吟。引得前来询问明日事宜的裴清寒闻声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这是瑶儿的声音吗？怎么听起来，好像很痛苦？]
　　满含好奇之心的少年借着寒月微光走向竹屋，轻轻推开一道门缝看了过去。
　　竹屋内，衣衫凌乱的墨思瑶神情痛苦的被人紧紧困在怀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光正如同锋利的钢丝一般紧紧缠绕着他的周身！束缚着他所有的痛苦挣扎！
　　[阿瑶！]
　　裴清寒看得心下一紧，便想推门进去。正在这时，屋内另一人的声音却制止了他的所有的动作！
　　“墨儿，静心凝神！”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称呼！如同惊雷一般在裴清寒耳内炸响！那个潜藏在屋内一角拥着墨思瑶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师傅！玉鼎宫之主，凌伽！？！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裴清寒整个人都如同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连回避的目光都无法收回！
　　他只觉得一股森冷的寒气从脚底蔓延直周身血脉…潜入心扉！
　　怪不得！
　　怪不得这十几年来，同为内门弟子的他和蓝馨在凌伽心中始终比不上墨思瑶！
　　原来…
　　[不…阿瑶…]
　　哐当！
　　被自己心中骤然升起的猜测吓了一跳的裴清寒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却好巧不巧的拌到门边一块木板，将上面放着的一碗药汤碰翻在地发出了声响。
　　“谁？！”
　　屋内立刻传来凌伽的低喝声，随之而来的是破门而出的一道锋利剑芒！
　　“师尊！是我！”裴清寒这才及时反应过来开口喊了一声，剑芒立刻在距离他命脉一寸处停了下来。
　　“裴儿？”凌伽看着摔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的裴清寒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师尊的吧！”
　　短暂的惊吓过后，裴清寒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怪不得三年前门派大比之后，师尊执意要我下山历练。蓝馨也被指派到其他师叔门下静修…整个玉鼎宫，你也遣散了所有门童只剩下了瑶儿一个人！你们…你们竟然枉顾伦常，做出这种丑事！”
　　“你在胡言乱语的说什么？！为师刚刚只是…”
　　“师尊！”
　　不等凌伽向裴清寒解释清楚，门内的墨思瑶突然走了出来制止了凌伽的话。
　　他此刻已经穿戴整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疏离的神情。
　　“裴师兄，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我…只是来问问明日出行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上的东西而已…”
　　见墨思瑶态度不似往常那般淡漠，裴清寒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语怕是触怒了对方的底线便低声辩解了一句。
　　但墨思瑶却只是冷冷看着他，语气疏离道：“我这里不必挂心，裴师兄，若无要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裴清寒起身看了看凌伽，欲言又止。
　　凌伽叹气，几近无奈道：“我和墨儿真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我们只是…”
　　“师尊！”墨思瑶又高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站在原地的裴清寒皱眉道：“旁人作何感想又与你我有何干系！何须与他辩解？！？”
　　“墨儿…”
　　见自家徒弟明显动了怒，凌伽略感无奈的唤了一声：“左右无事，何不就此说个明白呢？”
　　“师尊…你很怕与我有所牵扯吗？”
　　“这…这是一码事吗？墨儿…我…”
　　“既然师尊在此，自然不用我关怀什么…瑶儿…墨师弟…今日是我唐突！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突兀的，在原地等了片刻的裴清寒忽而拱手一礼便不再理会两人说些什么转身走了。
　　月冷霜寒，红枫如潮，映照着少年人落寞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山林小道之间。
　　竹屋门前，凌伽看着沉默不语的墨思瑶皱眉问道：“为何不愿让为师与他解释清楚？你可知你这一时意气便会错失良缘？”
　　“……”秋风瑟瑟，墨思瑶在门前沉默许久，忽而凄然一笑抬头看着天上冷月说道：“呵，良缘？…师尊，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何必…误人误己…”
　　“墨儿…”凌伽略感心痛的宽慰道：“世事无绝对，更遑论你我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你，也不必如此悲观…”
　　“…也许吧，只是师尊…我赌不起…”
　　闻言，墨思瑶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凌伽知他意有所指便开口问道：“那，明日你还要和那小子一起下山吗？”
　　“嗯。”墨思瑶点头：“在这里困了这么久，我想下山去看看了…”
　　他笑了笑，第一次转头认真的看着一个人说：“师尊…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细心照顾我…也从未对旁人提及我的身世，让我能安安稳稳的待在玉鼎宫过了这许多年的逍遥日子。可是，现在我真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略微一顿，墨思瑶感慨万千的说：“我想，在那一天到来前去好好看看他眼中的世界！”
　　“唉…命运弄人，情深缘浅…墨儿，你这一生太苦…或许，你如今的选择才是对的吧。”
　　凌伽垂眸轻叹，掩下了口眸中一丝不忍。墨思瑶笑着道谢：“多谢师尊体谅。”
　　“但你真的不后悔吗？也许，裴儿他…”凌伽有些犹豫，仍想劝慰墨思瑶。但墨思瑶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知他是个怎样的人。师尊，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所以，就这样吧…”
　　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让他心生怨恨…
　　也好过让他痴念缠身，情网深陷…
　　墨思瑶素来不通情爱，但却最知情爱之苦。
　　念及有朝一日，若自己身死，裴清寒也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深陷魔障，终生难以求得圆满！他便痛得难以入睡，惶惶不可终日。所幸，少年青丝，也许可以用三年世事尽数斩断！便是不能，今日这一遭…也算能让裴清寒知难而退？
　　“只是日后怕是要师尊要多等我一会儿，待我去后…方才能迎娶师娘过门了…”
　　夜色昏沉，在两人作别之际，墨思瑶看凌伽面带忧愁便破天荒的打趣了对方一句。果然，凌伽闻言立刻冷面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混说什么！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找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我这把老骨头…只是，为师觉得有些可惜…”
　　凌伽终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开口说道：“虽然为师知你用意，但是为师并不觉得裴儿会如此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这其中的情意非比寻常！不是你如今说断，便能断得干净的。墨儿，你再好好想想吧…”
　　“人生一世，能得遇知己者，又有几人呢？”
　　林深古道，凌伽幽幽一叹，转身离开。徒留墨思瑶一人站在原地伫立良久，终是沉默的回到竹屋，轻轻合上了破败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