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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生离 ...

  •   岑蓝找了间酒店住下,市中心的地段,人声鼎沸,大街上的叫嚷买卖之声不绝于耳。她却是这样的格格不入,白天,足不出户,裹着被子蒙头大睡,到了晚上,勉强撑起几分力气,拖着缓慢的步子,神色倦怠的走到酒店大厅里吃饭。

      饭菜很精美,她也舍得花钱,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吃的却不多,每样夹上几筷子,干巴巴的嚼几口,直接囫囵的吞进肚里。旁边的服务员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心的上前问她是不是在等人,需不需要再加几个位置。

      岑蓝面无表情的吃着一盏鸡汁菜心,呆滞的应道:“不用了,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的变成了一个人。原本以为能够长久守护着的亲情,友情,爱情,在短短的时间里分崩离析,自己尚未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就被一脚踹进了冰天雪地的荒野。从此以后,哭也好,笑也罢,人前人后,再也不必佯装喜悦欢愉,心里想着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就算摆了一张扑克脸又如何,无人再在意自己过的是不是真的好,而一生之中最爱的那个人,她狠下心将他交付给时光,那样漫长,又那样琐碎的时光,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当初是如何的爱他,忘记曾经是如何的为他欢喜,为他牵挂。

      这么百无聊赖的过了几日,她随身带着的行李箱不大,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夹层里放着本存折,里还有几十万的存款,这是她半辈子所有的财产。箱子的底层小心的收着一个青花彩釉的瓷坛,那是老人火化后的骨灰,岑蓝每次拿取衣物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怕见着那瓷坛,更怕想起那些个过往,最怕心底的那股绝望,不知不觉间又缓缓上泛。

      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嫩芽,他陪着他的妈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人世变故,一起遭受了那么多的辛酸苦楚,他深深的扎根吸附在她的身体里,如果真的能够出生长大,那么一定会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

      可是真的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来吗?连庇佑自己都已经变得力不从心,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够为这个幼小的孩子撑起一个天地。

      踟蹰了良久,终于决定去医院。

      冷峻冰凉的气息,一直沁到骨子里,岑蓝一个人排队,挂号,做B超,检查血常规。

      医生劝她留下这个孩子,毕竟本来就是极难怀孕的体质,况且这孩子的发育良好,小小的胚胎在母亲的子宫里坚强的孕育成长。

      岑蓝犹豫了一会儿,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开几瓶保胎的药,你好好想清楚,说不定没了这孩子,以后都不会有了。”

      600CC的生理盐水,混合着几瓶小小的营养液,岑蓝手腕细的跟十几岁的孩子一般,护士拍拍打打,找了好久才勉强认准了静脉将针头推了进去。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这个季节,很多得了流感的小朋友,家长们紧张兮兮的陪在左右,孩子一个委屈的表情,一句呢喃的娇嗔,都能让这些为人父母的男男女女们忧虑上半天。岑蓝表情麻木的坐在靠椅上,右手按着小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谁还会为她心疼。

      挂着点滴,身子僵的像是冰雕一般。

      医生例行巡检,说:“你要是坚持做手术,那么三天后过来,到时候叫家人陪同,要签字的。”

      岑蓝抬了抬头,漠然道:“我没有家人,我自己来。”

      医生愣了一下,目光里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那叫你的朋友来,一个人是不行的。”

      前尘过往呼啸而来,岑蓝的眼角垂了几滴晶莹的水珠,低低的应道:“我也没有朋友,我只有一个人。”

      “我只有一个人。”这样的对白和台词,在平时听见了一定会狠狠的嗤笑它矫情造作,可是这样的境遇这样的经历,岑蓝实在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语来描绘自己当下的心情。窗外的阳光明媚,静静的回顾仓皇的前半生,竟然发现这个城市待她并不凉薄,起码比善变虚伪的人心更加的可靠。

      是啊,简直可靠的让自己心怀感激。它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肯德基和麦当劳可以随时为你提供快捷周到的早餐中餐和晚餐,有出名的早市和温馨的游乐园,也有纸醉金迷的夜店和欲念横生的娱乐场,当然也有很多家的企业和公司,只要你勤勤恳恳的九点上班,六点走人,偶尔听从吩咐周末加班,那么到了月末,你就会拿到一笔出卖劳动力而获得的金钱。也许不会很多,但是也足以让你吃饱穿暖,累了想休息睡觉时不至于流落街头。

