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越爱》宫品月

6、秘密

　　这是谢凡的妈妈。

　　他的妈妈，去世了吗？

　　两千年，在大家都在高高兴兴地庆贺着难得一遇的千禧年的时候，他就是在妈妈离世的痛苦中度过的吗？有没有人陪在他的身边？有没有人陪着他度过悲伤？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变得这么冷淡忧郁沉默寡言？

　　一串串问题压得于悦喘不上气来，微皱着眉，无法忽视心头突如其来的抽痛。

　　于悦把照片放回原处，躺到床上继续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因为照片才要的笔记？他会不会问我？从没听人说过这件事，我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他觉得异样觉得难堪？

　　像是偷窥了谢凡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于悦这一夜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

　　没有睡好的直接后果就是在谢凡电话打来的时候，于悦还在睡梦中被看不清脸的人拿着菜刀追杀。

　　“喂。”于悦无意识地接起电话，不知道是谁这么早，一点也不体谅天亮之后才睡过去的她。

　　“我在实验小学那公车站，你过来吧。”

　　闻言于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好，我马上过去。”

　　都怪自己昨天晚上睡的太晚，要不也不会起不来。于悦一边快速刷牙一边责备自己。

　　最最令于悦无奈的还是在自己杀死了那么多脑细胞之后还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凡才合适。

　　当于悦衣着完整地出现在谢凡面前用了不到10分钟，在这方面于悦还是很有理由骄傲的，这完全是被爱睡懒觉而训练出来的一项超强技能。

　　“对不起，对不起，有等很久吗？”

　　“刚起床？”谢凡没有回答于悦的问题却反问道。于悦的身上还散发着洗漱过后清新的味道，令人愉快，谢凡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看着阳光下谢凡的微笑于悦有点眩晕。

　　她只好低下头，看到手里的笔记，“谢谢你借我笔记。”说着把手里的笔记还给谢凡。同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一直重复地念叨着，他要问我了吗他要问我了吗。

　　谢凡接过笔记，只是拿在手里，没有看。

　　“还没吃饭，陪我吃点东西吧。”

　　上午十点二十分，不早不晚，这附近一带已经没有卖早餐的，而饭菜因为时间太早又有点吃不下，就在于悦为吃什么而苦恼的时候，谢凡走进实验小学附近的一家麦当劳，于悦赶紧加快脚步跟上。

　　呆呆地看着正在点餐的谢凡的背影，于悦感觉太不真实，是还没醒过来吗？要不为什么梦里的情景发生了呢？

　　他和她，一起，麦当劳。

　　这算是约会吗？

　　“怎么不去找位子？”谢凡端着满满的餐盘过来就看到于悦目视前方傻笑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这么开心。

　　两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谢凡喝着咖啡看着对面正在用薯条蘸番茄酱的于悦，“看到照片了吗？”

　　他也是昨天在找照片的时候才想起来被自己夹在了物理笔记里，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这是他唯一一张妈妈的照片，所有关于妈妈的一切物品都被父亲收起来视若珍宝，除了这张照片，他没有任何与妈妈有关的东西，只能仅靠着回忆怀念她，怀念她的音容笑貌，怀念她的温柔照料，怀念她的一切。

　　于悦惊讶地抬头看向谢凡，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手还维持着蘸酱的姿势。

　　“是骨癌。”谢凡放下手中的咖啡，半天没有说话，似在回忆，“我小学五年级暑假时发现的。”

　　“以前只是腿疼，她很忙，也没有多加注意，等发现的时候……”谢凡没有说下去，于悦却明白，没有经历那种感觉谁都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心脏突然的抽痛再一次袭击了于悦，于悦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也或者不说才是最合适的。“她很痛苦，每天夜里都会疼醒，一夜一夜的不能入睡，很快就瘦的不成样子。”

　　“那一年千禧年，我的新年愿望却是，希望她早日解脱远离痛苦。”说到这里，谢凡笑了笑，那笑容却深深地刺痛了于悦的眼。

　　谢凡的眼里有抹不掉的阴霾，于悦的心也跟着沉重下来。

　　“我和爸爸她接回家过年，春节刚过，她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谢凡喝了口早已冷掉的咖啡，苦涩萦绕着整个味觉，直蔓到心尖。

　　“是我的愿望实现了呢。”谢凡底下头，让于悦无法捕捉他此刻的表情。

　　他这是在怪罪自己吗？他怎么可以把妈妈的死怪罪在自己的头上！就算他没有许下这个愿望，他的妈妈也还是会离开他，他怎么会不明白！

　　“那个时候如果我的愿望是希望她赶快好起来，会实现吗？”谢凡突然抬起头，此刻的表情就像个单纯好奇的孩子。

　　于悦想回答想安慰，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堵住，无法开口，“你怎么哭了？”谢凡意外，抬手去擦于悦泪湿的脸。

