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与飞贼》沉默的小飞鱼

69、梦话告白

　　骤然间被这么认真对待，狄云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苏云牧却仍一脸期待地注视着他，道：“我都说完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哦哦，那个…你说你早就知道我是盗侠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我明明隐藏的很好啊？”狄云飞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苏云牧感到一丝无奈。

　　这小子的关注点真是…唉，重点不应该是自己后面说的那些话吗？你该不会光顾着听前面的，后面都没听进去吧？

　　他微叹一口气，弯腰去捡刚才安慰狄云飞时掉落的枕头，掸了掸灰尘道：“大概是赌坊着火那天开始怀疑的，后来我又稍微调查了一下，基本就确定是你了。还记得我之前偷溜进你房间的事吗？那时候我就是去找证据的。”

　　狄云飞问：“可那之后我和盗侠不是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了吗？你怎么还会怀疑我呢？”

　　苏云牧摆好枕头，嗔怪道：“那估计是狄伯父在帮你打掩护吧？哼，你们父子俩真当我很好糊弄吗？”

　　“这你都知道！”狄云飞这下是不服气不行，深感苏云牧这人未免太聪明了点，简直聪明到了可怕的程度。

　　他随即又叹了口气，“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演得这么辛苦了，也不用每日都提心吊胆，担心被你发现。”说完还埋怨地看了一眼苏云牧，似乎是在抱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些。

　　“哪里提心吊胆了？你小子明明每天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苏云牧没好气道。

　　“这、这不正说明我演技好吗？”狄云飞回怼道。

　　“对对对，是你演技好。你还是先休息吧，咱们回头再聊。”苏云牧懒得拆穿他，把他按回床上。在重新盖好被子前，他还特意揭开一角往里瞅了瞅，惹得狄云飞一阵害羞。

　　“喂！你干什么！”狄云飞脸颊通红一片，双手死死攥紧被褥，提防着苏云牧的其他不轨行为。

　　苏云牧笑了，“这么害羞做什么？我只是检查一下而已。再说了，你原先那身夜行衣还是我帮忙脱的呢。”

　　“什什什、什么？！”狄云飞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云牧道：“老实跟你说吧，帮你擦身子的时候，你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所有地方我都看过也摸过了，还包括你左屁股那里的一小块胎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狄云飞羞赧道。

　　苏云牧摊手无奈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中毒昏迷，我总不能不管你吧？不过你放心，给你脱衣服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没其他人看见。”

　　“可是、可是…”狄云飞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苏云牧给的理由完全正当合理，他压根找不到话可以说，末了才勉强挤出一段话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换上新衣服，让我一直光着身体！”

　　“这个嘛…有三个理…不对，”苏云牧脸庞不自然地红了一瞬，快速改口道：“有两个理由。”

　　狄云飞狐疑道：“哪两个？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三个来着？”

　　“没有没有，就两个。”苏云牧变回正常脸色，解释道：“一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这样方便照顾你。至于这二嘛…”

　　苏云牧故意卖起了关子，狄云飞按耐不住道：“继续说啊，你不会是心虚不敢说吧？”

　　“哼，我要是给某人换上新衣服，某人怕不是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哪里还有机会让我和他说这么多话呢？”苏云牧故意意有所指道。

　　“…才没有。”狄云飞想法被戳穿，仍嘴硬死不承认道。

　　苏云牧是一点不信，但他也不太好意思继续捉弄狄云飞，毕竟他脱光狄云飞不仅有第三个理由，还完全出于私心。
　　至于他为什么不说，原因很简单，他要是敢把“我想想看看你不穿衣服是何种风景”这种话说出口，狄云飞这小子铁定会跳起来打人。

　　“你记得好好休息…那边被子没压好，当心着凉。”苏云牧拿起药碗准备离开，又看见被子有一角没盖好，才刚伸出手，狄云飞忙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罢动手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云牧无奈摇头笑了笑，在关上门离开前，又忽然停下动作，不放心地问了句，“我还有很多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你应该不会突然消失，不告而别吧？”

