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涅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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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涯从地牢里爬出来，她看不清，但闻到了满屋的血腥味。
沈定西给她留了个火折子，她照着逛了一圈，回到神像前将烛火一一点亮。
望涯抬头看着，偌大的神像上落了厚厚的灰，因为方才的打斗脸上还溅了许多血迹。就算如此，它也仍是一副悲悯众生的模样，可它脚下的生灵日夜哀求，直到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你可曾听见？
角落里有人在喘着粗气，望涯靠近，俯下身轻声问:“你是来杀无为的吗？”
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望涯，眼见她手起刀落。望涯抬手擦了擦脸，却只能把血迹抹得更广泛，于是作罢，她蹲下身在尸体上搜寻半晌，最终找到了豫王府的字样。
豫王派人来杀无为？无为是他的人吗。
当然不是。
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赵邕这是要把豫王赶尽杀绝。
殿后传来一声巨响，是房屋倒塌的声音。那儿有一排屋舍，原本里面除了无为，还住了几个野道士，他们替无为做事。好在，屋舍距离主殿有一段距离，期间还堆了一层雪，暂时烧不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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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俨再次昏了过去。
洪长风守在一旁面色凝重，赵俨床边跪着的，是赵宇。他一身素服，像木头一般动也不动，任洪长风怎么劝也不听，非要等阿翁清醒了给他磕头求他明查。
洪亥可算回来，气还没捋顺就着急给洪长风递眼色，洪长风了然，再次上前:“殿下，韩相公在外头。” 眼下赵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只能等，等他龙体康健，头脑清醒了再说。而在这期间首要做的，是稳定朝局和民心。
赵宇这才醒悟，被洪亥搀扶着去见韩相公了。
两厢一见面，韩征就道:“殿下可知此事是由谁挑起？”
赵宇看向韩征，此前他们并未这样单独相处过，而韩征舌战群儒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往常见到他不免有些发怵，但今日一见，赵宇只觉十分亲切，甚至有格外安心。
他说:“不知。” 韩征这么一问，赵宇就清楚了，随即道:“本宫会查清楚的。” 太子府的官员虽还未配备齐全，可现有的都是由赵俨精心挑选，必然是信得过的，他们虽然推出了几个传谣的，可立即被赵俨所杀，此举非但不能澄清他的身世，甚至是添油加醋。
坊间都传，赵俨得知太子身世后勃然大怒，气急败坏，所以胡乱杀人泄愤。
韩征点头:“殿下切莫因慌张而失了理智，东宫事务照常处理，也请秦王妃不要乱了分寸。” 事出后，秦王妃就被囚禁，正是因此赵宇才着急上火，满心都想找阿翁求情放了母妃，倒失了太子的风范。
韩征的意思是，东宫的架子你该怎么摆就怎么摆，万万不能被子虚乌有的东西动摇，这样反倒落了下风，至于秦王妃，她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无论拿出什么证据都不会有人相信她，世人最爱的谈资不就是这些了吗。其余的，等风头平静下来再一个个清算。
“殿下，韩相公，大理寺卿以及少卿求见。” 宦官来报。
韩征点头，想来是有方士的下落了。
彼时文言正在焦头烂额，就听门房来报，说张行简来了。张行简一进门就说:“找到了。”
二人先行礼，文言在来的路上听张行简说了事情经过，然而一张口却忘了个精光，只好把张行简往前推。
张行简面不改色，将沈定西拿来的物证往上一递:“那名方士号无为，慈州人士，三年前与当地的一桩失踪案有关……” 物证里有几本册子，里头记载了许多人，他们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在什么时候吃了什么药，又在什么时候被丢进炉子里，而封皮上提的，是药名。
其中有一本正是嗅香丸的记录，除了册子，还有几页纸张，其中记录着各种成份，将它呈给御医，或许能给皇帝配个解药出来。
最厚的一本名为:长生丹。
里头最新记录的，是望涯的名字。
“无为从慈州脱身，辗转来到京城改名换姓，同商人金兴做人口买卖，用以研制所谓的仙丹，再进献圣上，其心可诛，但细究起来，倘若背后无人操作，他如何脱身，又如何能亲近圣上以下毒手。” 望涯说，围庆王府，可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无为同赵邕勾结，甚至连无为都还未收押，倘若此时贸然提出打草惊蛇，倒给了赵邕一个攀咬他人的机会。
一切还得等她回来才能谋划。
韩征拿着沉甸甸的册子不禁皱眉，这是多少人命啊，就为了一颗药丸:“查清楚。”
“是。” 文言应下，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赵宇忽然问:“这是如何查到的？” 既然已查到无为，为何还未查出其效忠之人？
张行简一礼:“是望涯传回来的，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赵宇低头翻了翻长生丹的册子，一时失语，良久后才道:“给她准备御医。”
晨光熹微。
望涯听见一阵马蹄声，她转头望向那扇破败的门，便见沈定西翻身下马，身上披着柔和的微光。
