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星河太宇

4、第 4 章

　　山林，晨曦照耀，万物复苏，树下光影斑驳，伴鸟吟啾啾，远有溪水潺潺，百草丛生，寒露却遮眼。
　　“少爷，咱们又来这地儿作甚？”
　　陆武一口闷掉仅剩一半的肉包，拍净手后，鼓囊着嘴张望起四周。
　　傅清诚行在前，听得他发问便停了步子，回身见陆武恰好赶至自己身旁，也才说道。
　　“我们昨儿来此地作甚？”
　　经此一问，陆武更加个不明所以，至于昨夜来此地的目的他又怎会忘记，于是果断答道：“捉妖啊！”
　　傅清诚听后抱肘一笑，开口的话刻意带上了些许神秘，“那你可还记得那妖物是怎的个降法？”
　　“自然！”陆武挑眉，神情有些得意，“挨了我一刀一剑暴毙而亡！”
　　“不错。”少年抬脚漫步，后者紧跟，续而听他自言自语般说道。
　　“昨夜那妖物尸身被带回府中，父亲留我谈话间，也恰巧借光观得它身上有两处伤。”
　　说着，他起手伸出两根指头，咬着下嘴唇看上半晌，没再做声。
　　这模样落在陆武眼里，看去倒似着了魔怔，引得他伸手在傅清诚面前晃了晃，“少爷？”
　　傅清诚移过眼来，二者四目相对间又是一笑，看得那本是性躁之人一个蹙眉，着实些许不耐烦道：“哎呦！少爷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
　　傅清诚抬手揽在陆武肩头，“跟我来。”
　　岩洞地面，躺了一夜的火折子被傅清诚俯身捡起，“这洞穴是人工开凿的。”
　　陆武下意识查望，摩挲起下巴，听傅清诚继续道。
　　“昨夜差不多就是在这遭了袭击，当时黑灯瞎火的，突然一下也顾不上多想，就抽剑砍了那玩意儿一下，所以，照理说那尸体上应该是三道疤，而不是两道。”
　　“嘶……”陆武倒吸一口凉气，思索道：“少爷意思是说……这妖物是被人圈养着的，况且不止一只！！”
　　……
　　宫门外，马车停放多时，待一道熟悉的身影急急赶来，只听得那方道。
　　“快快快！回府回府！”
　　步伐急促，神色慌张，傅正廉刚扶上马车，还未从方才的事情里缓下几分心，便又被一来者唤住。
　　“尚书大人请留步。”
　　傅正廉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小兄弟……你是……”
　　那人露笑，抱拳行上一礼道：“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昨夜可是与大人您有过一面之缘的。”
　　听闻，本是云里雾里的傅正廉豁然回想起来。
　　心说，原是昨夜自己欲要入睡之时跑来扰了清净的人呐！编着谎说什么奉贤武王之命请他前去办案，事后可到皇帝面前邀功行赏！而如今这案子虽是顺利办了，但也差点被那阴晴不定之人吓个半死，好在当时魏公公出言解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又突然来寻他，也不知是喜是忧。
　　散去心思，傅正廉下车回礼，“见笑，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我家王爷有请，劳烦尚书大人随在下前去府上一趟。”
　　……
　　自傅正廉出了文德殿，黎朔后脚便赶去了御书房，而这入了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遣退掉随身的宫女太监，待行后的魏公公闭上门，才见得一暗卫纵下房梁对他单膝下跪，“圣上。”
　　“免礼。”黎朔走至桌案前坐下，取了本近身的奏折大致翻阅起来。
　　“被人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属下已查找出来，这是名单，请圣上过目。”
　　一本从怀里掏出的册子被起身来的暗卫递上了桌案，黎朔瞥去一眼后放下手里的奏折，拿过那名单查看时却是皱了皱眉，随后挥手示意暗卫离去。
　　“来人！”
　　御书房外，魏公公正仰头观望着天色，听得房内一声喊唤后推门而入，“老奴在，圣上有何吩咐?”
　　“喧方长冀前来见朕。”
　　……
　　抵达了贤武王府的傅正廉在沉九一路带领下又去到了本是迎客的厅堂。
　　那方敞亮，可谓典雅恢弘，奢华糜丽之中彰显着皇家气派，与傅正廉自己的尚书府相比下来，这种富丽堂皇属实更让人惊叹。
　　“王爷，尚书大人随属下来了。”
　　黎戬逗着笼中鸟，听得沉九归来汇报便顺了顺袖口，装得一副正经模样坐回到太师椅上，“让他进来。”
　　傅正廉在外整了整衣冠，被领进门后一个跪拜，“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尚书大人无须多礼。”
　　“谢王爷。”
　　傅正廉起身，随后被赐了坐，听黎戬笑道：“傅大人可真谓百闻不如一见，当真一个清正廉明的模样。”
　　傅正廉讪笑，心道这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们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德性，嘴里说出的话阴阳怪气的很呐！
　　“王爷过奖，不知王爷召下官前来有何贵干?”
　　黎戬拿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放眼看向傅正廉的同时神情变得像是一种委屈，“傅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本王无事就不可以请大人来府上坐坐?”
