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还未落》无晴也有晴

17、坦白局

　　Prochay的心颤了一下。

　　他点点头，起身，不动声色的忽略掉了Kim伸过来的手。准备离开时，他下意识地看向奇南，他已经习惯了无论去哪里，奇南都在身边。

　　Kim眨了下眼睛，撇了下嘴角，对奇南说：“你陪林小姐在这里好好玩，我们很快回来。”

　　奇南了然，有Kim这么强又这么在乎Prochay少爷的人在，他的确没有理由再跟着去了。

　　Kim带着Prochay穿过□□院走到了本家主厅的楼下，Prochay以为Kim要带他出门去，结果Kim带他进了主厅后走进了消防通道。消防通道并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波浪形的。由于Prochay穿的是运动鞋，Kim穿的是皮靴，两个人又都没有说话，所以空无一人长长的通道中只有Kim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Prochay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在了Kim的前面，Kim哑然失笑。

　　大约走了将近300米左右，Kim拉住走在前面的Prochay，示意他左拐进入一个古朴素雅长约50米的走廊，走廊尽头供奉着一座释迦牟尼佛，佛前供奉着香、灯、水、果、花。

　　走廊的大约三分之二处有一个木门老式电梯，Kim带着Prochay进去后，按亮了顶楼的楼层。到了顶楼后，又上了两层木门直梯。直梯打开后，Prochay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忘记迈步出去。Kim微笑的看着Prochay，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出直梯。

　　Prochay觉得眼前像是一座“秘密花园”-----一栋以单向透视玻璃为主的三层别墅，主色调是白色和墨蓝色。别墅周围被大量盛开的金链花、鹦鹉花、兰花包围着，间或还种了鸭脚木、棕榈针葵、龟背竹等一些热带绿植，一片繁花似锦、苍翠欲滴、生机盎然。

　　通往别墅的道路五彩斑斓，像是用各色石头打磨后拼接而成的。临近别墅门口有一个大大的半月形的水池，水面上铺满了紫色的泰国睡莲，很是好看。半空中还不时来回掠过几只长尾阔嘴鸟，和几只Prochay叫不上名字非常漂亮的鸟。

　　Kim牵着Prochay的手进了别墅后直奔三楼，打开了一个房门。

　　“你......我......这是什么地方？！”Prochay在房门口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巨大的Kim画像和右边一张足有三米宽的乳白色真皮床，瞬间意识到这是Kim的卧室。

　　他停住了脚步。

　　“这是我从小住的地方，和我爷爷一起，我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这里除了父亲和天坤、Kinn在得到爷爷的允许后可以进来，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踏足。外面你看到的那些花鸟虫鱼，以及屋里所有摆设包括房子主体设计风格都是爷爷喜欢的，只有这个卧室是按照我自己喜好设计的。门口那条五颜六色的走道都是各种宝石的原石砌成的，有可能随便切开一块就能保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生活。爷爷说，这个房子关键时刻可‘保命’，是他留给我的财产。”

　　“那你带我来是......给我看什么？”Prochay不解的问。

　　Kim握着Prochay的手走进卧室，走到床头柜边。床头柜上只摆放着一个宝蓝色和金黄色相间的琉璃花瓶，花瓶里是一大束黄色的花。

　　“这个花......”，Prochay觉得这束花好眼熟。

　　“这束花你见过的，那家咖啡店。”Kim看着Prochay温柔的说。

　　“什么？”Prochay恍惚了一下，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是说，当时你在那家咖啡店？”

　　“我在咖啡店外，看着你。”

　　“你......那......那在后海酒吧唱歌的是？”

　　“也是我。”

　　“你一直都在北京？！”

　　“不。”

　　“......有次警察抓人，电视上、新闻里，旁边围观的有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

　　“......可能......是我。”

　　“所以，绑架我的人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们的家族，但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可能......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

　　Prochay看着Kim，好一句“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苦笑了下，随即“恼怒”感油然而生，就和当初看到Kim在视频里唱歌给他时的“恼怒”如出一辙。同时，他又觉得很挫败，他真的想不明白Kim这样做的原因。

　　Prochay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甩开Kim的手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表面说着伤我心的话，却又在背后做这些事不让我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要做情圣吗？！”

　　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巨大的委屈涌上喉咙，鼻头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Kim有点慌乱，他想揽住Prochay的肩膀，Prochay后退了一步推开了。

　　“Prochay，对不起。我说过的，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冷静下，听我慢慢说好吗？”Kim盯着Prochay的眼睛，那里盛满了愤怒、疑惑、伤心和失望，他真的特别害怕还会有泪水从这双眼睛里流出来。上次在他外面的住所楼下Prochay哭着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当时Prochay已经泣不成声，哭声和泪水一起打在他的心上，他连看都不敢再看，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此后，他一想起Prochay的眼泪心就会揪起来，好像梦魇一般无法释怀。