望涯想起来了，这是沈定西。
“你还好吗？” 沈定西解下披风替她披上，望涯顺势靠在她肩头，她说:“最里面关着无为，别叫他断气。现在，我要睡了。”
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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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涯？”
贺微盯着榻上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她眨了眨眼，喊一声:“微姐。” 贺微扑在望涯身上嚎啕大哭，眼泪浸湿了锦被的一角，她亲眼看见望涯吐出黑血，这样小的躯壳是怎么装下那些毒物的？
那日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说了‘无力回天’这样的话。
在贺微的哭声中，望涯逐渐清醒，她忽然想起来无为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她拍了拍贺微，笑道:“微姐，我能长生不老了。” 她当然不相信无为的鬼话，什么长生，都他爹是扯淡。无为，以及赵邕，甚至皇帝，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为了一颗嗅香丸，为了一枝腊梅，为了可笑的长生。
而炼狱里的人，只是为了活着。
他们想谋生，于是信了金兴，于是步入炼狱，最终成了锅炉里的一把灰。
傍晚时，张行简来了。
屋子里又是只有他们二人，他忽然想起上回这样的情景还是曹进宝的案子，彼时她说不想入仕，而今却为了朝廷的破事差点丢了小命。他沉默半晌，才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望涯摇头，便听张行简说了她失踪后朝廷里的事情。
他说皇帝疯了，好在前几天恢复如常，望涯的物证给了皇帝一个体面的台阶，先是审无为，再清算了太子提上去的宫人，还放了秦王妃，眼下正在查豫王行刺东宫的案子。
那日沈定西带大理寺的人赶到松清山的荒庙，除了救下地牢里的人，还查了地牢外横七竖八的死尸，其中一些是道士，另一些是沈定西杀的。
那是豫王的人，若不是沈定西去得及时，他们就要放火烧了地牢。
“是赵邕。” 望涯说。
赵邕一早就盯着望涯，眼见她摸到无为的老巢，想瓮中捉鳖，既算是曹夫人的奖赏，也能把望涯这条人命官司推到无为头上，顺势撇清自己和无为的因果，怎料无为早在初到京城时就另外替自己准备了退路。
他也不是傻子，赵邕将他从慈州失踪案里金蝉脱壳，接他进京，还要他给皇帝炼丹，长生求不得，赏花还求不得吗？自此，无为开始替赵邕炼丹，献丹，无为自知丹药有缺陷，一旦事发，他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赵邕手中，于是收拾东西正要走，就抓到望涯了。
她说自己的八字很漂亮，因此无为跑路时顺手把她也带走了。
之后望涯就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被带到了松清山。
“可无为说的是豫王。” 这也是让张行简疑惑的地方，刑部甚至在豫王府邸查到了他们的信件，证据确凿，可张行简总不下定论，皇帝也不催，想来这个答案不能叫他满意。
望涯默声，回顾整个案子，最无辜的貌似是莫名被毒疯了的赵俨。
但他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
这样一疯，朝局就豁然开朗了，哪些人是庆王党，哪些人是坚定的太子党，如此分明，将来也好各个击破，倘若庆王在案子里有破绽，赵俨就能顺势铲除这些挡路的石子，怎么算都不亏。
张行简抬眼看着望涯，企图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出庆王的痕迹。这个案子倘若是豫王，他身上的罪名除了行刺东宫，便又多了一项弑君杀父，此无疑是死罪，而与其勾结的朋党，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一起死。其中更有一个明晃晃的霍氏在，而张渊，是豫王府的属官，现在还在牢里哀嚎呢。
张渊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自己的仕途，非但受霍氏拖累，如今还有一个亲弟弟。
几番算计下，症结竟落到了望涯身上。
“那便是他吧。” 望涯并不抬眼，她裹了裹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此案关系重大。” 张行简提醒道。
望涯这才抬眼:“张少卿想要我给出什么答案？”
张行简一顿，便知她手里头有牌，只是不愿意拿出来，她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 想拿这个案子裹挟他？她是当真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就算最终判定是豫王，他的路不过难走一些，可望涯再想入朝堂，那是难如登天。孰轻孰重，你捋不清吗？
望涯却笑道:“天底下哪有白干活的道理，学生不过讨个赏，大人不会不给吧？”
她这样倒让张行简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手上把玩着一只空茶杯:“不是问了么，你想要什么。”
“现在还没想好，大人记着就行，将来可别赖账。”
张行简轻笑，又变回了往常温润如玉的模样:“好。” 他起身理了理衣袖:“接下来呢？”
“带我去见无为。”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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