　　“哈……王爷说的在理。”
　　傅正廉落得个无话可说，只好埋头喝起了茶，双方互相沉默间却是一阵鸟叫入耳，使得傅正廉下意识闻声寻望而去，后才听得黎戬说到，“这笼中的鸟可不是凡品，聪慧至极，通人性，只可惜啊……”
　　话未说完，黎戬先是呡上一口茶，待傅正廉目光看来又接着笑道：“只可惜这般出类拔萃的鸟儿往往只会成为笼中困兽，掌上玩物罢了。”
　　傅正廉心神一震，微垂的睫羽猛然翻起。他放眼看向黎戬，在撞上对方那别有用意的凝视后，本是平易近人的语气里也有意带上了几分试探，“王爷所言极是，下官认为，倘若那鸟儿早早知晓如今这牢狱之灾，想必它曾经也会在人前装一番糊涂。”
　　“哈哈，傅大人是个明白的。”
　　黎戬大笑，随即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待音落之时，门外便进来几个婢女。
　　她们在傅正廉身前一字排开，捧在手上的木盒里装着各种做工精美的金银珠宝，惊得傅正廉赶忙起身欲要叩拜，却被黎戬抬手止住了动作，“诶，傅大人无须这般客套，你查案有功，这些本就是应得的赏赐。”
　　“下官多谢王爷。”
　　既是应得的赏赐，傅正廉也不再多做推脱，转而换个话题道：“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想同王爷请教请教。”
　　“说来便是。”黎戬爽快应下。
　　傅正廉跟后问起，“王爷是否知晓妖神卫是何来历?可是尤物?”
　　经此一问，黎戬面上不禁多了几分厉色，起身负手而立几许后，冷哼一声道：“此物源于南巫小国，蛮夷之地，走如兽，形如魈，血肉为食，凶残至极，听闻由活人炼化而成，简直有伤天理！！”
　　黎戬这般说着，情绪也变得愈发气奋，突然怒目圆睁的样子吓得傅正廉浑身一颤，但好在黎戬立马又恢复平静继续解释。
　　“其分三等，一品名妖神，动作迅猛，杀伐果断，号令于主，可谓精兵强将，二品名子母，母卫护子，子卫随母，一子一母故为子母，以牵制、消耗为主力，三品名金童，不识六亲，不明事理，人小鬼大，难缠是矣。”
　　话罢，他放眼到傅正廉身上，语气变得轻佻，神色故作疑惑，与黎朔有七分相似的眉眼间展现的表情竟是一种吊儿郎当，他反问道：“傅大人觉得可是尤物?”
　　活人驯化?任他个善人恶人听了去都不由落得一声唾骂，更何况这嫉恶如仇的傅正廉，他眉头紧促，眼里不知何时染上几许憎恶。由着这南巫小国前些时日被振国将军所灭，正可谓大快人心，其余的便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转回了话题，拱手奉上一礼道：“下官认为，其若尤物，始料未及之中，即不善，便不留，应诛之！”
　　见傅正廉态度不似作假，黎戬方才露笑，想来应该再无它事便道：“时辰不早了，大人无事就快些回府吧。”
　　“是，下官告退。”
　　傅正廉尬笑，察觉那入耳的话似有些赶客之意后识趣离开。
　　等带路的沉九再次归了厅堂，他便见得黎戬独自一人做贼心虚般左顾右看了一番后，扶着额头瘫坐在椅上。
　　沉九嘴角噙笑，无奈摇头，上前为其倒了杯热茶，责怪道：“属下让王爷好生歇息，明日召尚书大人前来，王爷不肯，非得硬撑，活要面子死受罪，到头来您不还是自己遭罪。”
　　黎戬不恼，接过茶盏喝上一口，孩子般撒起了泼，“若不是姓卢的那老匹夫诓本王！至于几坛酒都入了本王的嘴！哼！老匹夫！”
　　沉九撇了眼黎戬，呡唇讪笑，心道：明明是您老自个儿抢酒喝，怎的就怨上卢老太傅了……
　　黎戬：“他那边可有情况？”
　　沉九：“不出王爷所料，宫里的眼线来信，圣上召了方丞相前去，不过……”
　　他欲言又止，惹得黎戬闻言看来才继续道：“不过属下不明，王爷为何不与傅大人言明那吃人的是一对子母卫?”
　　黎戬嗤笑，“这案子虽是让傅正廉接了手，可那老狐狸精明的很，他怕早就怀疑到本王的头上了，若是再给他来个斩草除根，莫说我们，就连宫里的探子都难保，凡事小心为妙。”
　　明了，沉九点头赞许，还未从思绪中缓过神去，便又见得黎戬拍桌大喊一声遭，急匆匆几步跨出了门，头也不肯回，使得那堪堪反应过来之人本能追去，“王爷！您这是要去作甚！?”
　　“苏齐那邀本王今日去府上喝酒！”
　　“啧……”突然有些无言以对的沉九止步扶额，“不是！您还喝呢！”
　　而远处的黎戬也不知是听见否，还是头痛得厉害，反正他那一个劲乱蹦跶着叫唤的作态落在沉九眼里像是乡间莽夫，着实一个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