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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留宿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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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天地都焕然一新,宣国那看的生厌的雪景都可爱了几分。
嘴角不自觉带了笑,云歇缓缓走过去,站在马下仰头望着他:“今儿怎么想起出来跑马?”
林阙垂着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白衣公子。
多年来,云歇一直都喜爱白衣,这样素雅的颜色也衬他,从前是公子如玉,如今年纪和阅历上来,倒也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在了。
林阙微微俯身,沉着声道:“开心,就出来了。”
想见你,就出来了。
“一起?”
林阙向他伸出手。
云歇眼眸带笑的瞧着他,故作沉吟,最后还是将掌心递了过去。
林阙攥住他的手,一个发力,直接将人捞上来稳稳坐在自己的身前,身下的马儿不满的哼哼几声,叫林阙拍了下脑袋,笑骂:“老实点。”
“呦?”云歇微微侧头,“打马给我看呢?”
林阙笑道:“怎么敢在先生面前撒野。”
对,先生。
那年,燕王宫。
与宣国不同,燕国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夏季最是炎热,王公贵族都要趁着那短暂的冬天派人跨越千里万里到宣国买冰,只为了夏季解暑。
寻常百姓没有那个财力,整日为了嘴里的食物身上的衣裳四处奔波,只有闲暇歇脚时才有功夫在树荫之下歇上一会,那就是难得的快乐时光了。
林阙什么都没有。
他当年是以牵羊礼进燕国的,作为质子,没什么人把他当人看,权当做是养了一只下贱的猫儿狗儿在宫里,只要不弄死,就随便人折腾。
只有云歇。
第一次见面,云歇就释放了与那些污泥中的人都不同的善意,所以,林阙记住他了。
第二次见面,林阙便小心示弱,他成功了,这位如谪仙人般的公子果然心生怜悯,对他施以援手。
云家的公子,在燕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云歇的一丁点授意,就足以让林阙的日子好过很多。
云歇于林阙,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手边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一旦抓到手里就不愿意放开,非要一起沉没了才肯罢休。
少年云歇是真好骗啊……
林阙只是略微投过去了一个渴望的眼神,云歇便真带着他去学骑术了。
“马儿最有灵性,你越怕它,它越要欺负你。”
云歇拍了拍马的脸颊,扭头看向一旁缩着的小孩:“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温顺的小马驹了,你别怕,不会摔到你的。”
林阙曾被大皇子的马拖行了半个时辰,宫人们不想触大皇子的霉头,自然不会讨嫌上去告诉云歇,而林阙自己……
当时云歇正在和家族中的另一位公子竞争继承人的位子,每日忙的焦头烂额,有小半年未曾入宫,只每隔半个月送一些东西给他。
林阙若想,自然是可以让云歇知道的,但他没有。
若是寻常人经此一遭只怕是见了马都会发怵,可林阙不会。
动物,不过是一群畜生,马再有灵气也不过就是聪明些的畜生,林阙不会惧怕这些畜生,他要的是驯服这些畜生。
但……
云歇没听到林阙回话,略一扭头,只看见了小孩乌黑的发顶,和自己被紧紧攥着的衣角。
云歇叹息道:“罢了,你且上来,我坐你身后带着你。”
而今时今日。
林阙将云歇揽在身前,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暗爽。
他才慢吞吞的往前面靠,就听见云歇凉凉道:“殿下,不如我先下去吧,这马上,有点挤。”
“咳……不挤不挤,”林阙轻咳一声,身子略向后靠了靠,余光看见躲在不远处忍笑的虎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回你家公子的府邸待着去!”
