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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世 ...

  •   师傅的“未完待续”不止是说剪头发而已。
      翌日,她带着饥肠辘辘的豆婪光顾茶楼,照顾一位结巴的说书先生。

      师傅灌着淡酒,说书人还未开场,她已醉醺醺的,能两耳不闻任何音。

      豆婪不行。
      师傅不给他酒,还不让他塞住耳朵,满脑子都是说书先生结结巴巴的嗯嗯啊啊。

      师傅在故意对他痛苦折磨。
      偏头看看师傅糟心的发型,豆婪又觉这折腾属实该。
      一个没有眼色的娃子居然还问师傅:“姐姐,你怎么把耙子扭成麻花别头上啊?”

      几天听下来,豆婪只从说书的那儿学了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甚是配他与师傅。

      豆婪纠结了半天,难受极了,打算祸水东引,让师傅纠结。
      半夜,他偷偷摸到在西边的师傅卧房,滚到床铺上,紧紧地抱住师傅,把这句话讲给了师傅听。

      师傅居然点了点头。
      不晓得何意。
      大概率是睡迷糊了。
      但在豆婪这里,就一个意思——师傅对他亦情。
      还很浓嘞。

      心在剧烈跳动,心在剧烈燃烧。
      心在跳动中燃烧。
      可是给这一颗能耐的心忙活坏了。

      豆婪亲上师傅的嘴巴,含的紧紧的,比扎根于土地的树根还紧。
      还很用劲儿,他拿出来啃骨头的气力,嗦得师傅的脸蛋都通红。
      豆婪不心疼,他觉得这是师傅咎由自取。
      谁让师傅罚他啃骨头的呢?!

      然后,师傅给豆婪表演了个何为“生者可以死”。
      跟第一世一样,师傅化成烟飞走了。
      没了。
      死了!

      豆婪抱着空荡荡的双臂,默然到天亮,东瞅瞅,西望望,喊了三声师傅。
      没人理。
      豆婪把双唇闭上了,仿佛这辈子不会再开的样子。

      天白了,豆婪晃晃悠悠去了热闹的街市,买了一支杏花簪子插头上。
      插了好多下,满头都是血窟窿,才找准了个位置不再动。
      豆婪又去找师傅了。

      豆婪路过了张家,牌匾雕的赛牡丹。
      此是张大官人的家。
      算是豆婪上辈子的熟人。

      张大官人摆的阔,红白喜事一起吹,前门迎新妾,后门送旧人。

      豆婪的娘死了,据说跟二姨娘争正妻之位太过激烈,一头栽了,钗子戳进了太阳穴。
      据说不虚,豆婪去看了他老娘一眼,当即买了一碗白的豆腐脑洗洗眼。

      吸到一半,白豆腐块凉了,趁着夜黑风高,豆婪遁入亲娘棺材,把半碗豆腐脑盖在血脑上。
      想了想,他加了些味:左边洒了三颗糖粒,右边洒了三颗盐粒,正中丢了半瓣花生碎。
      甜咸搭配,好吃不腻;花生浓香,增食加欲——豆婪为亲娘题墓志铭。

      *

      春,正月,辛卯朔,豆婪摘了一片杏花,吃了,寻师傅未果——无终。

      豆遇到了熟悉的长油鬼尊。
      长油鬼一出,天阴沉,人大喊。
      豆婪没洗头,不需要避雨。

      豆婪伸出手,等了半天,接到了一滴黑漆漆的油珠子。
      原来长油鬼尊一出,下的不是雨,而是油。
      豆婪恶心坏了,觉得这是屎粑粑。
      谁让他经历过天上下屎的经历呢。
      都怨师傅!

      豆婪不想天地成粪坑,便拿这颗油珠子砸死了长油鬼尊。

      但豆婪没有如师傅一样倍受人推崇,进而闻名于天下。
      因为豆婪有点凶了,而且他还没把握好时机,天与地被长油鬼尊搞得黑漆漆的,没人能看到是豆婪所为。

      豆婪也好面子,不想任何人看到他接到了一滴“屎”,便借着暗色,去了条河洗了洗手。

      不久之后,豆婪遇到一位同是仙人,也在寻找自家师傅的,名叫杀绝大仙。
      杀绝大仙是个堂堂正正的好人,从小到大连根鸡毛都没拔过。
      杀绝大仙只拔血淋淋的人头。

      一见面,杀绝大仙吃惊地端详豆婪,夸豆婪成仙真轻松。
      豆婪说:“师傅的功劳。”
      “你师傅呢?”杀绝大仙问。
      “师傅不见了,我正找她。”

      一听,杀绝大仙更是吃惊,喊:“你才不见了一个师傅,我都不见了十个师傅。”

      豆婪旋转一枚瓜子皮,“他们为何不见了?”

      “他们的头被我拔的太快了,飞的远,不晓得撂到哪个旮旯里了。”杀绝大仙悲悯地说:“我做不到为生民立命,愿做到为死民立碑。”

      “你人怪好的嘞。”豆婪说。
      “嗯。”杀绝大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找到几个了?”豆婪问。
      杀绝大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挨个给豆婪介绍十个师傅。
      “给你换尿不湿的也能叫师傅?”豆婪吃惊地问。
      “嘿嘿,那人名叫世福,把他归到师傅里了。”杀绝大仙拍拍豆婪的肩膀,笑的灿烂,“要不你当我的第十一个师傅?”

      “你有几个姐姐?”豆婪聪明地又问。
      杀绝大仙噘噘嘴,说:“很多个,也都没找全头呢。”

      瓜子皮不转了,脱手而出,击碎了杀绝大仙的头。
      喔喔喔,杀绝大仙变成了一只大公鸡。
      怪不得杀绝大仙从没拔过一根鸡毛。
      还怪有动物道德的。

      豆婪蹲在地上,捡起杀绝大仙的尸体,拔出一地鸡毛,炖了吃了。
      味道不错。

      地表找完了,豆婪下黄泉寻师傅,挖土挖到一半,摸到了一座陶楼。
      入内扫了十七八眼,豆婪紧紧盯上一块烂兮兮的壁画。
      那壁画色彩鲜艳,记录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心脏换了位置,一人有心脏病,他情绪一激动,另一个人就会死。

      找到师傅死亡的真相了!
      原来是他和师傅的心互换了,他情绪一激动,师傅就心脏病发作而死了。

      豆婪不看壁画了,一掌插进了胸口,挖出了心,好好打量了一阵。
      哇!
      真的是好一颗美腻的心——心之艳色,心之火热,心之娇弱。

      它是师傅的心。
      豆婪啊呜叫着,吻了一口血淋淋的心,死了。

      这一辈子,也是恨死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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