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晚春》折枝伴酒

8、第 8 章

　　乔初意当他是逗她，没放在心上。

　　晚上周序霆没来，因为宋叶紫她们先来了，乔初意发Q.Q让他回去。

　　周序霆：【小没良心的。】

　　乔初意难得有些愧疚，给他发了个可爱表情包。

　　周序霆：【我很见不得人吗？】
　　【还是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乔初意：【我们什么关系？】
　　【我请你打消不合适的念头！】

　　周序霆：【你知道我什么念头？】

　　乔初意被噎了噎，硬着头皮继续回复：【管你什么念头，反正都不行！】
　　【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以前认识。】

　　周序霆：【哦。】
　　【说到底，见不得人呗。】

　　乔初意被气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跟她在同一个频道说话？

　　直到那头新消息过来：【行了，别气了。】
　　【知道你怕人围观。】

　　没想到那点隐秘的情绪波动都被他隔着手机屏幕窥探到，心口忍不住轻悸了下。乔初意听见门外交错几道欢快的脚步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门一开，香味扑鼻。室友们给她带了食堂的炸鸡架，和学校超市的鲜榨西瓜汁。

　　要不然女生都爱和女生玩呢，周序霆那厮，只会给她喝粥吃青菜。
　　病人也是需要情绪满足的。

　　乔初意喝着西瓜汁，发现少一个人，问宋叶紫：“时卿呢？”

　　“大小姐被豪车接走了。”宋叶紫语气酸溜溜的，“人家金枝玉叶，才不跟我们一块儿玩。”

　　“行了吧你，嫉妒别人会投胎也不用这么明显吧？”乔初意一语道破她的小心思，“其实时卿挺好的，虽然态度傲慢了点，心地还是不错。”

　　宋叶紫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因为有钱，所以理所当然傲慢吗？”

　　乔初意哽了哽，答不上来。
　　但肯定不是这样的。
　　时卿也不是这样的人。

　　病房只有她们三个，宋叶紫毫不遮掩地袒露心声：“我承认，我确实嫉妒她，如果我家没发那笔横财或许我还不会嫉妒她。”
　　“本来吧，觉得自己幸福得要上天了，结果发现天外有天，人家正儿八经含着金汤匙出生，瞧不起我这种暴发户。”

　　宋叶紫扯了扯唇：“你们别解释，我不傻，能看出来，她嫌我说话嗓门大，行为粗鲁，不像个女的。她呢，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气质。可这种东西我能决定吗？我就生在那样的家庭，就是个粗人，说话不好听，长得也不好看，她瞧不上我也没办法，我不稀罕。”

　　“你别这么想。”乔初意握住她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谁也不会盯着你的缺点看啊。”

　　人性的阴暗面是没办法控制的。
　　欲望，贪念，负面情绪，对周围环境和人的不安感受，都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就像时卿嫌弃宋叶紫粗鲁，宋叶紫觉得时卿的高傲碍眼。
　　就像乔初意没主见的性格偶尔也招人烦，庄以菱的过于温吞在某些时候太不合时宜。
　　谁都不是完美的，一个人的棱角总会恰好撞到另一个人的，然后彼此都被刺痛。

　　以前她总想不通，爸爸妈妈那么相爱，他们分别也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步。
　　话不投机，见面三句就闹，一个抱怨一个逃避，索性躲在单位不回家。
　　但后来她懂了，因为被刺痛过的伤口会结痂，变得更坚硬，成为自己的堡垒，也成为攻击对方的武器。

　　*

　　第二天输完液就能出院，宋叶紫说中午军训结束带着小庄来接她，风风光光地回去。

　　周序霆上午就来了。
　　学校没人管得了他，倒是把职务之便利用得明明白白，还像开窍了似的，带着她曾经买给他的那家奶茶和甜品。

　　乔初意有点刮目相看，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吃着冰糖雪梨味的芋圆冰粉捞，抬起头看他：“我生病的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别让我妈知道。”

　　樊老师要听说她发烧，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今年领导给的任务重，外面都在传学校风光的日子过去了，一本录取率一年不如一年，风凉话一茬茬的，在小区里经常能听到。
　　樊老师工作压力特别大，暑假头发都白了几根，乔初意不想让她分心。

　　“行啊。”周序霆剥着香蕉，慢条斯理地说，“求我。”

　　乔初意瞪了他一眼。
　　有的人，当真禁不起一点夸。

　　不过周序霆这厮的路数，乔初意现在比小时候了解多了，被他这张嘴气得脑袋冒火，也不会失去理智，哼了声，笃信地开口：“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这么确定？”男人轻笑了声，“你不是一向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我吗？”

　　“……”乔初意哽了下，硬着头皮迎上他揶揄的目光，“其实你……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或许是年少不懂事，做事情太鲁莽。看见她收男同学的情书，转头朝她爸告状，害她写保证书，发毒誓高中毕业前不早恋。

　　虽然她那会儿根本没同意，收下也只是出于礼貌，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扔掉。
　　但未来很长的日子里，她一想起这人私下告状的小人行径，就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鞭子。
　　每次听见他在家挨骂挨揍，也会幸灾乐祸，跟着骂一句混账东西。

　　“看来我的确很讨人厌。”男人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眼里看不出多少情绪，云淡风轻地说，“走了，一会儿再碰到你室友，说不清。”?

