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欲[先婚后爱]》手电

1、第 1 章

　　初春三月，京市的冷空气还未消散。

　　窗外的寒风不时呼啸刮过，天色也阴沉下来，似有下雨的征兆，但落地窗内的格子间一派忙碌景象，没人分心注意窗外天气。

　　许长悠把手头的报告放下，一手揉长时间盯着电脑发酸的眼眶，一手攀着脖颈按捏。

　　耳边传来座椅轱辘在地板上滑动的闷响，已经摸了好一会儿鱼的顾惜扯扯她的袖子，“累死了，喝杯咖啡去。”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还不确定晚上要不要加班。

　　精神确实感到不济，许长悠点点头起身和顾惜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已经占据了不少来躲懒的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隐约能听到“容总”字眼，顾惜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

　　“容总来公司啦？”

　　“刚刚宋玫电梯碰到了。”人力部的赵柯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凑到顾惜耳边说，“大帅哥！”

　　宋玫小心翼翼捧着手机，朝顾惜一抬眼，“……我没忍住偷拍了张背影。”

　　“你疯啦，居然敢偷拍大老板！”顾惜吓得抚了抚胸口，“快给我看看！”

　　想看的人很多，一时间茶水间的同事都围了过来，许长悠本就站在里面，被挤着朝宋玫靠近了半步，宋玫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就映入眼帘。

　　看得出来拍摄人的紧张，照片画面模糊，只一个虚影，但仍能看出一身西装的男人很高，身姿挺拔，隐隐有威严之势。

　　“可惜没有正脸。”顾惜一脸惋惜。

　　“周日盛柏举行宴会，听说容总会出席。”

　　“那咱们普通员工也进不去啊。”

　　“我去问问看。”顾惜眼睛狡黠一转，扯扯许长悠，“能去的话带你一起。”

　　许长悠笑着点点头，顾惜家境本就不错，人脉广人缘好，名流八卦资源她总能得到一手资料。

　　“唉——你们说容总结婚没？”

　　“没有吧。”顾惜想了想，“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啊。”

　　“会不会是隐婚，像他们这种顶级豪门很多都不公布婚讯的。”

　　“也是……”

　　许长悠打了个哈欠，退出人群，去岛台打开咖啡机，看着一群人鬼鬼祟祟的状态有些失笑，但也完全能理解。

　　她虽然才刚来风港四个月，但关于这位大老板杀伐决断又冷厉无情的传闻没少听。

　　风港影视背靠盛柏集团，自几个月前容峥接手过来就将从前尸位素餐的高层整顿一番，辞退了大量的员工，因此轻易进不去的风港开始招新。

　　许长悠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拿到了风港的offer，忙归忙，但薪资报酬及上升机会远高于从前待的传媒公司，而她现在正缺钱，因此很珍惜这份工作，由于加班总能看到她的身影，才来几个月就被市场部的同事封为了劳模。

　　但即使高强度驻扎公司，几个月来许长悠也不曾见过大老板的面，据同事说容总刚接手集团事务繁忙，正满世界飞，猛地一来公司，大家是既发怵又是好奇。

　　咖啡下了半杯，一阵脚步声让她飘渺的思绪回笼，下意识朝茶水间外的来人看去，手中的杯子却倏地握紧，杯中拿铁险些洒出来。

　　“聊什么呢？”来人说话声音温和，手里拎的两个纸袋放在了桌上。

　　顾惜转头，神色意外，“宋导你怎么来了？”

　　“导演组请的点心。”宋朗将桌上的纸袋朝她们推了推，人也朝岛台走了两步，视线似有若无从许长悠脸上掠过。

　　许长悠咽了咽嗓子，剩下的咖啡怎么也喝不下去，垂下眼将咖啡倒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冲洗起了马克杯。

　　水流声哗哗，却没能将宋朗的声音掩盖，他外形俊朗，人也随和，虽说是公司新项目特邀的第二导演，却没半点架子，和大家聊片场趣事，讲到好笑的地方，也跟着附和几声。

　　听着那熟悉的笑声，许长悠下意识反胃，忍住了干呕的冲动，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干掌心，就和顾惜说了一声去了卫生间。

　　在隔间内稍等了一会儿，预估宋朗已经离开，许长悠才从卫生间出来，却迎面撞上守在洗手间门口的宋朗。

　　许长悠心生厌恶不想理人，走廊宽阔，她刻意保持距离，宋朗却直直挡在她的身前。

　　“点心是专门给你送的，你看都不看不好吧？”宋朗垂头，语气比起在茶水间时多了几分低沉。

　　突然的靠近，许长悠眉心皱了起来，抬起脸直视宋朗，“我们已经分手了，麻烦宋导以后注意分寸。”