虎生撇嘴,走出来十分敷衍的对着二人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切。
太子殿下不愿意对公子发脾气,他们这些做随从的就平白遭罪。
“对着小孩子撒脾气,太子殿下很没有君子风度呀。”
林阙才不管那些。
俩人是骑马回东宫。
林阙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向云歇伸出手,云歇盯着他却没动,幽幽道:“太子殿下好记性啊,原来我还在东宫住着呢。”
林阙笑容明朗,也不辩解,直接伸手将云歇拽了下来,将人抱了个满怀。
“无妨,孤许你今夜在东宫留宿。”
林阙很少在云歇面前如此自称,这冷不丁的,倒真是有点天潢贵胄的模样了。
孩子野了。
不知怎么的,云歇脑海中突然就闪过这么个想法,令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林阙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住住也挺好。”云歇收敛了下表情,道:“下月十五皇帝就要办赏花宴了,这赏花宴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等太子妃进了府,那后院跟着要充盈起来了,到时女眷多,我要是再想留宿也不方便了。”
林阙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盯着云歇的眼睛,想从其中探寻出一点不寻常的情绪,但在云歇那平静如水中的眼眸中得不到半点自己想要的情绪。
林阙扯了扯嘴角,也不想附和他,只敷衍的笑了两声:“别说这个了,还是先进去吧,今日你我再喝两杯。”
“喝酒无事,上了头可不好。”
林阙的脚步顿住。
他动作僵硬的扭过头,干笑两声:“子歇何出此意啊,莫不是自己撒了酒疯,还是……还是见人酒后有些,不妥当的行径?”
“怎会。”云歇轻笑,“殿下多虑了。”
殿下。
林阙一颗心顿时跌到了谷底,云歇这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也并未明说,是毫不在意只想保全这份安稳的合作关系么?
如此的无动于衷,毫不在意,更令林阙心凉。
他此刻连牵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谢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摆上一面镜子,叫他丑陋无所遁形。
“不是说要我留宿。”云歇抬脚抬脚走上前与林阙并肩,脸上还挂着一如往日的笑:“带我去瞧瞧我的屋子?”
“……好。”
屋子自然就是云歇原来的那个。
屋内摆件布局一切如旧,其实云歇离开也没多久。
云歇进了院子,林阙就离开了。
云歇倒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个家伙热血上头说出什么叫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的话来,如今大业未成,他们之间还是太平和谐的好。
一切不利的因素,最好都抹杀在微末。
云歇换好宫人送上来的寝衣,站在窗户边吹着冷风,脑子里回想着与邵秋的谈话。
渡边将军,是一步好棋子,怎么下这步棋就显得极为重要。
落子,就要天下皆知,不然若是让皇帝压下去了,再好的棋子也都会沦为废棋,白白费了力气也得不偿失啊……
“谁?”
窗外有动静传来,云歇冰冷的目光瞬间投过去。
“喵呜~”
一只黑猫跳上窗台,呼噜呼噜的蹭着云歇的胳膊,仿佛在说刚才是他小心过了头了。
不对劲。
“子歇……”
林阙高大的身影从窗地突然探出来,眸光沉沉,极具威慑力,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寝衣,半干的头发在身后披散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水汽,像是刚刚沐浴不久。
而且……
云歇的视线落在林阙泛着酡红,目光微凝。
这是喝了酒,而且不少,空气中都是林阙身上的酒味。
不太妙啊,云歇心道这人不会是喝酒壮胆子去了吧。
“子歇,”林阙又唤了一声,伸手覆盖在云歇摸猫的手背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唤着“子歇。”
“叫吧。”云歇凉凉道:“叫的再大点声,让整个宣京都听见,我就是燕国云家那个早该死了却没死成,侥幸苟延残喘至今的云歇。”
林阙闭了嘴,只是攥着他的那只手还不肯松开。
那手很凉。
云歇瞧着他单薄的衣服,终究是道:“进来吧。”
林阙作势要翻窗。
云歇抬手制止他,闭了闭眼,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沉声道:“走正门。”
醉酒的林阙懵懵懂懂的点了头,晃晃悠悠的退后,开始了寻找正门之旅。
好一会,云歇才听到了微弱的敲门声。
“真是好样的。”云歇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不可以翻窗户进人家的屋子,却知道进门之前要敲门,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了。
云歇走过去开门,林阙的下一下拍门的动作就落在了云歇身上,好在他醉的实在是狠,手上没用多少力气,不然云歇这破烂身子骨能叫他一巴掌拍吐血了去。
林阙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门已经开了,还在机械的重复着敲门的动作,只是这一次,一下一下的敲击落在了云歇的心口。
云歇忍无可忍,攥住了林阙的手。
云歇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比林阙的手大了一圈,能将林阙的手牢牢的包裹住。
林阙这才意识到了门已经开了,扶着云歇的胳膊晃晃悠悠的进了屋子。
云歇的目光下移,落在林阙的双足上,皱眉道:“你没穿鞋?”
“嗯?”林阙几乎是迷茫的哼了声,学着云歇的动作也低下了头,这才看见了自己光着的双足。
云歇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