　　离开之前，周序霆给她倒了杯开水晾着，一会儿喝药。

　　乔初意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心口忽然一个震动，叫住他：“喂。”

　　男人脚步稍顿，侧头：“嗯？”

　　“……谢谢。”乔初意手指捏了捏被子，感觉半只脑袋在发热，“我是说……你现在挺好的。”

　　周序霆又往回转了些，望着她眼睛：“就这么谢？”

　　乔初意被他盯得心慌，试探道：“那……请你吃饭？”

　　“行。”男人唇角肆意地弯起，眼里的光比肩上的星星还耀眼，“你说的，别赖账。”

　　心脏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乔初意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脸色认真淡定：“放心，我很讲信用。”

　　时间不早，周序霆笑了一声就走了。

　　拔完针，宋叶紫和庄以菱过来，三个人在门口餐厅吃了顿好的，才笑笑闹闹地回宿舍。

　　门一开，老坛酸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时卿居然在吃泡面。

　　乔初意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没让保镖带饭吗？”

　　时卿勾了下唇：“吃腻了。”
　　说完继续吸面条。

　　她吸面条没什么声音，优雅得很，宋叶紫扯了扯唇，换鞋，大大咧咧地叉腿坐在行李架上，用手扇风：“热死了，这天儿让人怎么睡觉啊。”

　　“之前说要装空调，结果到现在啥也没有。”一向好脾气的庄以菱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就是说要装空调我才报考的，纯纯骗子。”宋叶紫喘了口牛气。

　　“那几栋翻修的不是在装吗？装完应该就轮到咱们了。”乔初意把开的药整理好放进抽屉里，“不过速度也太慢了点，都快中秋了，一晃眼夏天就过完了。”

　　“抠抠搜搜就是没钱呗。”宋叶紫从床上一把捞过睡衣，转身开门，“受不了了，我去冲个凉。”

　　庄以菱拿着毛巾跟上：“我也去。”

　　“我也——”乔初意刚一张口，被时卿抬眸盯住，眼光淡淡的却像警告，到嘴边的话连忙咽下去：“我忍忍。”

　　这种天气感冒，简直是要人命。
　　早知道多住两天院了，反正校医院所有费用打一折，便宜得就像不要钱。
　　最重要的是——病房有空调。

　　乔初意虽然退了烧，感冒症状还挺明显，教官有意照顾她，站军姿这种体力活都让她在旁边休息，需要练队列的时候，才喊她参加。

　　这两天虽然身体不舒坦，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庄以菱最近打工劲头很足，下午一解散人就消失，宿舍熄灯前才回来洗漱睡觉。

　　然而这天晚上，熄了灯断了网，庄以菱还没回来。
　　连打三通电话都没人接。

　　“小庄今天走的时候说要去郊区仓库点货什么的，好像挺远。”乔初意有点担忧地捏紧手机，“可能是加班，她说那个老板人挺好的，说不定又安排住宿了。”

　　宋叶紫站在床前，手机的光照亮她紧皱的眉头：“应该吧，明天再说。”

　　大晚上总不能惊动宿管阿姨。
　　这两天没查寝，偶尔夜不归宿也没人知道，说了就是不打自招了。

　　这晚乔初意没关机，怕庄以菱只是回来得晚些，宿管阿姨睡着了，她得下楼叫阿姨开门锁。
　　手机却一夜没响过。

　　第二天早上醒来，大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还有十分钟军训集合，庄以菱依旧没回来。

　　“再怎么也要回来军训啊，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而且电话一直打不通……”宋叶紫慌了，“完了，是不是出事了……不行我们得告诉老师，老师电话多少来着……”

　　“告诉老师还不如报警，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人，但是报警的话，她失联没到24小时，还不能报失踪。”时卿洗漱完从门口进来，一向镇定的脸上满是焦急，“我可以找我爸帮忙，他有一些朋友，旁门左道的消息多。”

　　宋叶紫转过去问：“靠谱吗？”

　　时卿刚准备打电话，看了她一眼：“除了告老师，你有别的办法吗？万一小庄没出什么事，或者只是睡过头了，你要她回来受批评写检查？”

　　宋叶紫被噎住了。

　　乔初意整颗心忽上忽下，掌心沁满了汗。
　　突然心跳顿住，理智回笼，想起来什么。

　　她火速拿手机，点开Q.Q：【在吗！】

　　对面回得很快：【？】

　　乔初意：【有急事找你帮个忙！】
　　【我室友昨晚没回来，就是跟我同班的那个。】

　　她还在用飞一般的手速敲字，周序霆电话打了过来。

　　乔初意慌忙接听：“喂？”

　　“急事不该打电话吗？你要用手机敲到什么时候？”对面是男人略沉的嗓音，“说清楚，怎么回事。”

　　乔初意把情况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包括庄以菱的手机号。没具体问过她在哪家店打工，就说了她每天通勤所用的大概时间。

　　说到后面嗓音都抖了，越来越觉得或许该早点找他的，万一庄以菱因为她们的迟钝而真出了什么事……
　　腿一阵软，她连忙用手撑住桌面。

　　“好了。”透过无形的网络信号，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探进她心中，逼退疾风骤雨，驱散黑暗和恐惧。

　　“有我在。”他说，“交给我，别担心。”

　　悬浮不定的心，好像终于落在一个安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