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窃贼》方之夏

4、第四朵

　　赵知聿始终不语，他都清楚，甚至他曾亲眼见到过，因为阶级不同，原本相爱的两人，双双坠入谷底，成为了亡命鸳鸯。
　　【给我点时间】
　　说完拿了外套离开，周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气摇头，都说权势地位高了好，却不知那却同那围城一般。
　　我平静地躺在床上，复盘这意料之外的走向，以及证据的去向。
　　周祁走进，我越过他看向身后，空无一人，内心嗤笑自己自作多情，对于他而言这无非是举手之劳罢。
　　周祁看出我在想什么，走进将点滴调慢了许多。
　　【他公司有事要处理】
　　我闭上眼睛，想要略过这段小插曲。
　　调完点滴他坐在床边的座椅上，静静的等我开口。
　　【替我谢谢他】
　　开口嗓子生疼，口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我想吐，可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阵干呕。
　　周祁不语，看着我如此，有些不忍心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视我。
　　他知道赵知聿的反常不是突如其来的，是日期月累后的结果，他也是个可怜人，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他也不至于如此。
　　【好好休息，别多想，录音和视频知聿已经交给警方，很快有结果的】
　　我有些惊讶但最终也没再说话，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警方会来找我。
　　一连几天，我再也没见过赵知聿，倒是周祁会按时来检查我的状况，偶尔会聊到他，但每次都会很快转移话题。
　　我自嘲自己奢求太多，心中知道这样最好，脑中却一遍遍浮现他温暖的怀抱和清冷的嗓音。
　　面上仍旧泰然自若，每天认真吃药用功读书，将落下的功课一点点补回。
　　我告诉自己对他只是感谢，感谢他多次出手相助，感谢他给了我许久未曾感受的温暖，却不知在内心深处有颗萌芽正破土而出。
　　半个多月过去了，在周祁和王姨的照顾下，我已经能下地走路，虽然走不了几步就会很累，但恢复速度着实令人欣慰。
　　我如往常坐在躺椅上看晚霞和落日，京城的冬可真萧索，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只剩树干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我望着出神，没注意身后不知何时进来的赵知聿。
　　他像是着急赶回来的，风尘仆仆，黑色长款大衣衬得他整个人修长，干净利落。
　　我回头正巧与他对视，他不偏不倚地落入眸中，我也没有躲闪，双方都想透过眼睛看出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眸里似泛着泪光，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皱后迅速平展。
　　我从躺椅站起，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尽可能地表现正常。
　　【你回来了，谢…】
　　谢谢还没说完，他快步走来将我拦进怀里，抱得很紧，快将我揉碎。
　　我贪婪地轻轻回抱，轻轻说【谢谢你】
　　直到周祁轻敲门框，他才将我轻轻松开，这次我看清了，他脸上的那道泪痕。
　　他借着转身抬手擦去，清嗓后开口。
　　【请李队进来】
　　周祁侧身，穿警服的两人进来，向赵知聿点头问好。
　　我知道，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手突然被牵起，他的手很暖，与我十指紧扣，我知道他想说不用怕他在。
　　我没有回握，也不能回握。
　　【今朝小姐，容我冒昧问一句，您一开始就知晓这帮人并非普通地痞流氓】
　　说是问句却不带任何疑问，是确切地陈述。
　　【是】
　　【江城多年前发生过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死者被丈夫用水果刀活活捅死，身体多处有被殴打痕迹，他的女儿在那夜暴雨中死里逃生，并报了警才得以生还】
　　我身体止不住地抖，那天的场景在我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母亲的苦苦哀嚎，父亲的满目狰狞，和那把一刀刀刺进母亲身体的水果刀。
　　答案已昭然若是，沉默，没人再说话，过了很久，我一字一顿。
　　【他的女儿是我】
　　李队没吭声，只是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锋利。
　　【那年我五岁，亲眼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妈妈和手握凶器的爸爸】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我深呼吸调整自己。
　　【听爷爷奶奶说，我出生前，爸爸妈妈恩爱和睦，从不争吵，还常腻歪在一起。可一切在我出生后都变了，父亲开始酗酒，母亲多次劝阻惹来了他的不耐烦。起初父亲还只是回嘴并无肢体上的接触，后来他开始朝母亲动手，母亲本就弱小在他面前更是毫无还手之力。母亲本想离婚，可是见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孩童，不忍心丢下我，只能对父亲每天不务正业的酗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不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从那之后他每一次喝完酒一定会打母亲，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被母亲关在放着电视机的房间，外面的声音就这样被过滤掉】
　　我有些哽咽，只能大口大口地吸气让自己平复，赵知聿轻拍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直到我五岁那年，那天夜里，雨下的很大，雷声将睡梦中的我惊醒，我起床想要找母亲，打开门，看到了血泊里的母亲，她苦苦哀嚎着放过我，放过他们的女儿。父亲却像失了控，看到我，握着刀直直的刺向我。母亲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我被吓哭了，哭声惹恼了他，他一下下地将刀刺进母亲的后背。母亲大喊着快跑，可五岁的我根本打不开被反锁的门，终于她体力不支倒下了，父亲握着水果刀向门前的我走来。本以为逃不掉了，可或许是上天的眷顾吧，门开了，我逃了出去】
　　沉默了许久的李队再次开口。
　　【那天的暴雨是近二十年江城下过的最大的雨，你当时只有五岁，是怎么一个人报警的】
　　【那天的雨下的让人发慌，路上全是积水，我不知道该往那儿去，只知道想活下去就要一直往前跑不停的跑。我怕雷，雷声之前，一道道闪电将我整个人都暴露在街道，我惊慌着怕被父亲发现，也怕一声声震得大地都发颤的雷。慌乱中，我摔倒了，撞到了不知谁家的大门，那户人家认得我】
　　我没再说下去，也不愿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