　　然而Prochay这次并没有流泪，留学后的独立生活潜移默化中已经让他慢慢长大，默默定下的必须达到的人生目标也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强大。他明白对于他来说，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不仅仅只有Kim。

　　Prochay做了两下深呼吸，很快冷静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黄色花束，转移了话题问：“这个花为什么干干的却还没有凋谢？”

　　“我把它们做成干花了。”Kim看着Prochay，非常认真地轻声说：“当初从北京带它们回曼谷的时候，还有很多花蕾没有打开。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心里很慌。我在心里就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只要玫瑰花的花瓣不落，你的爱就不会消失，我可以等到你回头，我们的感情还可以延续。

　　最初的几天，我每天都会回家仔细剪枝、换水，祈祷它们开放的时间久一些。后来有次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出门几天，在外面的时候我特别担心花瓣会开始凋落。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缩短完成任务的时间，终于在第七天玫瑰会开的最好看的时候赶回了家。真好，花还开的好好的，花瓣也没有落。”Kim说到这里，想到那时的情景不自觉的笑了笑。

　　Kim一手拿起花瓶，一手握住Prochay的手腕，把他领到窗边的桌子坐下，然后把花瓶放在了桌子中间。

　　他倒了杯椰子水递给Prochay，继续说：“那段时间我并不住这里，还是一个人住在外面的住所。那个住所其实不小，但是好像住久了，我发现房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的大。每当黄昏的时候，夕阳和晚霞交错的光折射在房间里的镜子上，那种感觉真的......很孤单，让我觉得时间特别的漫长......每到那个时候都是我最想念你的时候。

　　Prochay，玫瑰花我有好好养，一片花瓣也没有落。我让它们的花瓣停留在绽放的最美的时候做成了干花，保留住了它们最美丽的样子。我做到了。所以......”

　　Prochay有点哽咽的接话：“所以，P‘Kim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是的。”Kim有点心跳加快。

　　“以P‘Kim的身份，还是P‘Wik的身份？”Prochay追问。

　　Kim瞬间就明白了Prochay的意思，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不愿面对的问题今天必须要面对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Prochay见Kim犹豫，下意识将身体往身后椅背靠去，他很失望。

　　室内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Prochay转头向窗外望去，远处的天空有云朵慢慢飘过，阳光一如既往地普照着大地。其实每天身边的很多事物都一切如常，景色依旧，大自然在用她自有的规律以不变应万变，而变幻的始终都只是人自己的心和情绪罢了。

　　Prochay看着窗外，Kim看着Prochay。

　　良久，Prochay收回目光。他对Kim说：“其实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我们认识之后那段时间我能经常看到你，我喜欢的就是当时在我面前的你，我并没有想过你是Kim还是Wik的问题。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在本家父亲和保镖面前的你才发觉，Kim是提纳班亚坤家族的本家三少爷，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人，是和我分属两个世界的人。以前教我音乐，陪我吃饭，回应我表白的才是我熟悉的、有安全感的、喜欢的那个学长Wik。所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Prochay”，Kim用比平时语速更慢一点的语气说：“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由于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俩家的关系斩不断、理还乱。父亲让Procshe给Kinn当保镖的时候，我就开始调查你和Procshe。因为选Procshe做保镖并不是父亲一贯的做法，太突破原则了。最初我怀疑你们是父亲的私生子所以故意接近你，我用伪装的Wik的身份接近你之后，发现他竟然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单纯可爱，他阳光温暖，你们都喜爱音乐，有共同话题。你仰慕、崇拜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所以你现在是要全身而退吗？”Prochay忽然出声打断Kim，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因恼怒而引起的颤抖。

　　“不是的Prochay，你听我说下去。”Kim伸出右手拍了拍Prochay的手安慰他，“我最初在你面前以Wik这个身份出现，但Wik并不是我的一部分，他也不是我。我只是利用这个伪装出来的普通身份生活在曼谷，用以隐藏和保护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是本家的Kim。我独自在外生活并不是为了远离家族，其实是为了站在远处和高处更加清楚的看清整个家族的局势。

　　但是因为Procshe做了保镖的关系，你却无辜被我父亲卷入这场旋涡。我父亲直接控制你妈妈这么多年，同时也掐住了甘叔的脉门并牵制住了你和Procshe。你卷入旋涡就开始有危险，第一次你被绑架，我去仓库救你是因为我知道本家出了事，而你是Procshe的弟弟，我救你是为了帮助Kinn。第二次在酒吧保护你，是因为我父亲扮假死以引分家主动谋反，我必须帮Kinn稳住后方，没有后顾之忧。第三次在北京救你，是因为我们已经是一个家族的人。表面上我救你、保护你都是因为Kinn和本家，可实际上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自己心里是有真正答案的。

