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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电波 ...


  •   巴斯克蛋糕的口感顺滑细腻、湿润绵密。

      自称“超级粉丝”的福永招平,远不如店老板热情。

      无论是从语气、表情还是实际行动上来看,都是。

      福永招平并未表现出热络。像是被大原问到了他才答一般。给出答复后,仿佛除了上甜品以外他停留的理由就是递出名片这一件事,使命完成,即可毫无留恋地离开。

      “让人完全猜不出ta在想什么,这就是电波系的精华啊。”等人走远,大原惠世如是点评,“话说,紬你也挺电波的。”

      赤保内紬:“是吗。”

      “加个限定词,那时候的紬。”大原惠世更正。

      赤保内紬不置可否。

      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科学研究发现,电磁波会对人体尤其是脑部造成伤害。

      电波系,一开始是指那些抱怨“大脑中有人通过无线电波传来声音、想法、指令和干扰”的人,表现出这种被害妄想症状的人;后来泛指具有妄想癖、我行我素、或是难以与人沟通的人。

      惠世使用“电波系”一词想表达的是,以常人的眼光看待对方的行为时会感到“理解不能”。不是无线电波,而是脑电波。

      人与人之间顺畅沟通的关键,在于脑电波同步。

      不会说话的婴儿,通过与成人的目光接触来实现脑电波的相互同频。

      习得语言能力后,一类人由于拥有小众的兴趣爱好,或会用独特的(肢体)语言习惯、符号或行为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从而在社交和沟通上显得与众不同。

      然而赤保内紬的异于常人之处并不外显,也就只有了解她的大原惠世才会说她“电波”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演艺圈混已经不是第一次,只要把一切当成表演,赤保内紬也可以表现出八面玲珑的一面,不至于被别人当成难以交流的电波系。

      福永招平毕竟是惠世的旧识。有惠世在,赤保内紬认为自己没有出头去建立人脉、保持联络的必要。

      但大原惠世是个忘性大的,她没带自己的名片,于是在收到福永的名片时没办法及时礼尚往来。

      用完餐,拿过赤保内紬提供的她本人的那份名片和笔,大原惠世顺势在搭档的名字旁写下自己的名字和line,在离开餐厅之前塞给了福永。

      “口味不错。”顺着来时的路爬楼梯到了地面上,大原惠世舒了一口气,“但想到有不太熟悉又不完全陌生的人在,就感觉怪怪的。下次不来了。”

      “惠世,怎么会认识低一个年级的人?”彻底没有被正主听到的可能性了,赤保内紬这才发问。惠世奇怪她不认识福永,其实她才觉得奇怪呢。

      回答她的是含糊的说辞:“他……帮过我啦。”

      赤保内紬:“那下次就更应该来了。”

      人总是倾向于找自己帮过的人而不是帮过自己的人,这样不好。

      事实上,社会心理学的一般结论是,如果你帮过别人一个小忙,你会更倾向于再帮她/他一个大忙。

      说不定那位福永君会对她们服务更周到、提供特殊福利呢。

      况且,惠世亲口承认了福永对她的恩,而人要——

      “知恩图报。”

      尽管店不是福永招平开的。

      尽管赤保内紬并不知道福永对她的“恩”——即,当她们的粉丝、为她们送上喜爱的恩情——是否真实存在。

      大原惠世:“我们来只会让他更忙啊。”要报答人家就不该让人家变得更辛苦。

      赤保内紬:“可他说了是我们的粉丝。”粉丝都想见到偶像的。

      大原惠世:“你信了?”

      赤保内紬:“为什么不信?”