　　狄云飞没有多想，随口答道：“现在又不是晚上，这青天白日的，我这个样子怎么走嘛，出去被人看见怎么办？”

　　“……”苏云牧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关上门离开。

　　狄云飞眉毛微挑，总觉得苏云牧最后离开时的眼神不太对劲，但还没等他细想就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我是不是忘了要衣服穿？那下次苏云牧再来，岂不是还要被看光？不过仔细想想，大家都是男人，而且都已经被看过一遍了，再被多看几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行，果然还是很难为情，等苏云牧再过来一定要跟他要衣服穿！

　　另一边，苗萱灵和霍玄枫给赵伍的娘看完病，便打算去药铺抓药。

　　路上霍玄枫止不住地夸赞道：“苗姑娘，你可真厉害，只用寥寥几针，就能让赵伍的娘起身活动。此等医术简直是医神在世，霍某佩服！”

　　“霍公子你这话就太夸张了，我只是在对症下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夸上天的苗萱灵不好意思挠头道。

　　“哎，赵伍之前不是说了吗？他娘的病十里八乡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这足以证明你医术高超，苗姑娘你就别谦虚了。”霍玄枫依旧不停道。

　　苗萱灵拿他没办法，只得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东街那家药铺吧，光靠银针刺激穴位可不够，还得尽快用药才行。”

　　“哦哦，好的，都听苗姑娘的。”霍玄枫说完又疑惑道：“可是东街在那边，我们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苗姑娘你有其他东西要准备吗？”边说还边指了一个方向看着苗萱灵。

　　“呃、呃，是吗？”苗萱灵顿时一阵尴尬，忙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去药铺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霍玄枫指的方向快步走去，独留霍玄枫站在原地愣了一会。

　　临近傍晚，苗萱灵总算忙完一切返回了衙门，却惊觉偌大的衙门居然没有给她睡觉的地方。

　　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办啊大人？厢房都拿去给秦王府的人用了，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唐小禾用极小的声音朝苏云牧解释道。

　　“……”声音虽小，但耳聪目明的苗萱灵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可她毕竟是客人，这种让人尴尬的事情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心想着要不要出去找家客栈住一晚。

　　“没房间了吗？”苏云牧低声沉思一会，继而道：“那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让给苗大夫住吧。”

　　苗萱灵惊讶道：“啊？这怎么行？要不我还是去找家客栈住住吧？”

　　苏云牧笑道：“苗大夫说笑了，你毕竟是客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能亏待你。”

　　苗萱灵仍推辞道：“可这样的话，苏公子你岂不是没地方睡了。”

　　苏云牧看了一眼狄云飞房间的方向，微笑道：“我当然是有地方睡的，苗大夫不用担心。”

　　当晚，狄云飞就看见抱着枕头和被子的苏云牧来到了他的房间。

　　“你这是做什么？”狄云飞对这个行为不明所以。

　　“这不很明显吗？和你一起睡啊。快，往里去一去，给我腾个位置。”苏云牧放下被子枕头，脱去外衣，推了推狄云飞道。

　　狄云飞一动不动，不悦道：“凭什么？你自己没房间吗？”

　　苏云牧只得解释了一遍苗萱灵帮忙解毒的经过，末了道：“苗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总不能让人家出去住吧？”

　　“那、那你不能和你那个家丁挤一晚上吗？实在不行，不还有那个霍小将军吗？为什么偏偏来找我这个病患？”狄云飞不乐意道。

　　苏云牧立即反怼道：“你也知道你是个病患呐？我这不是怕你半夜出什么意外，特地来照应你的吗？”

　　“我不需要，你快给我出去！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没我的允许不准随便进我房间的。算上这次，你都食言好几次了。”狄云飞嫌弃道。

　　苏云牧冷笑道：“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啊，盗侠大人？”

　　“！”狄云飞心中一顿，暂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少废话，快往里去去。”苏云牧趁他愣神的功夫大力往里一推，给自己腾了个位置，就势躺了下去。

