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七百年》疯半仙

30、帝青琉璃

　　“咱们再度说回那不归宗的恩怨，话说十七年前·····”

　　这边道清门的机锋头发都快被揪秃了，他的大弟子这一生，最难过的就是情劫，本以为若是遇到个喜欢的女修，两人合籍便也就罢了。

　　哪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实在是不归宗不干人事，算起来君不语也算受害者。

　　但，当年事情一出，君不语确实没有替砚书辩解，君不语把他身上的责任看得很重，他的道心是苍生，此事一出，他道心不稳，修为重创。

　　机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君不语，深感事情焦头烂额。

　　若是此时宣布与不归宗断绝往来，会显得他们宗门不仁不义。乐风那老贼，他也料不到居然人品如此之差，竟干缺德事。

　　机锋难得做一次师爷，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哪曾想不仅做不成了，大徒弟也快废了。他脑中闪过砚书那日于问剑大会上的所言，修行，当入世。

　　可怜他的大徒弟修行之道太过顺遂，苍生道，苍生为重，可偏偏情劫难过，唉，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宗门好苗子，机锋惆怅地继续揪着头发。

　　昏迷中的君不语梦见了很多事情,第一次见到砚书,两人一同练剑,砚书被逐出不归宗,他不曾替她辩解半句……

　　那时,他想的是后面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他便下山寻到她,将她安置好。

　　可先传来的便是她命灯灭了的消息，诚如砚书所说，他一边放不下苍生，一边放不下她。到头来，不得两全法。他的道心，愚昧的可怕，不辨真相，不明是非。

　　他太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当年砚书确实有错，不归宗上下皆指认她入魔通敌，于是他不再替她辩解半句。

　　君不语认为若是辩解半句，便对不起他的道心。

　　砚书说得对，他不是怕对不起自己的道心，而是怕他选择的错的，于是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放弃砚书。

　　梦中的最后，是砚书亲手折断了那把她一直随身佩戴的剑——明如镜，折剑断情，君不语知道，她这是彻底不在乎了。

　　君不语一口污血呕出，便彻底陷入昏迷，识海沉寂。

　　机锋把完脉，眉头紧锁，“到头来，我这徒弟还是得遭这一劫，唉！”。
　　罢了，若是天命所归，逃不了这一劫，倒不如早来些。
　　可怜他的头发！日日愁，日日揪，日日秃。

　　说书人正慷慨激烈陈词讲述路八千当年的英勇事迹，而路八年此刻正在和伯庸斗嘴又斗法，路八千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自佛子圣寻替他除去满身魔气恢复正常后，他就找到伯庸，打算赖在这里。

　　伯庸自是不允，抽风就算了，抽到他这里，抽到他这里就算了，还想赖下不走，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勒紧自己的裤腰带白养一个人。

　　东洲靠海的小院落里，伯庸和路八千在激烈争吵着，伯庸的意思是住可以，但要付钱，但路八千没钱，于是就开始激烈干架。

　　作为唯一的小孩子，封昭手里被塞了根糖葫芦，早早地就被推到门外自己玩耍去。

　　封昭吃着糖葫芦，手里摸着三花，对，还有三花，三花是被三师姐拐带的，给羿叔气得够呛。

　　自己的小乖乖被砚书抱着就走了，气得羿叔骂了好几天。

　　三花不及大花和二花，很是娇小加上吃得多，圆滚滚的一小团，封昭每每最喜欢的就是揉捏它的肉肉。

　　微风中带着微咸的味道，是海水的味道。仔细听，还能听到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

　　凰烛逗着三花，一会儿揪着它的尾巴，一会儿揪着它的耳朵。

　　三花看不到人，就对着空气汪汪汪地乱叫。

　　伯庸租赁的院落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这里和青石镇很像。

　　不远处一条小巷中躺着一个乞丐，衣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破烂衣衫掩盖下的身躯道道疤痕，恐怖骇人。

　　阵阵微风中夹杂着几声颤颤巍巍的咳嗽声，路过的行人不小心绊到，还要向她身上踢上几下，顺便咒骂：臭乞丐。

　　她已几天没进食，昏昏沉沉之间，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她快死了，活不下去了。

　　从南洲到东洲，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只记得要一直跑一直跑。
　　她跑的路好黑啊，总也跑不到头，后面追她的人一直叫喊着杀了她，剖了她的心，剔了她的骨。

　　她就那样一直跑啊跑啊，跑到喉咙腥甜，跑到双脚打颤，可是，她还是不敢停下。

　　“你要吃吗？”。

　　阿难艰难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方白净的帕子，帕子上放着她叫不出名字的点心。

　　再往上，是帕子的主人，是个着一身青衫的小姑娘，眼覆轻纱，似有眼疾。

　　乳白色的糕点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恰逢夕阳落山，青衫姑娘的身后是一片温暖的余晖，伴随着的是阵阵海浪声。