      在这个城市,要生存很容易,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这样忙忙碌碌,朝九晚五的过上一辈子。可是之前的岑蓝却还不知足,固执的认为自己不怕吃苦,怕只怕找不到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一起吃苦。

      可现实最终教会了她成长,她终于明白,即使没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能平平静静的过下去。正如前人说的,“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没有人,你欠矜贵,但坚强争气。”
      如今她孤身一人,存活在这个热闹又喧嚣的城市,街上的景物形形色色,匆匆而过的行人也都是各怀心事,整整七年,这个城市并未有大的改变,在渐行渐远的光阴中,唯一改变的,是回望这座城市时的心情。

      这是岑蓝的无奈,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无奈。明明是大大咧咧、朝气蓬勃的外表,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和苦楚,她想起大学时候看过的一本书,冯骥才写的,没有绮丽的言辞和世故的说教,只是平淡的写出了一份人到中年的感慨。

      他这样写道:“在世事的喧嚣和纷扰中,我们常常忘掉自己的心灵。也许现代社会太多的艰难也太多的诱惑,太多的障碍也太多的机遇,太多的失落也太多的可能,我们被拥塞其间,不得喘息。那些功名利禄、荣辱得失都是牵动我们的绳子,就这样浑浑噩噩或兴致勃勃地忙碌不停,哪里还会顾及无形的存在于我们身上的那个心灵?”

      初读这段话时,年纪尚幼,没经历太多的分离和永隔,等到时过境迁,自己的青春岁月死在了通往成长的路途之中,方才大彻大悟,爱和恨没什么差别,如果硬要牵扯出什么不同,那么仅仅差距在,前者记挂在心里,后者叫嚣在嘴上。

      岑蓝这样的想着,时间竟然也过得飞快,等到天色渐暗,她才恍然的清醒过来。护士上前将她的吊瓶收走,拔掉针头的时候多给了两个酒精棉,让她小心的多按几分钟,岑蓝急着上厕所,也没多顾虑,一边轻轻的擦着,一边转身进了走廊对角的洗手间。

      等到从洗手间里出来,岑蓝对着镜子仔细的看了看,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一片青白,双眼浮肿,裸露在外的锁骨高高的撑起,怎么看都是一副颓唐萧瑟的模样。她自嘲的笑了笑,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一个浑厚熟悉的男音在身侧响起。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

      岑蓝心里一惊,抬起头来一看,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是秦彦书。

      秦彦书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原本是是匆匆一瞥,好心的提醒洗手台前的女人手背流血了,谁知道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岑蓝。

      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尴尬还是茫然,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事到临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你还好吗?”秦彦书料想她过的不算很好,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在医院里也没个照应了。

      岑蓝刚开始有几分惊讶,马上又恢复到了平静,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因为眼前人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变得惴惴不安的小女人了,现在的自己,空旷旷的一张皮囊,心却像磐石一样笃定。

      “我还不错,你呢?”

      礼貌周到的一声问候,秦彦书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

      “我离婚了,今天孩子病了,妈回了老家,所以只好自己带着孩子来医院瞧瞧。”

      岑蓝微微一点头,漠不关心的表情,侧身在洗手台的卫生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淡然的说道:“嗯,那没事我先走了。”

      秦彦书有些茫然,看到她要离开,心里一急,直接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等等,先别走,让我说几句。”

      岑蓝皱了皱眉,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什么话。”

      怀里的孩子嘤咛了一声,秦彦书抱的不大顺手,又不敢使力,小心翼翼的换了一边哄着,可心里又牵挂岑蓝一举一动,只好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她的脸色。

      “我从恒明辞职了,准备去内陆的几个城市走走看看,你有空吗?有空我们聊聊吧?”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带着央求和期冀,岑蓝看着他怀里小小的人儿,白嫩的双颊因为发热染上了红红的一层嫣色,粉粉的嘴唇微微的嘟起,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心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嗯。”不知怎么的就应了下来,有些事,欠了一个了断。秦彦书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也曾举足轻重,现在自己想开了,看淡了,恨也没了力气,只不过是模模糊糊的熟悉。

      “那我们去医院附近的餐馆吧,顺便吃个晚饭。”

