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72、番外 良人（上）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
　　待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节妇吟

　　她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她？

　　苍玉看着第二个杖身被妖魔杀死，全身颤抖着向后退缩着，虽然在这小小的轿子里，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退。

　　不，或许在这里被妖魔吃掉更好一些……

　　“畜生！没事老往外跑做怎么？！没事不会乖乖呆在黄海里等着吃升山的人啊！”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有点低哑的声音在轿外响起，然后就是刀剑砍切钝物的声音，和妖魔婴儿般的哭叫声。

　　苍玉小心翼翼的再次掀起一点窗布，看到又是那个平时不爱说话的护卫，正与一头褐狙扭打在了一起。

　　已经是第三次了，平时这个叫泣月的护卫只是沉默的跟着送亲的队伍，不大与人交谈，但妖魔一出现，他就会最快时间的冲上去与妖魔搏斗，事后又继续安静的跟在队伍的最后头。经过了大半个州的行路，这个送亲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一半多一点的人而已，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有人活着到达背享（书中地名）吗？

　　“小姐，妖魔已经离开了，下面是继续行路还是……”妖魔在受了伤之后，逃进了不远处的树林，轿夫们马上过来问到。

　　“快点赶路吧，我们已经比原定的速度要慢了，而且到了有里家的地方才好休息，拜托了。”她坐在轿子里，隔着门帘小声的说着。

　　“起轿，上路！”轿夫马上又抬起轿子，继续向前走着。

　　“小兄弟，这次又多亏了你了。”几个杖身的道谢声传进轿子，苍玉再一次好奇的掀开一点窗布，看着那个叫泣月的护卫，他依旧无言的摇了摇头，从那两个死去的杖身和一个死去的护卫身上掏出旌券和名牌，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跟在队伍的最后走着。

　　护卫的旌券还能归还给他们的族人，可是那些家生出身的杖身们，只有一个为了主人叫喊方便而挂在胸前的名牌，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给他们安坟，收了有怎么用？

　　轿子前进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苍玉忙问到，生怕又是妖魔。

　　“小姐……前面路上倒了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不知死了没有，开路的人已经去看了。”一个杖身答到。

　　“……要是还活着就把孩子抱进轿里来吧，到前面的城里再送到官府里。”苍玉想了想说到。

　　“是。”那个人答了句，不一会儿，就有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送到了轿门边上，苍玉从里面升出手来，一把接过了那个孩子。

　　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看，白嫩的肤色，小巧精致的五官，灰褐色的头发，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点，但也可以看得出是好料子做的，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吧，大概是迷路了。

　　苍玉仔细打量着昏迷中的孩子，这样想着，这时那孩子动了两下，皱着眉头□□了一声，慢慢的张开了眼睛，然后直直的望着苍玉。

　　好漂亮的蓝眼睛，细看下好像还有点紫色的光芒，不过……这孩子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好像吃惊中还带着点奇怪的兴奋？苍玉一边想着一边微笑的问到：“小朋友，你是哪儿人？叫怎么名字？姐姐好让人把你送回去。”

　　听到“送回去”这几个字，那孩子的眼神中一瞬间闪过了不愿不甘和不想几种情绪，最后低着头小声的说到：“我……我叫刘……刘奇……已经……已经没有家人了……”

　　是发生了怎么事吗？苍玉看着这个叫刘奇的孩子，刚想安慰他，就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妖魔！是一大群妖魔啊！”

　　轿子再次被放了下来，护卫和杖身们又一次把轿子围在了中心，小心翼翼的看着慢慢靠近他们的妖魔们。

　　“天！”看着外面至少不下十只的妖魔，苍玉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两只妖魔都让他们手足无措了，更何况这么多只！？

　　怀中的孩子似乎也怕了，小手紧紧地抓着苍玉的衣服，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保护好轿子。”这时泣月的声音又在轿外响起，苍玉忙掀开窗布去看时，只见泣月一纵身，跳上了一只天狗的背，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向着天狗的脖子挥了下去，那只天狗马上身首分家，一命呜呼。接着泣月又用剑扫过一只低飞的盅雕的左翅，血马上洒了一地，而那只盅雕也吃痛的落了下来，在几个护卫的乱剑下死了。