　　Prochay，我不是冷血无情的机器，我也不是嘴硬非要伤你心不可，我知道谁对我最重要，我知道我应该保护谁，我知道我的使命。可是，你面临的危险来源是我的父亲，是本家。现在是，未来仍然是。我只有作为Kim，才有能力保护你。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爱的是Wik，所以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我后来查清了你不是父亲的私生子，但那时仍然很混乱，我的性格不能允许这种混乱和不确定发生。所以当你面对面问我“有没有爱过你”的时候，我不敢面对你，只能下意识选择逃避、远离。你从没有接触过真正的Kim，真正的我，所以我更没有勇气以Kim的身份面对你，我怕你爱的并不是我。”

　　Kim说到这停顿了下，他的眼神充满了对过去回忆的痛苦，但他仍然补充了一句：“Prochay，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Prochay听完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他觉得心已经跳到了这里，又觉得嗓子发紧发干。他抓起桌上的凉水杯急急得倒了半杯椰子水喝下去......

　　“就......就是说，我们的感情都没有同频过。在音乐室我向你表白的时候，我以为你是‘Kim’，因为你说过Kim和Wik都是你，但其实你只是Kim。你知道我喜欢Wik，可你只是Kim。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有Kim，没有Wik......呵呵，那我的感情算什么呢？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Prochay越说越激动：“可，可你就在我眼前啊，我看到你会心跳，看不到你会想念。我又分不清你什么时候是Kim，什么时候是Wik，我爱的就是外表是这样的你，和我有着共同过去的你......你要我怎么办啊？”

　　Kim说不出话来。

　　Prochay也沉默。

　　“P‘Kim，你曾经让我对明天特别期待，但后来你却没有出现在我的明天里......”Prochay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还好，你不是最终都没有出现。我到今天才知道那次是你在酒吧保护我，如果你不说，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是吗？”

　　Kim眼睛忽然红了，他点点头。

　　“还好，你不是在大势已定、无可更改时才迟迟出现。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还不想放弃。还好，我今天亲耳听到你的表白，原来我也是被爱着的，不是一厢情愿的。”

　　Kim一直盯着Prochay说话，他听到了Prochay说了三个“还好”，听明白了Prochay说的“我还不想放弃”。他大喜过望，站起来走到Prochay面前蹲下，一把抱住他。

　　“P‘Kim，不管你是谁，我都已经放不下了。我的人生从一岁开始就不停的失去，失去父母，失去叔叔，也失去过你。我拥有的从来都不多，我不想再失去了......何况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瞻前顾后思来想去那么多未来的东西。果含姐姐教过我‘只争朝夕’，我不想去管未来什么样，我只要现在。现在我就很想拥有你，哪怕你没有wik的内在，我也想要你这个Kim的外在。年轻就有犯错的机会，也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但如果我放你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我会不会爱上Kim了。这样，Wik和Kim我就都失去了......”Prochay被Kim紧紧抱着，低低的说着话。他把头靠在Kim的肩膀上，说话呼出来的气正好全部扑在了Kim的脖子上。

　　Kim回味着Prochay的话，感动着、感慨着......慢慢的他感觉他的脖子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全身的毛孔都在慢慢地张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Prochay离开Kim的怀抱。他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睫毛湿湿的望着Kim抿着嘴笑了。但是下一秒他就看见Kim的脸逐渐放大，他肉嘟嘟的唇就被堵上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Prochay猛地推开Kim喘着粗气，纤长的食指指着Kim“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不讲武德！”

　　Kim没听懂这句在中国流行的网络用语，他看着Prochay涨得通红的脸，一脸真诚的说：“要怪就怪你太可爱了！刚才你一笑我脑子里就蹦出来‘这种时刻，这个氛围，这张可爱的脸，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Wik’的这个想法。我也很无奈......”说完，他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做无辜状。

　　Prochay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装作很严肃的说：“我们刚刚认识，刚刚认识啊P‘Kim，你这样太不礼貌了！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原来你也有嘴不硬的时候哦......”

　　这时一抹夕阳刚好移到Kim脸上，映照出那张刀削般的、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温柔如水的笑容。

　　“因为现在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和你交往啦，所以心态很放松。”Kim把嘴凑到Prochay耳边轻声说。

　　“我是提纳班亚坤家族的三儿子Kim，”Kim站起来后郑重的说，“很高兴再次认识你，Prochay。”

　　“我是Prochay，很高兴认识你啊P‘Kim！”Prochay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要拥抱一下吗？”Kim问。

　　“要！”Prochay上前熊抱住Kim，傻傻的笑，“人生若只如初见，果含姐姐，我明白你告诉我的这句话的意思了。真好！”Prochay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