      秦彦书神色一松,他真怕眼前的女人一言不发的抬腿就走。

      两人一同出了医院,找了一家附近的餐馆,点菜的时候秦彦书在前台挑挑拣拣,岑蓝看他抱着个孩子不方便,主动接过了睡的香甜的小娃娃抱在怀里。

      孩子睡的沉,身上一股子的奶香让人觉得分外的亲近,岑蓝小心的拍了拍孩子的背,嘴里轻轻的哼着几句小曲儿。秦彦书点了几个餐馆的特色菜,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身后的女人正耐心的哄着孩子。

      心里有一丝的温暖逐渐蔓延,可还没化作勇气能够上前说上几句,转瞬间又成了颓唐。

      是否都会有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在那恣意匆匆的岁月里,她将最美好的青春为你做瑰丽的回忆,使得你今后一生都会在不期然间回望,都会在错失后百感千回。

      “靠窗的位置坐下吧,天气怪冷的。”思及到此,秦彦书内心沮丧,却不敢流露一分,只能笑容和煦的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给岑蓝拉开了椅子。岑蓝也不拒绝,抱着孩子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坦然,不带一丝一毫的异样。

      “这里的特色菜还不错,等会你多吃一点。”两人相处,还是有些尴尬,秦彦书尽量的找些话题说着,以免沉默下来,彼此之间都觉得陌生和难堪。

      岑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秦彦书脸上的笑容一僵,离婚后几次重逢,竟然没有一次,能够让他称心如意。

      “恒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男人缓缓的开口,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同情,“爸的事,你也别再难过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这样的冲动,尤其是在见了她的面之后,那股冲动像是一团火焰,灼灼的燃烧着他身上的每一分血脉。过去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和她都一样做错过事,但是人生在世,谁能够像个圣人一样美玉无瑕,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现今他知道错了,岑蓝也历经了万千的磨难。

      或许只有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秦彦书的眼中冒出了热切的希望,压低了嗓子说道:“我离婚了,经过这么些事情,到了现在也真的知道后悔了。以前总是不甘心,不服气,可是现在才知道,只要有人愿意真心陪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岑蓝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际遇,让一个原先对自己无动于衷的男人又变得对自己念念不忘起来。脸上淡淡的浮起一丝恍然的笑意,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光里,她同他的记忆温柔而绵长,似乎是四月雨水充沛的河流,潺潺而下带着无限的愉悦与欢欣。

      那会儿,她是最寻常不过的小女子,眉眼温良柔顺,一心一意洗手做羹汤,知道哪里的蔬果最新鲜,懂得该怎样的精打细算为他做每一餐饭。那时的幸福,不过是每晚九点之后购买超市半价的筒骨,细细的冲洗干净,放入紫砂锅中,加葱,加姜,连着八角、桂皮,随后加足清水,合着料酒,陈醋,轻轻搅拌,再用文火炖上三个小时。等到门外的青石板,被他的脚步踏出带着韵律的呢喃,迎接他归来的,总是热气缭绕的羹汤,以及她盈盈不灭的笑容。

      如果不是后来的那场变故,她几乎真的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岑蓝脸上的笑意渐浓,问出的问题让桌子对面的男人有几分疑惑。

      “记得,在医院啊,那会儿我妈身体不好。”

      岑蓝知道他会这么答,顾自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那是你第一次对我有印象,但是我老早老早就认识你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大二期末的行政管理学考试,你替孙教授监考。那会儿你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

      “我爱上你的时候,你还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大学我胖的要命,但是为了能够有一天站在你身边,我拼了命的减肥。你知不知道三天只喝清水的滋味?知不知道每天绕着操场跑上十几二十圈的滋味?知不知道饿狠了再吃撑了,最后趴在蹲坑上一次又一次催吐的滋味?”一声声的诘问铿锵有力,岑蓝回忆起七年前那些无知无畏的日子,心里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些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确确实实这么做了,我跟着你的脚步,再苦再难也没有过退缩,后来终于有一天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熟悉了,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感觉就是那个样子。真真切切的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然后爱你,超过了爱我自己。”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岑蓝的额头上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到了后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秦彦书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原先他以为岑蓝爱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对一个普通男人的爱,这样的爱,就算受伤了,离弃了,可是只要有一天,后悔了,回头了,那么就还可以重修于好。

      跟谁过不是过一辈子,何况是曾经那么深深爱着自己的人,有什么错淡忘不了,又为什么不能够重新再一起。他一直这么以为,直到今天的岑蓝,一字一句,重如千钧,狠狠的鞭挞醒了仍抱着一丝期冀的自己。