　　连同点心，还有装了些许灵石的钱袋，空空宗虽然穷，但是该封昭得的零花钱一分不少，江乙甚至每年都会为封昭缝制钱袋，每个钱袋各有千秋，但每个钱袋上都有一节翠绿的玉竹。

　　封昭连同钱袋一块塞到这名乞丐手里，如果可以，她本想再给点的，但她真的没有了。

　　“师兄，人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一名沧顷宗的弟子看着手中的罗盘，转身向殷庭低声说道。

　　殷庭，是沧顷宗掌门之子，面如冠玉，矜衣飘带，未来的沧顷宗的掌门，年纪轻轻便已是步天境。听闻沧顷宗掌门九尧仙君已有意让位。

　　数月前，殷庭听闻帝青琉璃从南洲到了东洲，一路追寻，追到这个仙门小镇便断了踪迹。

　　躺在阴暗巷子中的乞丐听到声音，捏紧封昭手上的帕子和钱袋，粗粝的声音低道了声谢，便用尽全身气力跌跌撞撞朝另一条巷子跑去。

　　“她身上很奇怪”凰烛能看到这名乞丐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光晕，光晕里还夹杂着黑色雾气。

　　“帝青琉璃在她体内”，封昭收回手，抱起三花朝巷外走去。

　　“什么？万年不出世的帝青琉璃居然在她体内，啧啧，那这小姑娘可不得被剥皮抽骨”凰烛感叹，想当年因为一个不知出处的谣言导致神主被多人围而攻之。

　　其中不乏神、妖、魔。

　　那只是子虚乌有的谣言都能致使这样的结果，更别说帝青琉璃确在这姑娘身上。

　　想必她身上的伤大有缘由，凰烛慨叹一声“也是个命中注定悲剧的苦娃”。

　　封昭皱了皱眉，“你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词”，好好的小凤凰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一副总是伤春悲秋的样子，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凰烛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老头去茶馆听戏，我跟着去听学到的，怎么样，厉害吧？”。

　　封昭看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忍住了没说什么。

　　“那昭昭为什么给她吃的还有灵石”，这些灵石，她的神主可是攒了很久的，凰烛见过神主把灵石数了又数，最后放在钱袋中，严肃地放好的模样。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她像极了当年的三师姐”。
　　当年的三师姐也是落到了这般境地，无人伸以援手，那一瞬间，封昭好像看到了当年的砚书。

　　但凡当年，只要有一人为砚书发声，砚书也不至沦落到后面那悲惨的境遇。

　　修了千年的神道，其实封昭一直都不明白何为真正的神。

　　这是她落入下界的第十一年，她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想都同千年前那人所教的完全不一。

　　众生因造作善不善种种业而随业力流转受生业报身，这是佛宗所认为的，业报身的生死不完全等同于色身的生死。

　　色身的死亡必然导致当前业报身的结束，但色身不死业报身也可消灭。然，这很难。

　　而帝青琉璃的存在可使色身不死业报身也可消灭，以俗修成佛身，舍去诸多因果，最终达真佛之境。

　　不修佛道者得之，也可于修为大有裨益，勘破因果，成大道。
　　世人所求，不外成神，成仙，成佛，而这三者的大道都离不开因果。

　　因果，因果，谓因缘和果报，最是缥缈难寻，比之命格，尤为难解。

　　便是封昭千年前成神后，也勘破不了因果。她已成神，可她身上的因果最重，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业障缠身，困扰她已久。

　　“嫽姎，你既已成神，便当放下过往一切，专司神职”。

　　嫽姎，是她入神帝座下，神帝所赐之名。

　　她之前有过许多名字，长宁，嫽姎，羲和。到最后，众神只记得羲和，无人记得，其实她最初的名字叫长宁。

　　她亦步亦趋，按照他们所安排好的一切拼尽一切向前，到头来却发现他们给她安排的是一条必死的路。

　　纵使神明，也陨于这些卑鄙算计中。

　　“昭昭可是饿了？跑来巷口等我？”。

　　漠源提着菜往宅院回时，老远便看到巷口的石墩上坐着个青衫小姑娘，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小狗。

　　嘴角无意识上扬，提前掏出糖人，放到小姑娘面前。

　　思绪蓦地被打乱，封昭也便不再去想，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糖人。

　　漠源和封昭回到住处时，路八千和伯庸还在打斗。

　　“你说说你的院子如此之大，留我一个也是留，多我一个也不多，你这老头怎的如此小气！”。

　　路八千的破烂绸衣还没有换，就赤脚上阵地与伯庸打斗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呸!你才老头，我空空宗穷得很，哪有不给伙食费就住的，你同那劳什子佛子不是师侄关系么，去他那边住去，别赖在我这里”。

　　伯庸恼极，一边布置阵法以防吵到周围的人以及破坏院子的桌椅板凳，还得赔钱，一边和路八千打得不相上下。

　　漠源在厨房门口拿出个小凳子，让封昭坐下，继而开始进厨房做饭。

　　他挑了些新鲜的菜，思索一番，今晚就做个蛤蜊黄鱼羹，小师妹好克化，又够营养；还有蟹黄虾盅，本地特色菜，小师妹是当尝一尝；最后再来几道素菜，一道三鲜面，小师妹爱吃面食。

　　嗯，就这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