　　“唔……血……”刘奇看到血，脸色变得更苍白了，抓着衣服的手也更用劲起来。

　　“别怕啊，没事的。”以为刘奇害怕了，苍玉忙把孩子抱得更紧一些。

　　“啊——！”“救命……”外面的哭叫声不断响起，刘奇的小手也越握越紧。

　　“妖魔，又有妖魔过来了。”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原本就害怕的人群更是失了魂般的混乱了起来。

　　“大家稳住！仔细看！那两只妖魔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泣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人们定下心来仔细一看，果然，新来的妖魔不知为怎么没有攻击他们，却和刚才那些妖魔们打了起来，不一会儿，剩下的三四只妖魔和这两只新来的妖魔转移了打斗的地点，到更后方去了。

　　“还在发怎么愣，快点走！你们要等它们又追回来吗？”一改平时不出声的习惯，泣月大声的指挥着队伍快速前进。

　　“喔……”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又抬起轿子，拿起东西，小跑着向前走去。

　　“可恶！这几天怎么妖魔这么多！”泣月一边骂着，一边挥去剑上的血迹，她看了看四周躺倒的众人，一个一个上前察看。

　　“你留下来吧，以后大概没办法再继续和妖魔战斗了。”“你还有怎么遗言要交代吗？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完成……”“……请安息吧……”清点过还活着的，和还能战斗的人之后，泣月仰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走到轿子前面，对一直都待在里面的人说到：“苍玉小姐，以后恐怕要麻烦您自己赶路了，您能出来和大家一起步行前进吗？”

　　“……还剩下几个人？”苍玉掀起轿门帘子，拉着刘奇的手走了出来，一头紫色的长发在风中被扬得很高。

　　“五个，其中还有两个是轻伤……”泣月像是没看到她漂亮的脸庞一样，直直的望着苍玉说到，倒是其余的几个人被苍玉的美丽给震憾了一下，“另外，这里还有三个人活着，但他们身上的伤势已经不允许他们和我们继续前进了，所以到前面的里家就必须留下了。”

　　苍玉看了看或坐或躺在地上的三个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串珍珠项链，递给泣月说到：“到了里家，麻烦你把它拿去换钱，换来的钱一半留给他们三位，一半做以后旅途上的花费和这两位的治疗费。”

　　“好，谢谢小姐的好意。”泣月向她点了点头，拿着那串项链去和众人说这件事去了。那些人马上也都过来谢了苍玉。

　　“……小家伙，你这表情是怎么意思？”这时泣月注意到一直躲在苍玉身后的刘奇手衣袖捂着口鼻，仿佛很嫌恶似的看着那几个伤者，就把他拉了出来。

　　“……那个……他们……身上有伤……我……我怕见血……我……呜……”刘奇可怜兮兮的望着泣月小声的哭着说到。

　　“有伤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受得伤，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摆出一副不喜欢的嘴脸，你父母怎么教你的！”泣月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抱起他来打他几下屁股就好。

　　“好啦好啦，他年纪还小嘛，还是个孩子，会怕见血也是正常的，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一旁的一个护卫笑着安慰着泣月，拉住那只想要过去揪人的手。

　　“不能因为年纪还小就纵容孩子，国家的未来迟早是这些孩子们的，早晚都要学会面对这一切，到他们十岁，二十岁的时候还能纵容吗？你们能保护他们一辈子吗？恭国的王可才只有十二岁就登基了！”泣月对那护卫说到，又转过身看着刘奇说：“看看那些倒在那里的人们，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不是这个国家没有王，如果不是先王失道，如果不是那些朝廷大臣们无能，如果不是这个国家的百姓不够勇敢，柳国境内怎么会有妖魔出现？你总有一天会长大，总有一天也会面临生与死的问题，你要为你的孩子们，你的后代们着想，想想要怎样感谢这些救了你的性命的人们，想想怎样回报他们的牺牲！明白了吗？！”

　　“……嗯……嗯！”刘奇呆呆的看着泣月，原本有些无助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晰而又坚定起来。

　　“很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你再小点，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但你已经六岁了吧，”看着刘奇点了点头，泣月继续说到：“六岁就可以入学堂了，可以开始明事理了，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这些事情，你必须开始学着自己判断对与错了。”