      而秦彦书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的是曾经,他于她,更或像是某种信仰,带着热烈且偏执的感情,满心欢喜的以为就此一生的去深爱。可惜而今,人事变化,流年已矣,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学会了用时间与回忆对峙。更加可惜的是,回忆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他,不是秦彦书。

      “好了,谢谢你今天的感慨,听我说完了这番话,我早就不恨你了。”岑蓝抱着孩子慢慢站起了身,目光流连,上前走了两步,依依不舍的将小小的人儿放在秦彦书的膝上,“我走了,你也好好保重,孩子身体弱,早些回家吧。”

      她是真心的感谢他,感谢他让自己明白了两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恨一个人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如若不是爱的真切,又怎么会去时刻的提醒自己,千万千万要恨透那个人。而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会对腹中的孩子抱有嫌隙,毕竟那是他的骨血,是他在自己身上的一个烙印,到了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做错了事的都是这些成年人,孩子始终没有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拿着旁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的孩子?

      双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内心里一股温柔强大的力量肆意而出。

      回到酒店之后,岑蓝一反常态的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一些城市房屋出租资料,又百度了有关孕中保养的信息。快十点钟的时候她准时洗漱,上床休息。

      第二天,太阳斜斜的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岑蓝被饿醒,朦胧间才记起前一天几乎滴水未进。换做是从前,她绝对不会计较吃多吃少的问题,可是现在,进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一份食物,滋养的是两个人生命,她再随意,也不敢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

      慢吞吞的起了床,穿好了衣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顺便订了三天后回老家的火车票。因为靠近年关,车票难求,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了一张硬座的车票。幸好家乡并不远,早上十点一刻的火车,再不济,晚上七八点也可以到的。

      这个城市,终于也是要临近告别了。

      岑蓝心中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人绝望之后弥生出的淡然竟然是这般的目空一切,悲伤也好,喜悦也好,再也不会七情上脸,让人无端猜测。

      整理好了行装,她还记得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是一个行李箱,里头装着零散的几件衣服。现在自己要离开了,七年的时间,辗转奔波,到了最后也只是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而已。火车的气鸣声越来越近,岑蓝站在人群里神色坦然的等着上车。

      她一个女人,挤在一堆大男人中间,推推撞撞,也总算是上了火车。放好了行李,岑蓝松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喝着手边的一瓶矿泉水。

      对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垂着头,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偶尔她也会抬起头,茫然的朝窗外看一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为人知的伤痛,力所能及之外,能够做的最好的便是旁观。岑蓝深谙这个道理,只静静的在一旁坐着,看女孩子哭的有些厉害,又轻轻的将桌子上的一包纸巾推到了她的面前。

      突然,女孩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身子一僵,迟疑了很久才掏了出来。屏幕的荧光闪闪烁烁,她看着屏幕呆愣了一会,缓缓的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短短的几秒钟,女孩子的情绪就整个儿的崩溃了。

      “妈,妈……我考研没考上,男朋友又要跟我分手,怎么办……怎么办,你女儿这么没用,怎么这么没用!”

      电话里的人急了,一直一直说个不停,岑蓝大概能够猜到说的是些什么,心里有几分恍然,又有几分苍凉。

      到了后来,女孩的眼泪收敛了一些,只是语气里还带着些哽咽。

      “好,妈……我回来,我知道你还会要我……”

      心里的那根弦又被拨动了一下,火车上放着毛阿敏的《人生一世》,来回反复的歌词一次次的在车厢里晃荡。

      “爱是什么,恨是什么,伤心有时也是动人的歌。头上有天,脚下有河,去向哪里总要自己把握。”

      岑蓝的眼角也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是啊,受伤了,难过了,不都是想着要回家的吗?别人都还有家可以回,可是自己呢?早已经没有家了。

      不是没想过去死,也这样想过的。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心里头只有一个声音来来回回的叫嚣着。

      “要么去死,要么好好的活下去。”

      几千几万次地自问自答,到了最后发现最顺其自然的还是命运。

      既然命运无法抗争,不如就顺从这样的安排,一直走下去,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乖巧又健壮的生命,他这样坚强努力地活下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他成长生存的权利?神情从未这样的温柔过,岑蓝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靠在火车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去,朦胧中,艳色旖旎,大片大片火红的凤凰花,千年之下,浮云远山,她用十分钟,做了一个关于一生的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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