      大原惠世:……

      紬,根本没信吧。福永说完是超级粉丝以后,她的反应很平静,直接用客套话应付过去了。

      现在也是,大原惠世从赤保内紬的表情中看不出端倪。

      “好吧,如果是福永的话……”大原惠世放弃了无意义的争执,“勉强相信吧。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惠世,叫福永君又不加“君”了。“如果是他的话”这说法也好,福永君那明明在人称后加“桑”、句尾又唯独对惠世不加敬语的做法也罢,赤保内紬直觉这两人间可能发生过一些不太寻常的故事。

      算了,也不是很好奇。惠世想说的时候会说的。

      拿出收到的名片,赤保内紬打算顺着上面的公式推号搜一搜,大原惠世已经快她一步,探明「特许经营」为何方神圣。

      “啊~装傻役的高岸先生…是位职业棒球选手、投手?现在还正在为俱乐部效力啊。那应该会很忙耶。”

      原来名片背后的棒球是这么来的。赤保内紬收回了欲拿出手机的动作:“自带关注度,挺好的。”

      只当搞笑艺人,大多数人大多数时期都是入不敷出的,得有其他工作才行。

      不然福永招平怎么会在打工,她和惠世读大学那些年又怎么会在出勤和课程已经挤占了大量时间的前提下,还周旋于各种兼职现场。

      不过职业棒球选手的年薪应该足够糊口了,那位高岸先生是出于兴趣才投身搞笑界的吧。

      话说回来,音驹有出过职业排球选手吗?

      毕业后,跟大原惠世一样,赤保内紬基本切断了与高中的所有联系,对此一无所知。

      不知道如果福永君成为了职业排球选手,会不会还想当搞笑艺人。

      赤保内紬又看了看名片正面的Line ID,思考了两秒,将这张新面孔收了起来。

      回程的车上,她坐在副驾,拿出无论背什么包都一定会带上的随记本和笔,一面听着车内的喜剧广播,一面写写画画,记录点子,不忘时不时抬头监督新手司机大原惠世注意路况。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

      自“西班牙”引申发散获得的灵感落地之前,就和大原惠世再次前往那家位于地下的西班牙菜餐厅,这在赤保内紬的意料之外。

      “我实在想不出来《巴黎圣母院》能有什么搞笑的地方啊!”大原惠世苦恼地抓头发,“吉普赛……吉普赛女郎的形象还有什么别的……”

      “结合巴黎圣母院前段时间刚被烧毁的现实,从‘真凶其实潜伏在日本’来引入,说不定会有趣。”

      “要这么开场的话,还是漫才形式会比较合适吧……”

      “再想想吧。或许不该在严肃作品里找灵感。”

      虽然这么说,从西班牙搜到在西班牙流窜的吉普赛人偷窃团伙、再联想到“总在漂泊的吉普赛女郎”这一形象的赤保内紬本人也毫无头绪,胡乱提出不成形的想法:“装扮成卡西莫多扮丑可行吗?”

      “但是,就算演技再怎么好,紬你的形象和卡西莫多差太多了啊。戴头套又很笨重、身形也不搭。”大原惠世继续揪着自己的刘海,痛苦叹息,“哦~爱斯梅达拉!你怎么就在巴黎而不在西班牙!”

      惠世煞有其事地模仿歌剧唱段的模样,在熟悉她的赤保内紬看来也十分滑稽(褒义的)。

      赤保内紬:“就是这个。”

      “嗯?有头绪了吗?”

      “稍微有了些。直接以西班牙餐厅为开场吧。”至于到底是以和搭档讲述自己的经历为引入,还是直接设置场景在餐厅里开始表演,赤保内紬的心里有一杆秤,但她还想发掘一下后者的可能性,“再去一次吧?惠世。”

      “去哪里?”

      “报恩的地方。”

      ……

      “报个恩把自己搭上了可怎么行,”大原惠世用手捂住下半张脸,眉毛皱成一团,“为什么感觉比上次辣?厨师发挥不稳定啊。”

      食用了同样的菜品,赤保内紬倒是泰然自若。

      没错,虽然大原惠世曾挑衅地问过赤保内紬“你能行吗”,但众所周知,越菜越爱放垃圾话,后者对辣的接受能力是比前者高的。

      赤保内紬,面不改色:“为什么不说?”

      大原惠世:“什么?”