　　许长悠言语姿态难掩厌恶，宋朗一直端着的随和面容出现裂缝，鼻腔冷哼出气，仍没有让开的意思。

　　“分开两个月了总该消气了吧。”说话间宋朗又朝她靠近半步，“许长悠。”

　　最后这句话是警告的语气，许长悠听得清晰，知道他这种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她不再多费口舌，绕过他就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

　　动作太过迅速，许长悠脚下趔趄，被宋朗抓住机会扯着她的胳膊往怀里拉。

　　腕骨被攥得生疼，脚下刚一站稳，许长悠就奋力甩开了他的桎梏，指尖指上了墙上的摄像头，“工作期间公然性骚扰，风港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发生。”

　　宋朗彻底撕下了虚伪的面具，嗤笑一声轻蔑看向她，“你也知道自己在风港啊，顶流明星来来往往，想必你也接触过不少吧。”

　　他话音稍作停顿，满意地看着许长悠逐渐发白的脸色，状似好意般压低了声线，“应该还没人知道你是个变态吧？”

　　-

　　容峥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沙发上坐了个人，卓凡听到开门声抬头嘻笑着问：“忙完啦？晚上去魏宗场子里放松放松？”

　　容峥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撂下一句“没时间”，就径直坐到办公桌开了电脑。

　　“不是吧容总。”卓凡从沙发上站起来，吊儿郎当走到办公桌前，“几个月不见你影子了，你是不是把我们这群朋友都忘了？”

　　屏幕幽蓝光线映照下，容峥本就冷厉的轮廓更显得不近人情，说出口的话更甚，“这沓文件帮我看了，我亲自带你去放松。”

　　卓凡扫了一眼占据小半个办公桌的文件，耸肩摊手，“您看您这么忙，是我不识趣打扰了。”

　　“新剧的广告一部分还得交给你们公司负责。”容峥没理会他的玩笑，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卓凡脸色也正经起来，但接过文件扫了几眼后又忍不住抱怨，“好好的捞钱偶像剧不做，非做什么现实悬疑剧，嫌钱太好赚了？”

　　“评分碍眼。”容峥言简意赅。

　　卓凡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不再多说什么，文件刚翻了一页，嗡嗡震动声响起，两人都下意识看向桌面上的手机。

　　容成仁的名字在屏幕上闪了两秒，容峥就按了静音，任由屏幕亮着。

　　“又催你相亲？”

　　容峥唇角一扯，没有说话。

　　“半年了吧，他给你介绍的你一个也没见过？”话刚说完，卓凡又转舵，“也是，一准儿给你安排个间谍进来。”

　　容峥不置可否，神色没任何松动，甚至还顺手回了个邮件，但显然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

　　卓凡叹了口气，没忍住又多嘴两句，“我说你赶紧自个儿找个吧，普通人家的姑娘还不好找啊，容谦还虎视眈眈盯着呢，早点拿到老头儿的股份才是正经事。”

　　容峥终于从屏幕中移开视线，姿态放松地倚进靠背，“放心。”

　　他素来不爱解释，但简单一句就能稳定军心，卓凡佩服他的能力，十几岁参与集团纷争早早学会了运筹帷幄，他说放心的事出不了岔子。

　　心情一放松，卓凡就忍不住犯浑，按亮手机翻出一张合照拿给他看，光线暧昧的酒吧包厢，一水儿的漂亮姑娘。

　　容峥却只掀了掀眼皮，兴致缺缺。

　　“没一个看中的？”早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卓凡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这么古板显得我很猥琐。”

　　“自知之明也算优点。”容峥不留情面评价，抄起烟盒站起身下达逐客令，“我出去抽根烟，回来不希望有人打扰。”

　　-

　　酝酿了一整天的雨没能下下来。

　　但夜幕一降临，办公室的气温也低了下来。

　　许长悠打字的手无意识地攥住了针织衫的袖口，由于是周五，市场部加班的同事没剩几个，总监走之前还特意告诉她手头这份报告不急，下周三交就行，但——

　　宋朗说的话还不时浮现在脑海。

　　变态。
　　这是之前恋爱时宋朗看到她的心理诊疗单之后开的一句玩笑，之后就慢慢演变成了日常的评价。

　　恋爱短短半年，许长悠被耗尽了信心，自卑绝望之际才意识到是宋朗有问题。

　　魔咒一样，明明换了新的公司，宋朗却还是理所当然地出现了。

　　市场部新来的职员，特邀来的导演。

　　许长悠已经预见到了舆论的风向。

　　于是就心里安慰般地加起了班，方案一改再改，细节不断补充，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压在胸口的惶然。

