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宝典》宋墨一笏

3、故事开始：夜谈

　　坊间有传言：“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生啖其肉，可长生不老。”

　　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尚未可知，可既然有鲛人族的消息，宁侑便非去不可。他倒不是真的在乎什么长生不老，他在乎的，是那里的鲛人。

　　而宁侑之所以这么在乎，便是因为重生之前，他并非人族，而是鲛人族。

　　在宁侑为神陨落之前，人族和鲛人族就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争。后来鲛人族吃了败战，自此这世间便再无人发现过鲛人族的痕迹。而此次，当是宁侑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线索，他尤为珍惜。

　　虽着急要去寻找，但下晚课后时间已然不早了，回来二人又来回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紧赶慢赶，等到了目的地时却还是已入深夜，周围人家都早已歇息。

　　两人寻了个防风的平坦处坐下。刚坐下，宁侑便开始调动灵力，手中捏诀，身下有阵法若隐若现。周晚见此，知他是打算直接找个魂魄出来询问，难得在旁边安静坐着。

　　宁侑此举，乃是修道者下山除魔的传统过程。也就是“先打听，再调查，梳理总结，开干”，简称除魔十二字方针。

　　其实，若是简单的场景，到了地方也就明白了大概了，直接贴符画咒，很快。毕竟修道之人是能探知到神鬼灵力的，甚至可以感受到山水之中的灵力波动。可到了此地，宁侑和周晚均发现，此处没那么简单。一来这里山脉复杂，他们对此地地形并不熟悉；二来此处的灵力异常凌乱，排查的难度较大。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先打听。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问魂魄。那是因为，人是会说谎的，但灵魂不会，所问即是真。所以，一般修道者还是比较喜欢问死人。

　　持续一会后，宁侑就从阵法中退了出来。

　　周晚见此，立即询问道：“怎么样？”

　　宁侑摇了摇头，他搜索一番，不想竟是一个鬼也没遇到。本想找户人家的人把魂魄敲出来问一问，但他一连找了几家，这些人的魂魄都十分破碎，好像是被粘起来的一般。如此若是强行提出魂魄，便是直接就散了，人也死了，也没得问，得不偿失，宁侑便没动。

　　他把发现之事与周晚说了一番。

　　周晚听闻，直呼“不可能”，而后道：“这地方之前不久才发生过疫病，怎么可能没有鬼？！”他顿一顿，突然又皱眉道，“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吃了鲛人肉死而复生的？”

　　宁侑又摇头，他没去了解过人吃了鲛人肉会怎样，也没听说过鲛人肉能让人死而复生。不过这些人的魂魄既然是破的，说明之前定然魂飞魄散过，也许是又被什么人救了。

　　不过，现下，宁侑却对周晚说的话更感兴趣。

　　他问道：“疫病？”

　　周晚这才想起来未曾与宁侑说到这一层，便解释道：“五年前，据说离这不远的另一个村子发生了一场疫病，这病虽然并未波及其他地方，但那村里的人却无一幸免，从那之后这山中便不太平，山中大雾之际便总是有人失踪，有人怀疑是那些人怨气未消，这才寻到我们门派。”

　　宁侑听了，若有所思。

　　一般这种靠山的村子都是靠山吃山，人们多半是靠打猎和山里的植物生活，等再久些便会在家里养些牲畜。若说山中大雾总有人失踪，那便是在断人活路了，说是隔壁村子在报复活着的村民见死不救，的确也说得过去。

　　想了一会，宁侑不解道：“那有鲛人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家底雄厚的，生病之时便爱用各种奇珍药材，宁侑猜测也许鲛人肉也是为了这疫病。他抬眼想确认，却正看见周晚眼神亮亮的。

　　看周晚这样，宁侑不由得略感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见周晚笑起来，带着几分神秘，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老大，这个嘛，你就那么想知道？”

　　平时，若是宁侑无意间问到什么，周晚就会这个样子逗弄他一番，大约是想看到他着急询问的样子。一般这种时候，宁侑便会不理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但此时，他却实在做不到不去在意，便是看着周晚，不做声。

　　两人僵持了一会，终于，周晚败下阵来。他别过脸，握拳在嘴边尴尬地咳嗽两声，一摆手道：“罢了，跟你较什么劲。”

　　随后，他又转首过来，正色道：“不过老大你猜的不对，那鲛人肉并不是用来救人的，是先有的鲛人肉后有的疫病，要说这疫病是由它而起也不为过。”

