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越爱》宫品月

15、歉意

　　当人受到外界伤害刺激时，自我保护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所以当于悦在公车站遇到施景微时，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只是公车站视野开阔,于悦避无可避，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近。

　　这些天来施景微每天都有试图与她谈论那天的事情，都被她用话题岔开，不是不懂他的歉意，只是实在不想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每一次回想似乎都会再一次经历那种痛苦。以至于到了后来，每每见到他都有一种逃跑的念头。她也清楚这件事情里他同样的无辜，可是想到他那趾高气昂的妈妈时，心里那种别扭又会出现。

　　“人都快走光了。你怎么这么慢？”施景微从放学开始就等在这里，回家的同学一波波地走，他也没有看到于悦的身影。就在以为自己错过时，看见她慢腾腾走向自己。知道她的挣扎，心里愈发内疚难过，自己妈妈带给她的伤害是毋庸置疑的，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想办法尽力弥补这伤害。

　　于悦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既想马上回家却又不敢回家，所以磨蹭很长时间才离校。

　　“哦，我收拾一下东西。”于悦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车辆往来的声音覆盖，却没有再重复一遍。

　　施景微模糊地听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同样出神地看着前方，似乎只有眼前的车水马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

　　于悦轻声地呼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再继续她不想提到的话题。

　　看见公车驶近后缓慢进站，于悦走上前准备上车。等上车之后才发现施景微跟着也上了车，不禁有些意外，“你也坐这车？”

　　奇怪施景微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后，默默地坐在于悦旁边的位子。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于悦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触目所及像一幅黑白灰的默片，人们行走在这凌乱的世界里，背影孤独。于悦听着寒风吹打着车窗发出声音类似悲鸣，抬头看眼天空，晦涩阴暗，似乎要下雪了呢！

　　售票员机械地报站声打断了于悦的神游，目光重新找到焦距后看到眼前熟悉的景物时，才想起自己应该准备下车。于是起身示意施景微借过让自己出去，却没想到施景微率先走向公车后门，准备下车。

　　于悦疑惑施景微为什么也要下车，但转念一想，这一带本就有很多住宅区，想必自己以前没有注意过施景微而已，也就没有再想那么多。

　　站在后门看着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于悦想起，那一次和谢凡一起坐公车回家，他就坐在那里，出尘的、安静的。

　　那时的自己幸福地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是彩色的，那时的自己也并不知道生活原本会有这么多烦恼。

　　那时正值仲夏，一转眼已是初冬。

　　下车之后，于悦对于走进小区大门后依旧跟在自己身后的施景微仍没有过多注意，有辛扬的例子后，他施景微可能是又一位新搬到附近的邻居。

　　直到走到自家楼下时，看见施景微还是跟在自己身后，于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不禁说道，“你家不会搬到与我家同一栋楼了吧？”

　　施景微摇摇头，仍旧没有说话，目光在眼镜后深邃迷离，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于悦没有再说话，只是向家里走去。

　　家门口前，于悦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和我回家吗？”

　　“是。”施景微这次没有保持沉默，只是简短回答于悦的问题。

　　“我想我妈妈不一定会欢迎你。”于悦直视施景微，也不管自己说出的话会不会伤人。

　　“我知道。”施景微抬起原本低垂的目光，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于悦，坚定地说道，“我认真地想过，只有亲自向阿姨道歉才能表达出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就不包括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施景微再次沉默，可是目光依旧毫不退让。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在于悦家门前对视着，谁都没有一丝地退让。

　　买菜回来的于妈妈吴玉芝，就看到女儿正在自家门前和一个男孩子大眼瞪小眼。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悦悦！”

　　瞪得太专注，乍然听到妈妈的声音时，于悦吓了好大一跳，“妈，你没在家啊？”

　　“恩，你今天不是回来吗？我去买了点你爱吃的菜回来给你做。”听到于妈妈的话，于悦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的满满的东西，伸手接过。

　　“买了这么多啊。”于悦头垂得低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她深切地体会到，无论发生什么事妈妈都还是原来的妈妈，还是爱她的妈妈，不管自己多生自己的气还是惦记着给自己做一顿可口饭菜的妈妈。