　　狄云飞最后看了苏云牧一眼，便“哼”地一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侧过身往床的最里面挪去，并不想和苏云牧这家伙挨着。
　　早知道这样，在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应该强硬地要件衣服来穿，就不该听信苏云牧这家伙说什么明天给他找。
　　哼，现在这样光着，旁边还有个苏云牧，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想是这么想，但狄云飞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心大，没过一会他就警惕全无地睡着了。反观苏云牧，一直到夜半子时的打更声传来，他仍旧睁着眼，没有丝毫倦意。

　　他转头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纠结惆怅，轻轻摇了摇呼吸平稳，早已进入梦乡的人，“狄云飞，你睡着了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嗯？大晚上的，你不困吗？有什么话可以明天早上再说啊。”狄云飞被摇醒，仍闭着眼半梦半醒道。

　　“我就说一句，说完就睡。”黑暗中的苏云牧缓缓道。

　　“嗯嗯…那你快说，我要继续睡了…”

　　“我喜欢你。”

　　“哦，我也喜欢你，就像亲兄弟那样…”狄云飞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以为意道。

　　黑暗中的苏云牧语气略微不满道：“谁把你当兄弟了？”

　　“那你还说喜欢…”狄云飞话还没说完，苏云牧就坐起身来打断道：“我说的喜欢，是我爹对我娘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哦…原来是那种喜欢…”话说一半，狄云飞猛然睁开眼，总算意识到不对，惊慌地瞟了一眼身后，便想打着哈哈蒙混过去，“哈哈，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再说了，我又不是女人，当然你也不是，我们可都是男人，哪来的男女…”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女人，这也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苏云牧语气无比严肃道。

　　“……”狄云飞扭过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虽然看不清苏云牧面上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苏云牧话中的认真和严肃，就像白天那样，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再怎么说，我们俩也都是男人，我到底哪点值得你喜欢啊…”这下狄云飞睡意全无，措辞小心地问。

　　黑暗中的苏云牧微叹一口气后，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是啊，你小子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做人没有礼貌，脾气还倔，又贪吃，做错事喜欢逃避责任，甚至有时候还时不时动手打人…”

　　“够了！在你眼中，我就没有一点是好的吗！”狄云飞听不下去了，现在是真的很想动手打人。

　　“当然有。”苏云牧轻声笑道：“你很勇敢，而且武功高强，身手了得，喜欢见义勇为，帮助弱小不图回报，很有大侠风范。”
　　“长相神风俊朗，剑眉星目，身材矫健结实，年轻有活力，就算放到京城，也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这样的。”

　　“这还差不多。”狄云飞略微满意道，不过总感觉后半段有哪里怪怪的。

　　“这些大概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吧。你呢？也喜欢我吗？”苏云牧转回正题，把手轻轻放在狄云飞身上期待道。

　　突然间被问这个问题，狄云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推开苏云牧的手，勉强回道：“大晚上的，你别说梦话了，赶紧睡觉。”说完就佯装睡着，还故意打起呼噜来。

　　这应该算是变相的拒绝了，苏云牧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答案，叹息道：“罢了，你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吧，只要你别因为这事…算了，睡觉吧。”

　　说完一切，苏云牧重新躺下，自觉心中轻松了不少，也不再纠结惆怅，没过多久就呼吸平稳，渐入梦乡。
　　直到后半夜，在不知道的什么时辰，他突然感觉身边一空，猛然睁开眼，便发觉身边早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果然还是走了吗…苏云牧伸手摸了摸那位置还残留的余温，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唉，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拿条铁链把他牢牢锁起来，这样就永远…

　　想到这，苏云牧又忽然落寞一笑，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自欺欺人起来了，他能用铁链锁住狄云飞一时，难不成还能锁他一辈子吗？这肯定不可能，如今那小子走了，只怕是这辈子都无缘再见…

　　吱呀——

　　却在这时，刺耳的开门声兀地响起，在这黎明前的黑夜里格外清晰，也打断了苏云牧独自伤感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去看门口方向，却看见狄云飞正披着自己的外衣，打着哈欠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