　　于悦摇头，无法抑制的抽噎从嘴里发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她只是不想再看到谢凡眼里浓浓的哀伤，浓的让她窒息。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要是，要是我不借……你的笔记，就不会看到照片，就，就不会让你……想起这么，这么难过的事，对不起，对不起。”于悦断断续续地说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凡很惊讶，惊讶她的眼泪，他的难过，他的悲伤她都感受的到。

　　于悦哭的悲切，根本管不了其他，不知道自己在本不热闹的快餐店里已十分引人注目。

　　看着这样的于悦和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谢凡原本悲伤的心情现在却有点哭笑不得，“跟你说过之后我的心里好受很多，还要谢谢你能忍受我这么悲伤的故事。”

　　于悦忙不迭地摆摆手，“不用谢的，以后，以后你要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你开心我就陪着你开心，你难过我就陪着你难过。真的，真的不用跟我客气。”于悦伸手擦去眼泪，残留的泪水让她的双眼看上去格外晶莹闪亮。

　　“恩，我知道。”谢凡笑着拿着餐巾纸擦着于悦的脸，“别哭了。”

　　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难过要他反过去安慰她而忘却痛苦，这就是她安慰他的方法吗？效果似乎也不错。

　　原来这就是有人分担痛苦的感觉，心底似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流过，暖遍全身，通体舒畅。

　　“你哭的时候还真是不好看。”

　　于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谢凡的眼睛黑白分明，刚刚的阴沉好像自己的错觉而从未在他的眼里出现过一样。好看的脸上不再是那种刺眼笑容，于悦这才放下心来，如果可以，她希望他的脸上永远也不要再出现那种表情。

　　认识一年同桌一年，今天是谢凡说过最多话的一天，于悦庆幸是自己，是自己可以分担他的痛苦，他的悲伤，只是自己。

　　年少丧母，于悦不敢想象，如果换成自己会有多么难过，整个天塌下来也不足以形容自己的感受。谢凡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这一刻，于悦暗暗做下决定，只要自己在他的身边，就不要再让他有独自忍受伤悲的一天。

　　长大后的于悦有时会想，人一成长，心就变了样，而年少的承诺，不管历经多少风霜，这么多年却从未轻易改变过。

　　“真的？你和谢凡约会！”

　　“你小声点！”于悦无助钱晓婉的嘴，这大嗓门把妈妈招来就糟了。此刻二人正躺在于悦的小床上晒着夕阳像所有闺蜜一样聊着心事。

　　“小声点你们也是约会了。”钱晓婉拉下于悦的手，哼了一声，竟然不在事件发生的当天告诉她，这都过多少天了这，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说了不是约会了，只是还他笔记顺便吃个饭而已。”于悦自然省略掉那段悲伤的对话，谢凡不想让人知道的，就算是钱晓婉她也不会说。

　　“而已！”钱晓婉的声音不自觉地又要加大，于悦赶紧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注意音量，钱晓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他怎么不和我吃饭呢，和你吃饭你就是特别的，这就是约会！”武断地作了结论，钱晓婉拿起小说接着啃，时不时大笑出声，任于悦怎么解释就是不为所动。

　　于悦无语地看着窗外，只好转移话题，“晓婉，后天就开学了，假期可真快啊。”

　　正在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的于悦被钱晓婉突然一声大笑吓的半死之后终于抓狂了，“你不要再看啦！不要再看啦！啊！”于悦用手虚掐着钱晓婉的脖子。

　　钱晓婉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两人便闹成一团。

　　“停！我认输我认输，哈哈。”于悦被钱晓婉搔着痒笑得喘不上气只好认输。钱晓婉收回手，累的也是一身汗。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钱晓婉在于悦身边躺下，好累。

　　“后天就开学了。”

　　“对啊，回去还要搬宿舍，真是麻烦。”想想那一大堆的东西就闹心。

　　“以后相见甚难，奴家有何心事诉与谁人听啊。”于悦说完柔弱地靠在钱晓婉的肩上，古代小媳妇模样惹得钱晓婉哈哈大笑，“又不是见不了了，不是还有手机？娘子放心，相公我定会常去看你的。”

　　一高的一个学年部占一栋教学楼，如果楼层不同，要看不见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当于悦在大学校园看到同一所学校同一年级的从未见过的高中校友时，就觉得自己还真是一点都没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