　　这事情是之前下山来的弟子们打听来的。一般弟子下山过后会先进行调查，调查完毕就要将委托案件的前后因果整理成卷宗传回门派，以便于门派有所记录，也便于师父们进行判断是否需要支援。

　　当然，实际上这件事情在民间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据说，约莫有十几年前，某日山中大雨，有位过路的商人不慎在山中迷了路。当时他徒步甚远，粮食早已耗尽，实在饿极，不得已方才偷拿了贡品来吃。谁知道，刚吃一口便发现，那肉竟是一盘生肉。

　　听闻那人后来大病一场，回去后又梦见了一位玉面郎君，叫他的名字。本以为这是山神犯了怒，没想到那山神直夸他慧眼识珠，还告诉他那鲛人肉可保他长生不老。这人后来成为一方修士，到处为这山神修建庙宇。

　　宁侑听着，觉得奇怪，问道：“那为何我们不去找这位修士，反而来此处？”

　　周晚点头，道：“是的，因为这人后来死了，魂都不知道在哪里。”

　　宁侑突感心中一凉。

　　面前火光照在周晚半边脸上，忽明忽暗，停了一会他才又道：“这人到处游说，大肆修建庙宇，终于惊动了附近邻国，他们发动了战争，长达十多年，战争爆发后这人便被暴乱的民众和信徒吊起来烧死了，他死后那些山神庙也被尽数拆封，那神也被认为是引发战争的妖怪。此后不久，在这最早发现山神庙的地方，却又发生了瘟疫，人们觉得这可能是那山神想要报仇，还恐慌了一阵。之后虽然战事有所平歇，瘟疫也被平复，但山中却又不太平了。”

　　说到最后周晚做出了一个无奈表情，仿佛在说“所以找我们接了这个烂摊子。”

　　这前前后后，实在是乱七八糟。不过好在周晚讲的够清楚，宁侑也理了个大概。

　　此处，先有人在山神庙吃了鲛人肉，后有战争，而后有瘟疫，瘟疫灭了村，最后才是现在的山雾。

　　整个故事听起来有些玄妙，但论起与鲛人有关的，便是只有这么一处山神庙了。此行，也只能抱希望于那位山神会知道这鲛人肉从何处而来。

　　宁侑思索着，忽听周晚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其中还有另一件事也很奇怪。”

　　宁侑回神，看他，问道：“怎么了？”

　　周晚道：“听闻那商人之前还雇人出海去寻过鲛人，只不过每逢出海必沉船，后来更是连他家的祖坟和宅子都被水淹了，这才罢休。”

　　是挺奇怪的，不过这次宁侑听了却只一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周晚也道：“可不是嘛，太巧了。”

　　两人又闲聊一阵，都有些累了。宁侑感叹，凡人之躯有的时候当真是不太方便，两人达成共识，便都闭眼休憩起来。

　　至此，一夜无话。

　　等到了次日，天刚大亮，两人便早早起了，整顿了一下就先向着村子进发。

　　走不多时，便路过一户人家，正碰见有两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位似要进山，另一位稍年轻些的，背着包袱，似乎是从哪里刚回来的。

　　只听那年轻人道：“李叔，别上山啦！我刚从那边回来，山中雾还没散呢！”

　　被称作李叔的那位听到，唉声叹道：“唉！怎么个事儿！这次都多久啦！怎么还下着雾！”

　　这句过后，未等那年轻人回话，周晚就上前出声道：“二位。”

　　那两人闻言便朝着他们望来。就见面前二人一身素衣，腕上腰上皆绑着皮质束带。两人腰间均各佩一剑，气质非凡，一看便知是习武之辈，且有备而来。而他二人中，其中一人正弯腰行礼，正是出声之人。

　　李叔与那年轻人被打断了闲聊，此时又见有两人身怀绝技站定在侧，眼中皆是警觉，便是没有直接回话，只盯着他二人，似在等他们继续问话。

　　周晚见状，站直身子后，便先后退了几步，方才道：“两位不必害怕，我们……我们是附近的散修，听闻这里山雾怪异，适才又听闻二位谈及山中大雾，方才贸然上前来打听下。”

　　周晚的语气诚恳，但二人听完仍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远远瞧了眼并未上前的宁侑，似乎在思考周晚话语的可信度。

　　周晚趁热打铁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想问下二位这入山口是否是在此处附近？”

　　又是一瞬的沉寂后，李叔狐疑道：“你们是来除雾的？”

　　周晚欲回。就在此时，宁侑却忽然开口抢白，竟是直接问道：“不是，我们是来找山中那位山神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