　　嗒嗒的打字声富有规律，平复下来的心境却被亮起的屏幕再次打破，许长悠看着来电人的名字正要接起，可余光扫到周围同事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走廊旁的吸烟室散落几个人影，许长悠按亮电梯上行键，去了顶楼天台。

　　风港大楼层高，冷冽的寒风中夹杂着一丝干燥的烟草气，许长悠没在意，到围栏边将已经挂断的电话重播。

　　嘀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舅妈。”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曾蓉阴阳怪气抱怨一句，紧接着开门见山，“这个月的钱怎么还没打过来。”

　　由于工程部拖延，父亲本月工资迟发，几天前许长悠已经提前给曾蓉打去了电话，并承诺月底前一定将钱打过去，显然曾蓉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许长悠温声道：“舅妈，等工资到账我第一时间给你转过去。”

　　曾蓉冷哼两声，“我说你们家还要挤牙膏挤到什么时候，一百多万的欠款到现在还剩一半，我们家没有用钱的地方是吧？”

　　“之前不是说好每月——”

　　“我可没同意。”曾蓉猛地拔高音量打断她，“你舅打肿脸充胖子，我不当这个冤大头，群里的发的账单你去看看，你姐要结婚，你弟马上考大学，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针织衫抵御不了寒风，许长悠下意识抱着手臂微微蜷缩，但还是因为一道仿佛穿透皮肤直达骨髓的劲风而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正喋喋不休的曾蓉敏锐捕捉到她的动静，毫无预兆地转了话题，“你还有脸哭，该委屈的是我才对吧。”

　　“我不是……”
　　许长悠无奈解释，嗓音却因为寒冷而干涩沙哑。

　　听起来的确像哭过。

　　曾蓉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声音几近尖叫，“你还摆上了是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我欺负你了吗？！”

　　“……”
　　电话那头舅舅看似小声却咬字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行了，跟孩子说个什么劲，她不是在想办法了吗，总不能让她去借吧。”

　　“不好意思欠别人，好意思欠亲戚的是吧。”

　　……

　　明明父亲之前和舅舅一家商议好这几年一定将欠款还清，但现在舅舅一家显然不想再等，即使每月及时转账，她还是时不时收到催债电话。

　　等电话那头声音消停，许长悠才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下周上班问问这个月工资能不能提前预支，可以的话第一时间给你打过去，至于后续还钱的事情咱们找个时间再谈谈好吗？”

　　许长悠态度诚恳，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曾蓉闻声才不情不愿嗯了声。

　　两家人这几年因为欠款问题蹉跎到不剩其他话题，没有再寒暄，曾蓉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长悠握着手机长吁一口气，怔怔看着手机屏幕熄灭。

　　围栏上橙黄灯带明亮，将她的脸庞映照在漆黑屏幕，风确实大，眼尾被吹得发红，她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放进口袋，准备下楼结束加班回家。

　　电话既然打到她这里来，在这之前必然已经给母亲打过一通，许长悠只希望刚刚那些舅妈那些尖利的话没有说给母亲听。

　　天台三个出口，许长悠刚刚接电话时挪动几步，偏离了她上来的中间那道门，干脆就顺势走向朝西的那道。

　　空气中的烟草气更盛，带点细微的薄荷凉感，在初春料峭的夜里更显寒冷，许长悠只疑惑两秒，就在转弯处发现源头。

　　男人很高，立在门边快要挨到门框，许是站了良久，楼道内的灯已然熄灭，夜色朦胧中只能看清轮廓。

　　压迫感骤然袭来，掉头原路返回又显怪异，许长悠硬着头皮上前，被男人指尖夹着的那道猩红晃了眼。

　　啪嗒——

　　感应灯监测到脚步声骤然亮起。

　　明光乍现，许长悠本能抬头，撞见一道暗如磐石的眸。

　　火星随风而起，散在明与暗的边界，其中一点就落在了来人的面颊。

　　容峥垂眸，停了一瞬，才意识到那白皙如纸的皮肤上是一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