      坐对面的女生开始无声地做口型,大原惠世懂了。

      但。

      “等我喝口水。”

      等待的间隙,赤保内紬把吃光了、空出来的一个餐盘放在一边。

      笑点的timing是靠吐槽役的插/入来把握的,她需要判断这个梗中的哪一部分由惠世说出来会更搞笑。

      “pica pica——”把现在当成是在正式演出,大原惠世清了清嗓子,用不同的语速、语调和节奏,重复了多次。

      终于听到了满意的,赤保内紬:“就这个吧。”

      按搭档的选择再来了一次,正在大原惠世准备假装打喷嚏时,一只手突兀地撤走了空盘。

      大原惠世:“吓!”

      背后灵一般出现的福永招平把她惊得差点膈肌痉挛、打嗝出声。

      惠世,太专心了。早知道在福永君开始走近的时候就用眼神示意她背后来人了。其实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赤保内紬看大原惠世习惯性地拍拍胸口,很想提醒她别那么用力。

      这时,不期而至的服务生插话道:“Chu。”

      单音节,短短地破开女生二人之间不容人打搅的空气,

      眼睛放大,眉毛挑高,嘴巴微微张开,福永招平,他又露出期待的神态了。

      第二次了。该配合一下“小魔”的宝可梦剧场吗?

      赤保内紬:“就决定是你了。”

      「キミに決めた。」

      实事求是,赤保内紬cos小智使用神奇宝贝时的这句名台词并不用心。

      无感情色彩的棒读,却别有一番风味。福永招平耸肩忍笑,身体微颤,最后扑哧一声破了功。

      他的头垂下一些,让赤保内紬发现这人耳位还挺低的。

      因为不信面相,耳位低这一点不影响赤保内紬对福永招平的印象,却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这条结论让她意识到自己久违地开始细致观察一个人的五官了。

      赤保内紬移开视线,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福永招平给人的整体感官而非局部特征上:“有那么好笑吗?”这个梗都快被玩烂了。

      “看见赤保内桑、无意识就笑了。”

      「赤保内さん見ると、つい笑ってしまう。」

      说法有些歧义,但赤保内紬不会会错意。非常明显,福永招平把接他的梗当成了某种对上电波的信号,证据是他突然对她不再使用敬语语尾。

      “那我也算是成功了。”赤保内紬说。

      “是‘我们’!”缓过来的大原惠世定了定神,不由分说地插话道,“‘让人看见就想笑’——是‘我们’的目标。”

      先反驳完最要紧的事,等神出鬼没搭话的服务生又离开,大原惠世一边用余光把握对方的动向,一边抓紧时间吐槽:“奇怪。他动作怎么这么快?!守着的吗?毛骨悚然了……”

      还有,什么“看见赤保内桑不自觉就想笑”啊,这是什么表白嘛?!为什么当事双方能做到一点暧昧也没有,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一直有在关注这边、关注紬你吗……”

      在赤保内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下,大原惠世的声音渐弱。

      “关注客人,不是很正常吗?基本职业素养罢了。”赤保内紬幽幽道,“惠世,不要变成我们讨厌的那种人哦。”

      那种人。

      指看到别人换发型会问“是不是失恋了”的那种人;

      以“不符合自身性取向”为交友标准、严格遵行的人;

      把所有符合性取向的人与自己的接触和交谈当作进一步发展恋情的征兆的人。

      “知道啦。”大原惠世连忙虚心检讨,勾住赤保内紬的尾指,求饶般晃了晃又蹭了蹭。

      刻意作出的,讨好依赖的姿态。

      赤保内紬心陷下一片,不再用眼神向大原惠世施加压力,伸出手去捏她的下巴肉。碰到搭档之前,她无意间又撞进了呆呆地站在不远处、身着背带工作服的黑灰发青年的眼里。

      大原惠世闭上眼任人捉弄,便错过了搭档和别人对视的几秒。

      分心须节制,赤保内紬有意错开,垂下眼睫。

      电波系一般心思纯粹,不会频繁眨眼。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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