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长奋斗史》乌斯娅

150、【番外】旧《琉璃风月》记事（九）

　　蒂恩城的炮火已经轰鸣了整整三个月。
　　谢小池也失踪了整整三个月。
　　费峥冒着枪炮声，第十次来到应家庄园。
　　“你把她藏哪儿了？”他隔着门岗，问站在门内的应世阳。
　　“安全的地方。”
　　这是应世阳第一次承认，他把她藏了起来。
　　“她是首相的首席政治顾问，内阁需要她，公国需要她。你就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在公国危急存亡之际，非法禁锢首相办公室的头脑人物。可耻！自私！”
　　“你有证据吗？我什么时候禁锢了她？”应世阳反问。
　　“你刚刚明明承认……”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费峥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随身带一支录音笔。
　　谁能想到，堂堂应氏总裁，竟是这种流氓做派！
　　“中部宫殿的谢大帝已经派人来庄园搜检过了，人不在我这里，就是不在。你与其天天跑过来跟我纠缠不清，还不如回去把你的内阁秘书处整合好，处理好外面的烂摊子。”
　　“夫人失踪，应总是一点都不紧张啊。”费峥冷笑着质问。
　　“谁都知道，我跟夫人关系疏远，无关紧要的人失踪而已，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应世阳一脸无赖。
　　“……是不是等外面安全了，她就能出现。”
　　“我不知道。”应世阳一脸嚣张，“看心情。”
　　“看谁的心情？”费峥紧盯着他。
　　“当然是，看她的心情。”

　　应世阳脚步轻松地离开费峥的视线。确保费峥已经看不到他以后，他的步伐才开始变得匆忙。
　　他支开身边的所有人，步履匆忙地跑向庄园里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树篱迷宫，熟练地走到迷宫深入的一个树洞旁边，钻了进去。
　　如果谢汝安跟周绮茵来到这里，会发现树洞里面的地道风格，跟中部宫殿的地道如出一辙。
　　这里其实没有任何人会来，但应世阳就像有强迫症一样，每次出入，都会认认真真地给一层又一层的铁门缠上铁链，扣上挂锁。
　　深入到最里面的时候，他的脚步开始放缓，放轻。
　　“小池，小池？”他打开最里面的铁门。
　　谢小池躺在垂着天鹅绒帷幔的雕花大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床幔的顶盖发呆，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
　　床边的梧桐木大书桌上，摆着一份已经凉透的调味饭。
　　应世阳把书桌上的调味饭端起来，舀起一勺，喂到她的嘴边。
　　汤汁掉到她的唇上，又沿着唇缝滑到柔软的丝质枕套上。
　　她还是一动不动。
　　“我给你带了书。”应世阳从怀里掏出一本回忆录，“因为战争爆发，前首相的回忆录都堆积在应氏的仓库里，我给你带了一本。”
　　谢小池淡蓝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过去。
　　“你终于理我了！”他一脸惊喜，“我就知道，给你带书是对的。来，你吃点东西，我就把书给你。”
　　谢小池的眼珠子又转了回去。
　　应世阳沉下脸：“你在威胁我，对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让你真的饿死在这里。只要你坚持什么都不吃，我就会放你出去？”
　　“好，我明天就带注射器跟葡萄糖进来。”
　　“小池，小池，你吃点东西吧，你太瘦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你到底为什么老是想要离开我？我对你不好吗？这里不好吗？这里多安全，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你居然还想回蒂恩中心区？”
　　“我太害怕了，那天中心区到处都是爆炸声，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太害怕了，你不要怪我，等外面安全了，我就放你出去。”
　　应世阳像是在对谢小池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谢小池被他闹得头疼，最后伸手，声音嘶哑地对他说：“给我。”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吗？”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懂事的，你会理解我的……”
　　“给我。把书给我。”
　　因为谢小池久违的回应，应世阳欣喜若狂，甚至忘了，那本书是他拿来跟谢小池谈条件的，连忙把书递了过去。
　　谢小池把回忆录抱在胸前，仍然躺在床上。
　　“滚。”
　　“我不。”应世阳执拗地坐在床头，“我要看着你进食。”
　　“滚！”谢小池突然用尽全力，把应世阳手中的餐盘挥开。
　　餐盘应声而碎，碎瓷飞溅。她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捡起其中一小块，贴到颈动脉一侧。
　　“滚啊！”
　　“你又威胁我。”应世阳也捡起一块碎瓷片，“你敢死吗？”
　　谢小池的手在发颤。
　　应世阳直接把碎瓷片抵在耳边，仿佛没有痛感，直接用锋利的瓷片缺口扎破皮肤，慢慢往自己的脖子一侧划去，像个正在冷静给自己做剥皮手术的变态整形医生。
　　“我可以跟你一起死，然后我们就永永远远在一起了，谁也不能找到我们……这样，也好。”
　　在他的手快要移到要害的时候，“哐当”一声，谢小池把手里的碎瓷片扔掉了。
　　应世阳也把沾满鲜血的碎片扔到一旁。
　　“我明天再来看你。”应世阳照例留下一份餐点，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房间。
　　如果应家佣人们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震惊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应少爷，竟然能像个职业家政妇一样，利落熟练，快速把一地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小池沉默地靠坐在床脚边。应世阳被她妨碍也不恼，还伸手把她抱到一旁，继续收拾。
　　收拾干净以后，他又把谢小池抱到配套的浴室，给她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舒适的寝衣。
　　谢小池全程都像个大型等身充气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三个多月下来，她已经不需要应世阳先给她注射麻醉剂，而是习惯了被他这样摆弄。
　　清理完毕，应世阳又把她放到床上，那本回忆录被他放在枕边。
　　“看看书的话，你大概会开心一点。”
　　“放我出去。”
　　“乖，我明天再来看你。”
　　“放我出去。”
　　“无论是想要看书，还是想要逃跑，你都需要积攒一点力气。”他照例在书桌上放下一份餐食。
　　“……”

　　应世阳走了。
　　谢小池还是没动书桌上的食物，她拿过枕边的回忆录，抚摸着封面上，回忆录审查名单里，费峥的名字。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
　　——那你，为什么还没能找到我。
　　她慢慢翻开封皮，还没开始读第一章，就听到浴室的下水道里，传来“哐哐”的轻响。
　　什么东西？
　　一开始，谢小池还以为有老鼠。
　　她在这里被关得有点久，快要被憋疯，只要是个活物，她都想去接触一下。
　　当她看到下水道的网格后面，露出一张脏兮兮的人脸时，还以为自己被关出了幻觉。

　　周绮茵在下面听了很久，直到应世阳离开，她才敢冒头。
　　“姐姐……那个哥哥是不是留了吃的。如果你不吃的话，可以把吃的给我吗？”