　　“嗯，我知道了。”这次刘奇没再犹豫，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到。

　　“好吧，那么我们继续出发吧。”泣月听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抱起他，开始前行。

　　“……”刘奇被这么一抱，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泣月，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下来，也用手围住泣月的脖子，安心的让对方抱着前进。

　　“阿凯！”看着最后一名同伴在妖魔的爪下丧生，泣月红了眼的向前面这只如狰扑去，剑锋不断地划出一道道光芒。

　　“呜—！”如狰被泣月一剑砍去一条尾巴，顿时怒意全发，咆哮着向泣月扑上去。

　　“刘奇，不可以去！”苍玉一下没拉好刘奇，他马上冲了过去。

　　“临！”冲到如狰面前，刘奇突然大喝了一声。

　　那妖魔一怔，原本的气势被压了一下，然后开始和他对视起来，还时不时的用前爪刨下地上的泥土。

　　“这……”苍玉傻在那，不知发生了什么。

　　泣月的表情也慢慢的由愤怒转为审视，眼神慢慢的冷静下来，然后眯起眼看着前面那一人一妖的对视。

　　“兵！”第二个字喊了出来，妖魔的反抗更明显起来。

　　“斗！”第三个字，妖魔突然像泄了气一般，低下头来。

　　“者、皆、阵、列、前、行！雪傲，降伏！”一阵金光闪过，原本凶恶的妖魔，现在温顺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刘奇，不，是刘麒的小手。

　　“……麒麟……蓬山公……”苍玉有点呆呆的望着前面的这个小孩，在刚刚的降伏过程中，他原本的金发显露了出来。怎么会……

　　“啪！”在苍玉还在发呆的时候，泣月却一步上前，毫不客气的给了刘麒一巴掌。让刘麒和苍玉都更呆的看着自己。

　　“你！”刚被降伏的使令马上瞪圆了眼睛看着泣月，随时准备扑上去。

　　“叫怎么叫，就算现在你是使令，不爽了，我一样照杀不误。”泣月对着雪傲一吼。知道对方厉害的妖魔吓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泣月……你怎么可以打麒麟……”苍玉回过神，走到泣月身边小声的说到。

　　“打麒麟又怎么了？！又不是没人打过！”泣月没好气的答到，然后看向刘麒：“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刘麒一手捂着脸，傻傻的望着泣月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一，你不应该出现在这，要么乖乖的待在蓬山等人升山，要么去找你的王，另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跟着我们乱跑！第二，既然你是麒麟，就应该知道，妖魔是最喜欢吃你们这种生物的，在这种乱世下，你这样轻易的到这种妖魔横行的地方来，不等于是自杀吗？还是你要置柳国近百万的百姓于不顾？第三，是麒麟的话，你就可以降伏使令，刚刚你也证明过了，可是之前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如果你早点降伏那些来攻击我们的妖魔，阿凯他们就不会死了！二十多条人命啊！”泣月一条条的说着，说到眼睛都湿润了。

　　“……对不起……”刘麒小声的道着歉，“可是……可是我就是想到柳国来寻王的……而且……而且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同时对付两只以上的妖魔……今天如果不是雪傲被你打伤了……我可能也……对不起……我……呜……”

　　“……抱歉……”看着刘麒可怜哭泣的样子，泣月叹了口气，“我刚刚说得太过分了……你还小，并不是成年的麒麟，的确不太可能对付那么多的妖魔……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因为……因为……跟着你们行进的方向，好像可以……感觉到王气……”刘麒低下了头。

　　“原来……这样就没有办法了……”泣月蹲下来和刘麒对视到，“那么……在你找到王之前，能保护到苍玉吗？她和我不同，是怎么都不会的弱女子。”

　　“嗯，一定。”刘麒听说不会赶他走，马上用力的点了点头。

　　“苍玉小姐，那平时还要麻烦你照顾他了。”泣月起身和苍玉说到。

　　“怎么会，能照顾蓬山公，是多么大的荣幸啊。”苍玉红着脸说到。

　　“你恭敬的态度别表现得太明显，刘麒你也继续伪装成以前的样子，毕竟柳国境内还是不安全，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泣月这样嘱咐两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