　　吴玉芝开门先让女儿进屋放下东西，看到依旧站到门边的施景微，招呼他一块进屋。“悦悦，这是你同学吗？”吴玉芝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孩，总觉得眼熟。

　　“阿姨好。”施景微进屋之后向吴玉芝正式地问候，“我叫施景微。”

　　吴玉芝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恢复自然，快到让人恍惚，“我知道你，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于悦放下东西后，走到依旧伫立在门边的母亲与施景微跟前，别怪她没心没肺，看到此刻两人间细微的尴尬让她莫名地想笑，“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屋坐。”

　　“看我都忘了，快快，悦悦带你同学进客厅里坐，我去给你们倒点热水喝。”吴玉芝边说边向厨房走。

　　于悦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示意施景微换上，“新的，换上吧。”

　　施景微无奈地瞥了眼于悦，接过拖鞋，“还新的，哪那么多讲究。”

　　换过鞋后施景微跟着于悦走进客厅，目光所及带给他的感觉正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就像于悦给他的感觉，干净柔和。

　　吴玉芝从厨房出来坐到沙发另一边，把倒好的热水递给施景微和于悦。

　　“外面冷吧，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施景微接过热水并没有喝，轻放到茶几上后，只见他站起身，对着吴玉芝半弯下身子说道，“阿姨，我代我妈妈郑重地向您道歉，请您接受。”

　　见吴玉芝没有出声，原本半弯的身子更深的低下去。“我知道她说得话很伤人，但请您看在同样身为母亲的份上，对于她说得做得一切都恳请您的谅解。”

　　“孩子，起来吧。”吴玉芝起身，伸手扶起施景微，“这些天我已经想过很多，虽然有些难过，但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

　　吴玉芝看着施景微，露出微笑，温柔和蔼。这一刻，施景微知道，于悦那一副弯弯的眉眼定是遗传了妈妈。

　　吴玉芝又转向于悦，说，“那天真是气糊涂了，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不了解。从小到大，我不能保证她没对我撒过谎，就算有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怎么就忘了，她只要保证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她呢！”

　　于悦听着妈妈的话，这些天的委屈憋闷似乎一下子全数袭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上前抱住妈妈，“我以为你生气，再也不对我好了。”

　　于悦哭得伤心，完全顾不得形象，“你同学都在呢，也不怕难看。”吴玉芝拍着女儿的肩，温柔宠溺之情流露无遗。

　　施景微没有打扰属于这母女的一刻，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想起虽爱着自己却从来表达不正确的母亲，无奈地苦笑。

　　待于悦不好意思地从妈妈肩上抬起脸，擦干眼泪，看向施景微，说道“我妈都没有怪你，你就不要自责了。”

　　“阿姨，真的谢谢您。您是位难得的好母亲，您教出来的女儿也同样优秀。”施景微说的认真，却让于悦母女有些不好意思。

　　“咱别说这些了，我去做饭，你留在这里吃过再走。”吴玉芝说完就到厨房去忙活午饭。

　　一顿午饭气氛是意外的和谐，施景微自是教养有加谈吐不俗，于悦母女也因为心结已解，说起话来轻松诙谐。

　　于妈妈吴玉芝看着身旁坐着的斯文男孩，越看越喜欢，又有礼貌又懂事，虽然不赞成他妈妈管教孩子的方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把儿子教的很好。

　　由于误会解除于悦的心情尤其好，再加上妈妈精心烹制的可口的饭菜，情不自禁地就多吃了些，以至于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

　　饭后，歇了一小会儿，施景微便起身告别，“阿姨，我得回家了。谢谢您的款待，也谢谢您的原谅。”

　　“孩子，不要太往心里去，阿姨真没事了。”吴玉芝认真地对施景微说道，她不想让这个懂事的孩子心里面还留有什么负担，一切过去就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阿姨，真的谢谢您。”

　　“快别这么说了。”吴玉芝转头对着自己躺靠在椅子里的女儿道，“悦悦，你快起来，送送你同学！在那赖着干什么。”

　　“知道啦！”于悦痛快地答应着，正好走走可以消化一下，吃太饱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啊。

　　“那我走了，阿姨再见。”

　　“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